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佑陵的手指还垂在身侧,  他听到谢妧问的话,神色丝毫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动了一下眼睫。

    “洪涝过后因为鼠蠡尸体遍地,  蚊蝇剧增,产生瘟疫的这种情况,  在史书典籍之中并算不上是少见。”景佑陵将自己的剑搁置在小几之上,  “殿下若当真要说是未卜先知,  也并不是不可以。”

    “《国史》里面就曾经讲到过这一章,  有一个边隅小城就曾经因为大水淹城,  在此以后突发瘟疫。现在时处伏夏,  腐肉变质的速度自然也比冬日要更快一些,所以我在出行之前就曾经有过这方面的顾虑。”

    谢妧以前和景佑陵一起前去上书房的时候,确实有讲过关于《国史》的内容,  关于《国史》的内容,  一向都是章良弼来给他们讲的,  谢妧当年都一向听得囫囵,  自然也是不记得了。

    她也是在这个时候,  想起来,  在景佑陵书房之中,  掉出来自己笔迹的纸条的那本史书。

    那本史书红底黑字,  谢妧也分明记得,  那封页之上明明白白的两个字。

    ——就是《国史》。

    景佑陵刚刚讲的事情,确实可以自洽,谢妧现在也仅仅只是有一点怀疑的念头,倒是也没有再追究。反倒是刚刚提到的国史,  谢妧倒是突然想问问他。

    当年,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把自己胡言乱语写的纸条,  放到那本国史里面。

    谢妧用手撑着下颔,“那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就是我曾经在景大将军的书房之中看到过那本《国史》,说来也巧,那本古书里面,恰好就掉出来了一张纸条。”

    她抬眼看着景佑陵的神色变化,只看到景佑陵原本放在桌案上的手指略微蜷缩了一点儿。

    或许是自作多情,但是从这么多天的种种来看,好像根本就不是她多想了,他似有若无的暧昧,对她处处让人无法拒绝的纵容,谢妧还是想问问。

    他的先前,到底是怎么想的。

    谢妧一直都觉得自己占尽先机,所以事情都可以先一步知道,但是最近却越来越觉得,这一世和她经历的上世的很多事情,都截然不同。她甚至都没有办法预料到,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结局。

    唯一让她觉得心安的就是谢策,好歹还没有像前世一般,变成那样暴戾的模样,这大概是唯一的安慰了。

    谢妧见景佑陵未答,耐心也告罄,索性就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还是说,大将军当真心悦我到这般地步,就连我当年随手写的一张纸条,都要保存至此?”

    她的眼神不偏不倚,执拗地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人。

    “殿下想问什么?”

    谢妧心中啧了一声,心想他既然想把这句话给挑明了,那自己自然如他所愿,“我想问的是,所以景大将军在和我当年同窗的时候,就早就已经心悦于我了?”

    “所以你在父皇赐婚的时候的周旋,只是佯装?”

    谢妧这话问得直白,连一点儿余地都没有,她思来想去,与其自己想东想西,不如好好问一个明白。

    “……殿下若是当真要问的话,那应当是,要迟一些。”

    景佑陵顿了一会儿,然后又回答了谢妧的另一个问题,“至于赐婚时候的思虑,不是佯装——”

    他突然在这个地方停下来,然后眼睛就这么一瞬不眨地看着谢妧,低声道:“但是关于为什么,我要暂先保密。”

    迟一些?

    那就当真和弘历十三年的秋猎有关联了?

    谢妧突然想起来景佑陵腕骨上的那颗痣,她伸手握着他的手,然后手指蹭过他的腕骨,心中又想到了他唤她‘阿妧’的时候似有若无的熟悉感,还有那块澄澈的和田玉佩。

    她斩钉截铁地道:“你腕骨上的这颗痣,我也曾经见过。但是见过的方式,不是我记忆中的任何一段。”

    景佑陵没有说话,就算是默认了。他垂眼在谢妧碰到自己手的地方看过去,然后略微叹息了一声,轻声嗯了一下。

    因为现在是封城的状态,所以就算是州牧府上,物资也不算是充裕,所以这间屋子之中,只有一支烛火,现在就在这里烧得摇摇欲坠。梧州昼夜的温差其实有些大,白日里说得上是盛夏,但是夜间,就有些凉风。

    谢妧身上的衣物穿得单薄,景佑陵将自己的冽霜放到床榻边,然后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罩到谢妧的身上。

    虽然谢妧长得说得上是高挑,但是相比于景佑陵来说,还是显得有几分娇小。

    所以景佑陵的外衫到了谢妧的身上,就显得有几分拖沓。

    他抬手将谢妧身上的衣物仔细拢好,然后半俯下身,“等到了之后,我就将一切都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

    “以后到底是什么时候?”谢妧此刻和他靠得算得上是近,“没有这样的道理,你说是以后就算是以后,等我以后七老八十了,那也算得上是以后。”

    景佑陵抬眼思忖了一会儿,然后看着她道:“等来年春猎以后吧,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告诉你那些事情,但是至少是现在,还没有到时候。”

    谢妧侧头问道:“那若是到时候我和大将军已经和离了呢?”

