沈潮从身后抱住他,手臂穿过他的腰间, 在小腹前扣紧,连带着他的心也被扣紧。 很紧。紧到这辈子都不分开那种。
他的沈教授一直以来都是严肃清冷的, 这样温柔缱绻的自我刨析式l 青话让人招架不住。
伴随甜蜜升腾而上的,更多是酸涩。
这段关系里患得患失提心吊胆的人从来都不止他一个。沈潮何尝不是如此。跟自己的老师谈恋爱, 他家小朋友的血学业会不会受影响 会不会被流言蜚语所困扰答案是肯定的。沈潮何尝不担心呢
他只是善于掩饰,镇定的外壳留给贺秋桐看, 让他安心。
其实他的沈潮也在害怕啊。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捏紧 不至于死亡,但却是实打实的窒息。
图书馆前的梧桐树下落了一地金黄, 秋老虎也终于偷溜走,十月底的气温开始骤降
“秋天来了啊。”贺秋桐坐在图书馆里老位置, 撑着下巴看窗口外面的梧桐树叶,掉了一片又一片。
其实是没有感觉到风的, 桐树叶就这么掉了。757350363 大概是老了吧,叶片与树干的连接处不那么 牢固了。
手机屏幕里播放着的教学视频,好像是一所著名大学的副教授。 好巧,他家沈潮也是副教授。
黑色圆珠笔落在草稿纸上,不是演算公式, 是沈潮二字。
潮字右边的月还没写完,被他发现了, 贺秋桐愣着看了一秒,右手停顿片刻, 动手划掉。一味划横线并不能很好地遮盖完全字迹。他想起之前刷视频看到的一一想遮盖文字最好的方法是在文字上写另外的文字。 纵横交错的笔画层叠在一起反而不容易看出来到底写了什么。
于是贺秋桐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正着反着覆盖在沈潮的名字上面, 直到变成黑乎乎的一团。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团黑墨是沈潮和贺秋桐的融合。
他把这份浪漫压在心里, 他也只能把这份浪漫压在心里。 最近的高数课变难了, 再加上他这几天也不太认真, 落得。贺秋桐自己也发觉了, 他最近千什么事情都兴致不高, 早晨起来也是蔫儿哒哒的, 究其原因还是沈潮。
他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他不想给沈潮这么 多压力,他的沈教授已经够累了。 但他控制不了。在学校里,他必须和沈潮保持‘安全距离’, 一起坐暴龙上课的机会也少了大半。
“最近怎么没太看见你和心理学系的沈教授一 起放学了”
李思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他才发现自己之前和沈潮的关系好像确实太过亲密了。心里有点得意,但更多的是后怕。贺秋桐抿了抿下唇,不自觉地直起腰, 后靠一点,拉开距离, 这是他心虚时候常做的动作:
“啊,最近时间都没凑上就没一起走了啊。”好在李思雨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停留, 她貌似另有事情,垂眸低着头支支吾吾的, 半天没说一句完整的话。贺秋桐最近几天心情不太好,没什么耐心, 但好歹是比较熟悉的朋友, 他撑着下巴等人说完。
“那个‘你还记得小航吧。” 女孩扣手指甲的声音一下一下的,不太规律, 贺秋桐听得有些难受,但还是没说什么。 51122343
“记得啊。”他的第一份家教呢, 是个别扭又漂亮的小朋友。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寂, 手指甲抠弄的声音频率越发急躁, 这回已经急促到令旁边以为同学都侧目的程度了。
李思雨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猛地把手收了 回来:
“你能去看看他吗”贺秋桐对除了沈潮以外的人情绪不太敏感, 这时候还他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平淡地 嗯’一声以作回应:
“这学期要继续补课吗”
李思雨垂着头看自己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指甲:“他在医院, 闹着想见你。”声音压得很低, 声带震动里混合着浓浓的疲惫与无奈。贺秋桐一愣, 突然抬头往李思雨的方向望过去。
这位疼爱弟弟的姐姐身上好像笼罩着一层黑色的阴影, 眼下的乌黑很重,仿佛是好几天没睡好。
“小航·他怎么了吗” 贺秋桐开口才发现自己喉头发紧。
