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瑟瑟可怜处生,但无法帮她扭转乾坤。
这个女子早已在封建礼教中沉沦,说话做事谨小慎微,任谁欺她辱她都不知反抗。
要她反抗,可能得来个重生剧情了。
比如说,在太子毫不犹豫放下箭雨之后,她认清了一切重生到以前,然后发奋图强,打贱人、撕渣男。
但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这些事情都只能发生在假设之中。
宴会太过无聊,四公主与秦瑟瑟都不稀罕再进殿中继续赔笑,便合计着想离开。
处生觉得这样不妥。
她说:“今日是四公主的生辰宴,您还是不宜过早离场,否则容易遭人诟病。”
四公主自小就随性惯了,但碍于皇帝皇后宠爱她,这些年倒是没惹上过什么大麻烦。
但如今朝中局势不稳,她又是太子的亲妹妹,也算得上是与太子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要想以后一直都过这样的好日子,在局势稳定之前,她还是要低调一些才好。
四公主一寻思,觉得她说得甚是有理,只得点点头不情不愿地继续留下。
透风时间不宜过长,三人在外头站着又说了几句话,便就暂时道了别。秦瑟瑟先行离开,四公主与处生目送着她走远之后,也跟着缓缓走回殿里去。
瞧见两人一同进门,皇后脸色都绷不住阴沉了几分,盯着处生的眼神似恨不得生吞了她一般,凌厉得很。
处生胆怯地垂下头来,快步走回了太子身旁。
已经喝得有些醺醺然的太子并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见她回来,顺手便将她往怀中揽了揽。
处生偷眼看向高台之上,却恰好对上了皇后那盛满怒意的眼。
处生心底一沉,再一次垂下眸子。
太子毫无知觉地将她揽得更紧了几分。
处生想,她肯定又要受罚挨打了。
她真惨。
处生想得果然没错。
四公主的生辰宴结束之后,皇后马上就到重华宫这边兴师问罪来了。
不过在问她罪之前,皇后先将太子臭骂了一顿,并将太子妃的禁足给解除了。
现下太子妃就站在皇后身旁,指着跪在厅子中央的处生,添油加醋地控诉她的“争宠恶行”。
听太子妃哼哼唧唧叫了半天委屈,皇后才沉着面色道:“哼!本宫当初就知这贱婢不安好心!”
处生跪在厅中,一声不吭,可她心里不服。
她如何就不安好心了?她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当初若不是太子自己喝得烂醉走错了房间,她如今指不定过得多高兴,又何至于像现在这般,不仅三天两头挨毒打,还得时时担忧自己会有性命之虞。
皇后最是看不惯她这副模样,板着脸以极其不满的口气道:“你觉得委屈?”
处生垂着头应道:“奴婢不敢。”
“不敢?那就是委屈了?”
“不是,没有,奴婢没有觉得委屈。”
处生知道解释没用,但仍是下意识地解释了一声。
“既然不是,那你做出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给谁看?给太子看?”
处生摇头辩驳,“奴婢没有。”
“狗畜生!你少在这里装可怜!”太后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太子妃便伸出手指着她骂。
不管处生有没有觉得委屈,反正太子妃是委屈极了。
“若不是你不要脸勾引太子,他又怎么会做出这等宠妾灭妻的混账事?畜生!真是畜生!”
太子妃气得脸红嘴歪的,恨不得现在就撕烂处生这张脸。
“秦绵绵!”太子终于听不下去,蹙眉厉声呵斥:“堂堂太子妃,出口尽是粗鄙之言,你成何体统!”
“我!”太子妃气急败坏,又委屈不已,想骂他两句,张口却止不住嘤嘤哭起来。
“林缺!你就是个大骗子!”
太子妃带着哭腔骂了一声,便捂着脸跑出去。
处生看见太子脸上有一瞬的慌乱,但也仅只是一瞬。
她承认,太子虽然狗,但确实是个可以干大事的人。
他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就连皇后都被他这番所作所为气得捶桌。
桌面上的茶盏“哐当”响了两声,惊得处生缩了缩脖子。
完了完了。
太子妃被太子这话气走,皇后定是要给太子妃出气的。但太子是她亲儿子,且以后还得仰仗着他做太后,就算皇后有再大的气,也不会撒在他身上。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处生,就是那个遭殃的倒霉鬼。
她心下正忧,便听见皇后愤怒至极的声音:“太子!你如今当真是翅膀硬了,非得护着这贱婢是不是?”