    大概是因为谢妧这个时候有些像不得其解,然后拿着把柄威胁人的稚童,景佑陵突然轻笑了一声,原本冷淡的脸色就带着瑰丽的意味来,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也是当真觉得,这个把柄,也是当真是拿捏住了七寸的把柄。

    他突然凑近,问道:“殿下是当真想要了日后和离?”

    谢妧原本还想说一句自然,那句话就梗在了喉咙之中,只因为自己原本放在景佑陵手腕上的手,突然被景佑陵给握住了。

    她霎时间和他对视,就看到这个向来冷淡的少年的眼中,居然难得出现了一丝侵略的意味。

    “既然如此,想来殿下也不介意,我现在……”他的指尖就像是带着滚烫的热度,“连本带利一些吧?”

    谢妧还没答,后背就突然触上了床榻,景佑陵的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落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谢妧的连番逼问,他现在的吻,好像是带着一丝惩罚的意味。

    不同于之前那个在汝州的吻,现在的这个吻,他好像是真的如同他自己先前所说的一般,是在连本带利。

    谢妧腿下突然一软,原本景佑陵系在她身上的外衫滑落在床榻之下,她的背部就这么贴上了床榻。

    景佑陵就算是在这个时候也极有分寸地将自己的一只手先行撑在床榻之上,大概是怕谢妧的背部撞到了床上坚硬的部分。

    他身上好闻的松香味也在这个时候变得浓郁万分,就像是从四面八方之中奔涌过来,到处都是他。他这次的吻法相当不退不让,和他看上去冷淡的样子大相径庭,这样的熨帖的温度,让谢妧霎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谢妧的手腕被景佑陵扣在自己的手上,其实也说不上是扣着,就这么松松垮垮地压在身侧。

    少时的其心昭昭一旦烧起来,就成为了湮灭理智的情动。就像是当年满怀心思地想着将他作为自己的面首,带着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胜负欲。

    谢妧的手腕原本就说不上被扣得很紧,她很快就挣脱出来,所以现在就这么勾上了景佑陵的腰带,然后就瞬间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在加剧。

    景佑陵原本因为谢妧倒在床榻之上,是半支着身子站在床榻边缘的,因为谢妧的手,低垂着的眉眼在一瞬之间清明了一些,他从情-欲之中一触即离,淡色的瞳仁之中涌动着深沉的欲色。

    但是到底还是被压了下去。

    景佑陵重新将谢妧的手腕扣住,阻止她的胡作非为,声音带着一点儿哑,“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大将军不是说连本带利吗?”谢妧躺在床榻之上,大概是因为被吻的,所以眼尾略微带着一点儿的红,带着一点勾人的意思。

    她的长发就这么散在床上,然后谢妧丝毫没有避让地盯着景佑陵看。

    “怎么,现在不敢了吗?”

    谢妧以前看话本子的时候,其中的有句话就是少年郎君,最是激不得,谢妧抬眼看着景佑陵的神色,只看到景佑陵一只手撑在床榻之上,身子半支,因为脱了外衫,所以里面的绸缎光滑。

    她曾经见过景佑陵的颈侧,也见过他露出来的一点儿腰腹,但是没有见过他的全部。

    不愧是她惠禾长公主想要收入公主府的第一人选,她这么想着又觉得实在是有些可惜,所以趁着景佑陵还没缓过来的时候,抬手将他的内衫的结给解开了。

    景佑陵大概也是没想到谢妧突然的这个行径,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谢妧已经手指已经碰到了他的腰腹。触感温热而紧实,他的肤色偏向冷白,谢妧不知道为何,脑中突然冒出来一句秀色可餐来。

    谢妧压着他的颈后,唇也就这么压到了他的颈侧,热气萦绕在身侧,“怎么就不敢了?”

    景佑陵在惊诧过后就很快将原本支在榻上的身子站好,谢妧的手也顺着落了下来,景佑陵问道:“殿下不是想好和离的事情了吗?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

    谢妧半撑起身子,原本在身上的发丝滑落,她不偏不倚地对上景佑陵的视线。

    “我不是之前早就和大将军说过,将军美色过甚,我就算是贪图美色,应当也算不上是什么稀奇事?”

    “如大将军所言,你要连本带利,那我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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