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见他竟然破天荒地吃糕点了,也拿了一块起来,一边嘴里说道:“这几日我那厨房里的人都见鬼了似的,一个个做的糕点都那般难吃,今日总算动脑子了,这糕点看起来还不错。”
他咬一口,惊为天人,连连夸赞:“今日这是哪个厨房做的?赏!”
晏杭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却觉得这味道熟悉极了,他觉得自己似乎吃过,可却怎么都找不到有关的记忆。
而端王乐呵呵地看着他:“晏杭啊,本王还记得,大概□□年前,你从你舅舅家回来同我炫耀说你有个表妹做玫瑰酥好吃极了,可把本王给馋坏了!你就说说看,是本王这里的玫瑰酥好吃,还是你表妹的玫瑰酥好吃?”
晏杭迟疑地看看他,再看看手里的玫瑰酥,心中一股怪异的滋味浮起来。
他一时捕捉不到那种情绪,只疑惑地说:“表妹?玫瑰酥?端王殿下,我怎么不记得……”
端王是个随性的人,哈哈大笑:“兴许是过去太久了,你又不是像本王这般喜食美味之人,罢了罢了,咱们一边吃一边下棋。”
可接下来的棋局,晏杭似乎很心不在焉,他糕点连着吃了两三块,下棋也连着输了三次,直到他忽然抬头,说家中有事,下次再来端王这里做客。
晏杭的随从司马寒在门口等着,瞧见自己主子出来时的面色,立即紧张了起来,一直跟到快到门口的时候才敢低声问:“将军,您可是又头疼了?”
书月到端王府的第一晚,端王府的丁等厨房便沸腾了起来。
端王府总共甲乙丙丁四间大厨房,每间厨房里又分十来个组,粤川鲁苏浙闵湘徽,大江南北的菜式都有,且这些厨子基本都是端王花了重金请来的,他每年都要花两三个月各处去寻找美食,遇到十分可心的厨子便想尽办法请回来。
而在甲乙丙丁这四大间厨房中,也是按照端王的喜好来排名的,丁等厨房便是端王最不太喜好的那一间,素日里丁等厨房送去的菜肴糕点总是会比另外三间厨房送去的要逊色,当然,随便拿出去一道其实也顶顶美味了,只能说是端王殿下很是挑剔。
可今日书月才来,作为试菜的玫瑰酥便得了端王的嘉奖,整个丁等厨房宛如过年一般,丁等厨房的吴娘子素来严肃爱板着脸,可此番竟然难得有了好脸色,把书月单独叫过去,问她可有什么想法,晚上做一道菜呈上去让端王品尝。
书月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而后脑海里蓦的闪过了晏杭的脸。
她所有精心研制过的菜,都是为了迎合晏杭的口味,说来也真是心酸,本身打算的做给晏杭吃的菜,他并未吃到,而如今她也不能浪费了那些好菜肴,不如用它们来给自己博个安稳吧。
“吴娘子,多谢您的信任,若是可以的话,那我便做一道五候鯖吧!”
吴娘子一愣,很是意外:“这可是宫廷菜,许多人没有配方擅自尝试,可都以失败告终,你当真会做?”
五候鯖这道菜十分稀奇,虽然是自古传下来的,但并没有完整的配方,直到一位御厨通过自己的改良大致还原了五候鯖的做法,但那也成了宫廷密菜,宫外许多人试图去做这道菜,没一个成功的。
书月轻声道:“吴娘子,我试一下,您尝一尝,若是不好吃,您便不呈上去,若是好吃,您再呈上去,可否?”
吴娘子想了想,便点头允准。
她见书月神情平淡无一丝慌乱,似镇定自若的样子,应当也有把握。
其实书月不只是有把握,她是十分有把握。
五候鯖是一道难得的奇味,意义很好,一向是将军凯旋归来时宫廷接风宴上必备的,做法很难尤其地考验厨子的手艺,前些年她反复地琢磨,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寻了多少古代流传下来的食谱书籍,呕心沥血才研制出味道最为惊艳的五候鯖,她自己品尝了成品之后都忍不住惊讶,开心了好多天。
那时候她想,等有一日她的将军凯旋归来之时,她便亲手为他做一道五候鯖,替他接风洗尘,同他把酒言欢共尝美味。
可后来啊,她的五候鯖做得越来越好,那将军也当真凯旋归来了,可却已经不是她的将军了。
书月收起思绪,洗手备菜,她做过太多次五候鯖,此时娴熟不已,随手选择了五样食材,先是炖了一道她的独门秘籍底汤,而后把食材放进去炖煮,把用醋烧好的青鱼放进去,不同的食材混合到一起,味道每次都不一样,但书月练习过太多次,已经驾轻就熟。
她的每一道动作看起来都平平无奇,也出人意料,可等到五候鯖快要出锅之时,锅盖掀开,浓郁诱人的香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厨房!
