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课, 贺秋桐和李思雨被辅导员一齐喊进了办公室。 刘伟是个身材圆润, 头顶地中海的五十多岁的老辅导员了, 处理学生的事情很有一套。
他既没问贺秋桐和李思雨昨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也没责备两人, 只是问了问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 抿唇沉默,用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看起来十分憔悴的李思雨, 李思雨干涩的嘴唇动了好几下, 最后还是紧紧闭上了。
弟弟的遭遇不是什么博取同情的手段, 不需要大肆宣扬。 贺秋桐明白了李思雨的意思,也没说话。刘伟用那双镜片下浑浊又清明的眼睛定定看了他们一眼,叹息一声,“你们这些小年轻, 算了算了。”最后挥手放他们走了。出了辅导员办公室的门,两人面面相觑, 贺秋桐才骤然觉出点尴尬, 毕竟李思雨昨晚才撞破了他与沈潮的关系。女孩儿跟着他走回教室, 也跟着他在一组双人座坐了下来。 贺秋桐动作一顿,不明白李思雨要做什么, 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没有说话。 只见李思雨从书包里翻出一本硬质封面的书来, 翻开书页,从里面小 心翼翼拿了一张夹好的拍立得相纸。
“爸爸给小航买的小玩意儿,今天早上快递刚到的。 他喜欢得不得了,才睡醒就拍来拍去的 就是活动范围不大,拍到的风景有限。”
“他说,这是里面拍得最好看的一张, 让我拿来送给你。” 贺秋桐听完这话不知道自己作何感想, 只是心里突然涩涩的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 伸手把照片拿了过来一一那应该是一张从病床上 拍的医院窗户外天空的照片。 大约是疼痛折磨得李航雨睡不着, 男孩儿起来得很早,天还蒙蒙亮, 火红的日出染红了窗外的蓝天, 金黄色的霞光从云层缝隙里如丝带滑落。
窗台上还摆着一盆不知名品种的绿植, 两三片嫩芽入了镜,逆光的阴影在微风 里摇曳,到显出些艺术的美好来。照片背后还有小航青涩又真挚的笔迹:桐桐哥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哦~等我病好了, 我们一起骑机车吧! 后面跟着一个大大的简笔画笑脸。桐垂眸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有些鼻酸, 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动:
他珍而重之地把照片放进了自己的钱夹里, 贴着沈潮送他的那章黑金卡片的隔层插了进去。
“小航情况怎么样还有那个人渣呢 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开庭。” 沉默一一不知道过了多久, 女孩儿的声音才陆陆续续展开:
“小航情况不大好,医生说他后面伤的太严重了, 可能还要很长时间的治疗。”
“那畜生真不是个东西!他怎么狠得下心!
“大概下个月就会开庭了, 希望严判他这个社会渣滓!”
李思雨说话时难掩怒火,声音略显尖锐刻薄, 就连前桌的人都忍不住侧目而视。 贺秋桐将前桌的人瞪了回去, 却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弟弟出了意外的可怜姐姐,最后只能拍了拍女孩人 l的肩膀。
下午他们专业没有课, 贺秋桐还是打了个的士去看小航。
这次小航的状态远没有昨晚的状态好, 贺秋桐开门的声音没能把他吵醒。
李母守在昏睡的小航的病床边, 凳子上放着一盆凉水, 她正把浸湿的毛巾拧干之后搭在男孩儿的额头上。但尽管如此,小航还是高烧不退, 以往白净的小脸烧得通红, 他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会猛地摇头, 嘴里吐出几声不辨字音的呓语,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怖的梦魇。大人们尝试将他叫醒,但无论怎么喊, 小航都仿佛沉浸在了梦里脱不开身。 贺秋桐看得心疼。
他把自己特意带来的限量版机 车模型放在了小航的病床床头柜, 到时候男孩儿一起床就能看到。一直到下午六七点钟,小航的体温才降到 了正常范围里, 贺秋桐帮忙叫了护士来拔掉已经输完液的针头。小孩儿的皮肤都嫩,这么 天天扎针谁都受不了, 小航的左右手手背上已经布满了针孔和青青紫紫的淤血。
贺秋桐把男孩儿输水之后格外冰京的小手握进掌心,虚虚捏紧, 直到小航的冰冷的手染上他的体温才放开。