“我和妈妈也没想到 小航数学成绩一直上不去的原因、 那个数学老师、 那个数学老师真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他根本不配为人师表!“
“上个周末,他们班级延时辅导的时候 那个烂人叫了小航去办公室 听完李思雨的话, 贺秋桐几乎快要捏不住自己的拳头,恨不得马 上冲去监狱里揍他个鼻青脸肿都不解气。
世界上怎么会有比他爸还恶心的人渣贺秋桐和李思雨一起给辅导员请了一整天的假 , 本来是不给开假条的,可能是看他一脸阴云密闭快要冲出去揍人的模样太可怖, 刘伟还是把假条开了。半小时后,市人民医院。
贺秋桐推开出租车的车门, 抬头看着白底红字的‘市人民医院’五个大字, 静静注视了好几秒。
这地方对他来说熟悉又陌生。外公是在肿瘤住院部十三楼去世的, 妈妈的尸体是运来这里检查过的。 医院,一个满是白色,飘散着消毒水气味的, 令人难受的地方。
这儿好像天然有层半球玻璃罩笼在半空里, 他骤然进去, 只觉得一呼一吸间空气的味道都难闻。
贺秋桐胸闷得慌, 心肺要很用力才能汲取到氧气分子。
进去病房的时候小航还在睡觉, 小小一团凹陷在纯白的医用棉被里, 显得整个都十分瘦弱苍白。
男孩很疲惫但睡得并不安稳,开门时的轻声 咔哒’都会让他猛然惊醒。
李航雨警惕的眼神瞬间扫过来, 贺秋桐将对方眼底的魂不守舍和惊恐看得一清二楚, 胸口里闷着的愤怒骤然转化成心疼与无奈。还以一种深深的无力-在来医院的路上, 他突然想起李航雨在补课最初说的 我不喜欢学校里的数学老师。”,数学老师能只是你吗”那是最后一节补课, 也是在向他发出最后一次求救。 可他那时候干了什么 他对着明显的异常视而不见, 一心只有自己的事情。秋桐开往墓园的摩托开得很快, 在李航雨眼里很快便缩成雨幕里的一个小点, 男孩的希望也不断缩小,趋近于无。病床上玻璃吊瓶撞击声拉他回神。
李航雨见到他显得很激动, 手上的针头被他的动作带动, 摇晃得左右摆动。但除了突然坐起来的动作也没有其他, 李航雨除却刚开始眼底的激动,片刻后, 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男孩儿浓密卷翘的睫毛一直在抖动, 连带着眼睫下的阴影也不断颤动。
这样的眼神把贺秋桐看得特别心虚,几 乎不敢抬头与李航雨的视线相接。
这辈子他没觉得自己欠过谁,对不起谁。这一瞬间,他觉得他对不起眼前这个男孩子。 凉丝丝的秋风顺着窗户缝吹进来, 窗帘被带着起舞蹁跹, 影子落在男孩儿蓝白条纹的被子上, 也跟着动,像群魔乱舞,百鬼夜行
他觉得自己应该承担起后果, 可这后果太过沉重, 像是废墟里被掉落的一块石板压住胸口, 在看不见天光的废墟里,被困的受难者只能毫无尊严地苟延残喘。
“航航,我一 贺秋桐后面的话噎在喉咙不上不下。
他不想揭开男孩的伤疤, 不想看见伤疤底下淌着鲜血,还在的猩红肌肉。 贺秋桐心里难受,眼眶酸涩,但李航雨却笑了, 右边的虎牙小小一颗。
“哥哥,又不是你的错。”孩子的声音不耳熟了,可能是挣扎叫喊太久, 以往的那一副清脆动听的嗓子完全坏掉了。 如今嘶哑难辨,像是个老翁枯枝败叶的声带在震动。贺秋桐远没有自己想得坚强, 听见李航雨说话的一瞬间就有些绷不住了。
他不想让男孩儿看出自己眼底的同情和湿意。 掩饰似的快速转身, 就着床头柜上的热水壶倒了一杯水。背对着李航雨,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来平复心情才转身, 将水杯递到对方嘴边,小男孩低头乖乖喝了, 皱着眉头咽下去。这样乖巧可人的样子让他心里压抑着的复杂情绪再次升腾出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渣才会舍得对这样一个小男孩做出那样恶心的事情啊。 李母这个时候回来了,带来了晚饭。只有三人份的。航航现在还不能吃饭,只能喝流食输营养剂。很粗一根的滞留针打在男孩儿瘦弱苍白的手臂上,显得突兀又心酸。 贺秋桐没什么胃口,医院的炒饭也确实难吃, 他朝李母笑笑, 客套似的刨了两口饭囫囵咽下去。塑料勺子拨弄米饭的时候, 他转眼无意中瞄到航航被子下面接出来的塑料袋里的污秽物,愣了一下, 接着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他不忍心,也不想再破坏男孩儿的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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