所有人都忍不住往这边看过来,一个厉害的厨娘并不在于她的动作看起来多么花哨,而是在于她做出来东西的确好吃到要命!
吴娘子尝了一口五候鯖的汤汁,眼泪差点没出来,她感觉他们丁等厨房的春天来了!
等这道菜与甲乙丙三间厨房的菜一同送到端王的饭桌上时,被放到了最边缘的地方,毕竟那三个厨房的菜端王更喜欢,可等到五候鯖的盖子一掀开,端王鼻子猛地一嗅,脸上都是惊喜:“那是什么菜?端得近一点!”
等端王亟不可待地尝到了那碗五候鯖,整个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这五候鯖他在宫中吃过,当时晏杭也点评说御厨手艺不错,可他现在真想让晏杭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比宫廷五候鯖更好吃的五候鯖呢!
端王高兴,当即就把做五候鯖的人喊来要赏,书月带着面纱,镇定自若,只道自己面容不佳,能被王府收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不敢求赏赐,只希望能把自己会的美食都做出来奉到懂得品尝的人面前,也算是有意义了。
端王从来都不以长相论人,但见那新来的厨娘月娘身量苗条打扮素净,虽然戴着面纱一双眼却清透漂亮,带着骨子坚定自若的神情。
他忽然就觉得这眼神很是熟悉,多年前宫门事变,太子哥哥被琅王也就是如今的皇兄围剿,那时候尚还年轻貌美的太子妃牵着他们的小女儿,眼神也是这般平淡又柔和,即便是遇到了那样致命的打击,依旧没有什么慌乱之情。
端王觉得眼前的小厨娘眼睛生得与太子妃很像,可再一想,太子被满门抄斩,一场大火烧死了太子府邸上下几百口人,又怎么还会有与太子妃生得相像之人?
兴许是自己太过思念太子哥哥,便生出的妄念吧。
想到如今宫里的那位,端王心中浮现苦楚,而后又笑起来,端起来一杯酒笑道:“哈哈本王最爱各种美食,你既有这手艺,那本王自然留你!这赏赐嘛,还是要赏的。”
书月与杏儿便就此在端王府留了下来,因为一道玫瑰酥与一道五候鯖,书月成了丁等厨房的最被看重之人,她与杏儿被安排在了同一间房,还分发了新衣裳,胰子面巾之类的,看起来日子倒是不错。
她知道陆家与端王不和,太傅瞧不上端王吃喝玩乐的浪荡样子,两家里素无来往,这样的话,陆家便也不敢擅自来端王府把自己弄走吧?陆家再想收拾自己,也得忌惮端王几分。
而若是她真的能做菜讨得端王欢心,兴许可以拜托端王替杏儿寻找大夫治伤。
这样想着,书月便觉得生活又有了希望,她晚上与杏儿一起坐在床上,小心地帮杏儿涂药,二人陪伴着彼此倒是也挺开心。
等杏儿睡着了,书月便又在灯下写了一封信打算寄给外祖母,她在信上说自己一切都好,只是要在京城为杏儿寻找大夫,因此会耽误些日子,等杏儿的伤好全了再回阳城去,此外书月又叮嘱外祖母当心陆家有人去挑衅,她如实说了自己虽然得了陆家的恩,但陆家的人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所以才搬了出来。
想到外祖母的身子,书月没敢把陆家人要她日日为陆莺岚供血做药引子的事情说出来。
等把信写好,书月又想到了卢家的三个姐姐,当初卢家大火,她与杏儿被外祖母送到京城来,其他人都死于大火,不知道三个姐姐现下都是什么状况?
最终,书月没再都想,匆匆睡去,第二日一早起来去找人帮忙去外头寻商队带信,忙完之后赶紧地回厨房去做事,可谁知道绕过端王府的小花园再往丁等厨房走的时候,脚下忽然感觉一硬,她下意识低头一瞧,便见草丛里赫然躺着一枚玉佩。
书月把玉佩捡起来,瞧了两秒,便反应过来了,这竟然是晏杭的玉佩。
前两日他还戴在身上的,怎么会掉在了此处?
那玉佩书月觉得烫手,回到厨房就交给了吴娘子,只说是自己路上捡到的,吴娘子瞬间觉得赞赏不已,立即又交给了王府的管家,那管家上报给端王一看,端王也认出了是晏杭的玉佩,赶紧地让人送到宣德侯府去。
此时,晏杭正在高烧。
他昨儿莫名开始头疼,到家之后直疼了一夜,越是忍越是疼,到后来服了药,还是痛到难以自持,深夜便开始高烧。
晏杭的母亲宣德侯府的侯夫人卢向晚把晏杭的替身随从司马寒叫了过去,面色寒得吓人:“你们将军怎么此番疼得这样厉害?是不是又有人在他跟前提了四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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