贺秋桐脑子挺乱的, 视线落到男孩儿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 弓着腰坐在病床边的一张小凳子上。
出神的他突然听见李母用 嘶哑的声音对他说了句“谢谢你。
这句‘谢谢’他受之有愧, 贺秋桐回过神来连忙摇手。
他刚要开口事,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贺秋桐掏出来一看,是沈潮打来的微信电话。
他朝李母示意一下, 出门走到楼道的拐角处接了起来, 这里空间相封闭,略微有些回音, 贺秋桐只得捂着听筒。
“喂桐桐你还在医院吗”
“嗯。”
“我开车过来了,你等我一下好吗”挂了电话,贺秋桐回到病房时, 李母已经把饭买好了一一还是医院里的食堂餐。
这次贺秋桐没留在这里吃, 走到病床边儿摸了摸小航温度降下来的额头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他站在医院大门口等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了 沈潮的。 如今入秋的天气已经开始冷起来了, 扫落叶的秋风有种淡漠刺骨的寒凉。。161 3, 搓着手心坐进开着热空调的车内, 温暖的热气瞬间将他包裹, 像是躺进了被太阳晒热的棉花地里。他舒服得往椅背上一靠,长舒了一口气。沈潮浅笑着侧头看着自家小朋友的一系列动作, 拧了一瓶橙汁儿递给对方:“还没吃晚饭呢吧 走,今天沈老师带你去下馆子。饮料别喝太多,留着肚子。”贺秋桐抿了一口甜橙汁儿闰润千涩的唇瓣就没再喝了,“嘿嘿, 沈老师最好了~”声音软糯糯的像在撒娇。
他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自家沈教授真是太 懂他了! 贺秋桐歪头从副驾驶前面的小抽屉里翻了一颗橙子糖出来含进嘴里,脸上鼓出一个小包, 又剥了一颗喂到沈潮嘴边。沈潮张口,连带少年粉嫩的指尖一并含在了口中, 轻轻眯眼,却看到小家伙突然爆红的耳根子, 没忍住笑出了声。贺秋桐被这阵笑点醒,瞪圆了眼睛, 立马抽手,指腹捻了捻被男人含进去的指尖。 多, 那份热度仿佛停留在了指尖,旧居未下。 贺秋桐视线落到自己手指上,兀自思索, 嘴里下意识顶了顶含着的硬糖块。 瞧着怪可爱的,沈潮伸手戳了戳, 小包便在少年嘴里移了个位置, 跟打地鼠似的。被小朋友瞪了一眼之后,男人收了手, 贺秋桐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 沈潮的车开得平稳,他静下来之后, 没忍住靠在玻璃窗上睡着了。沈潮余光就没从小朋友身上离开过,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把贺秋桐枕在硬玻璃上的脑袋轻轻挪到绵软的座椅靠背上。少年毛茸茸的脑袋感受到熟悉的温度, 还下意识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沈潮眼底泛起一阵笑意。贺秋桐在车上好好补了一觉, 被沈潮捏着脸颊软肉叫醒的时候还迷糊着。 沈潮从驾驶座俯身过来帮他解开了安全带的扣子, 男人身上好闻的皂角气味窜入鼻尖, 再加上窗外车水马龙的背景,贺秋桐有种喝醉了的错觉。
这种还没清醒的迷糊感在他下车后, 被冷风一吹就完全消散了。 沈潮从身后走过来,揣着他的手塞进了 自己的风衣口袋里, 贺秋桐的手被温暖包裹其中, 指尖一划拉还能摸到几颗硬糖。两个男生在路上牵手实在太明显了,更何 兄他们俩还是师生关系。
这种隐秘得好像偷情一样的感觉让贺秋桐觉得心跳加速。 身边时不时有路人经过, 每次他都会提心吊胆地低头。 但偏偏沈潮不让他如愿,每次等他低头的时候, 沈潮衣服口袋下的手都会挤进贺秋桐的手心里轻轻划动。擦拨得他心痒痒,却又没办法反制回去。直到沈潮领他进了 一家装潢以白或金为主的高贵淡雅的餐饮店, 大厅里的水晶吊顶照得世界一片亮堂, 礼仪得体的服务生迎了上来。桐视线落到自己被揣进男人口袋里的手, 不自在地动了动,想要抽开却没抽出来。 沈潮骨节分明的大掌牢牢锁着他的手腕不让动, 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 脉搏在沈潮手下的鼓动。
“请问是沈先生的预定吗”
“嗯。”
“好的。请跟我这边走。"
贺秋桐听着两人的对话, 视线跟眼前这位帅气礼貌的服务生对上- 对方的神色坦荡, 并未对他们俩牵着的手表现出特别的意外, 这人贺秋桐尴尬鳩的情绪消散了许多。反倒是沈潮留意到这边的情况, 抽出手把他揽到了怀里。 肩膀被捏了捏,耳边喷洒着些温热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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