即便对上皇后,太子依旧坚持站在处生未来的坟边,开口即是大逆不道:“母后,今日之事,你也不对。”
皇后怒瞪双目,却久久说不出话,显然是没想到太子竟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太子见状,接着又道:“母后,现下时辰也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语罢,也不等皇后回应,便直接叫宫人送皇后回去。
太子态度坚定,皇后心知多说无用,可临到出门时,还是没忍住痛斥他一声:“太子,你当真糊涂啊!”
处生心中极不认同皇后这话。
太子才不糊涂,他精着呢!
皇后离开之后,太子才俯身将处生扶起。
“今日委屈你了。”太子与她贴得极近,说这话时,嘴唇都快贴到她耳朵上了。
他的声音是极轻极温柔的,就好像太子大婚那天晚上,伏在她身上喊她娘子卿卿一般温柔。
处生内心毫无波澜,明面上也不屑于装可怜陪他演戏,于是面无表情地挣开了太子扶着她的手,低声说道:“奴婢不委屈。”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时辰不早了,殿下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哄太子妃高兴吧,奴婢就先回去休息了。”
太子妃今夜是真的被伤透了心,处生料定太子一定会偷偷去安抚她,而太子妃那么要强,定是会趁着这个大好机会拉着太子圆房。
今夜太子自有温香软玉在怀,想必是没有时间再去回暖阁的了。
终于能好好休息一夜,处生心里十分开心,好心情延展,甚至于她回去时走过的路,都似乎带着悦人的香气。
她嗅着越来越浓的香气,侧目一看,才发现是路边的海棠花开了。
挺好看的。
她回去时,之喜正站在院门前翘首等着。
一见到她,就马上笑面迎来,但不过片刻她便垮下了脸:“娘娘,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殿下呢?”
处生想了一会儿,正色警告道:“之喜,擅自打听主子行踪是大忌。”
之喜闻言脸色都白了些许。
隔了许久,她才有些委屈地开口:“奴婢只是关心娘娘。”
“多余。”处生说。
之喜咬了咬唇,只将她掺着进屋,不再吭声。
处生也没想哄,叫人打了水沐浴更衣之后,便回房间拿起前几日叫之喜给她找来的书,坐在灯下翻看。
不过她自小就没念过书,到皇宫之后,也没受过多少知识教育,这书看起来属实有些费劲。
处生看了几页,皆被不识字这个问题打败,于是只得朝之喜招招手,好声好气地道:“之喜你来,有几个字我不认识,你教教我。”
“是。”之喜三两步走过去,看向她手指着的方向。
“这两个字读沧海,后面那个念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处生跟着念了一遍,接着问:“这句诗,是什么意思?”
之喜道:“大概意思就是说,我只喜欢你一个,除你之外,我不会再爱慕别的人。”
“情诗啊。”处生当即扔开了书,说道:“明日给我换一本,不要写情诗的,也不要那些无病呻吟的爱情话本子,还有那什么女诫之类的,我都不要。”
听她一一排除后,之喜都懵了。
“那…您要什么书呀?”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女子能看的书么?
处生想了想,答道:“要能认字的。”
她如今会认得一部分字,全是因为刚进宫时有个好心嬷嬷教她。只可惜,她才刚进宫半年,那个嬷嬷就死了。
而自那个嬷嬷死了之后,就没有那么好会教她识文断字的人了,以至于到现在,她也是个认不得几个字的文盲。
幸好,之喜是个有文化的宫女,她如今一天到晚闲得慌,倒是能叫之喜多教教她。
太子第二日清晨很早就来了回暖阁,此时处生才方睡下。
处生的心情很不好,所以她决定放肆一次。
于是她蹙了蹙眉,语气稍带怒气道:“今日休沐,殿下你不抱着太子妃睡懒觉,反倒跑来打扰我睡觉做什么?”
太子闻言,诧异地扬了扬眉。
“阿生,你吃醋了?”
“没有。”您真自信。
“那你生气了?”
太子问完,不等她接话,便继续道:“昨夜本宫没有过来陪你,是本宫的不对,阿生你放心,本宫只爱你一个,也只宠你一个。你在本宫心中的地位,没人可以撼动。”
“好。”
演得真好。
处生心如明镜,却没有说破。
虽然知道自己只是一枚必死的棋子,可她总归是惜命的,就算明白自己一定会死,她也依旧想多在人间混些时日。
她好不容易来人间走一遭,前十年被困在村子里,后十年被困在这红墙琉璃瓦下的一方天中,她不想就这样平平无奇的死去。
死之前,她也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比如江南的烟雨,比如塞北的黄沙。
不一定真的要看见烟雨和黄沙,总之就是想走出皇宫,见见外头的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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