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如同一张被拉满的弓,箭矢朝着东面。
十六万中军在大兴集结。
各地的府兵在秋收之后,也会陆续赶赴前线。
不需要杨峥开口,雍凉的士族豪强们,主动送来粮草和子弟。
还有草原上部族,选族中勇士,骑马南下,充当义从军。
各地的商贾也纷纷捐粮捐钱。
似乎他们比杨峥东征的兴趣更大。
大秦仿佛一个巨大的平台,整合了各种势力,一起对付司马家。
“此战,杜预攻许昌,张特出河北攻洛阳,马隆出上党,直扑邺城,朕从代郡出,自阴山而下,横扫幽冀青,断其羽翼,令邺城成为孤城。”杨峥指着沙盘道。
中原在秦军面前,仿佛一个千疮百孔的筛子,处处漏风。
其实司马炎不迁都会死,迁都一样免不了灭亡。
他想集合河北、中原之力防守邺城,让自己往他的铁板上撞。
想法很好,但问题在于骑兵是机动的。
此处不行可以攻彼处。
司马炎不是把邺城周边打造成铁桶吗?
自己先不打这个铁桶不就完了。
切断幽冀青兖豫,邺城孤立无援,难道司马炎还能抱着铁桶过日子?
士卒吃什么?司马炎喝什么?
“若钟会北上,陛下为之奈何?”卫瓘道。
“那么朕就渡过黄河,与元凯合兵,先灭钟会!”杨峥斩金截铁道。
钟会这几年春风得意,也该教训教训他了。
“钟会麾下四万精锐南征北战,颇有战力,一旦北上,颍川士族必为内应,届时钟会合士族之力在兖豫缠住陛下,司马炎兵出邺城,随意击破一军,然后固守河北,只怕形势将为之反复。”
卫瓘说的还算委婉了。
杨峥对秦军有绝对的自信,但两线开战,为兵家之大忌。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钟会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么多反复横跳,居然越跳越高。
“伯玉有何妙策?”
“许昌有颍川士族支持,必为钟会所得,陛下不妨令杜都督南下,攻打江夏,自西向东直指建业,再令霍弋出南中,自南向北攻略江东,罗宪佯攻荆州,牵制陆抗,钟会若回返,我大军后撤,若不回,则东吴或可一战而定!”
钟会的精锐北上,建业空虚。
陆抗被罗宪牵制在荆州,动弹不得。
别忘了,还有羊祜虎视眈眈。
羊祜接受大秦的暗中支援,说明心向杨峥,到时候也是一支奇兵。
至少不会协助东吴。
卫瓘用计一向毒辣,这一手黑虎偷心颇为狠毒。
秦军以骑兵见长,距离根本就不是问题,即便是南中的霍弋,这些年也弄出一支三万人的步骑。
计策倒是不错,杨峥盯着沙盘看了一阵,忽然觉得有些过于理想化了。
钟会混了这么多年,不是蠢人。
江东士民皆已归心,吴军愿意为其死战。
还未出口,庞青拱手道:“卫令君之策的确高明,然而却有疏漏之处。”
“哦?”卫瓘眼中精光闪闪,“还请庞侍中赐教。”
庞青指着地图道:“钟会擅谋,如若北伐,定会在长江沿线布有重兵,夏口、柴桑、濡须、石头城,敢问我军从何处渡江?一旦渡江,则如离弦之箭,可去而不可收,若陆抗从上游分兵,水军旬日可横扫长江,届时拿不下建业,而又退不回,则大秦国威军威一战而散。”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
吴国在钟会、陆凯的治理下,这几年也算政通人和,一扫孙皓时的颓靡,颇有振作之气。
卫瓘道:“自古灭国之战,自当行险,当年杜都督偷渡阴平千里转进,最擅长奇袭,若建业不可下,则分略大江南北,无需死战,其意是在牵制钟会。”
“自古行军,谋定而后动,何必如此犯险?”庞青寸步不让。
杨峥咳嗽一声,“战与不战,无需我等在此纸上谈兵,元凯自有妙策。”
现在说这么多还太远。
这场大战会打成什么样子谁都不好说。
以杜预的水平,江东若有机会,他自己都会下手。
没必要给他上紧箍咒。
“唯。”两人同时拱手。
杨峥算是看出来了,降将派和青营派不怎么对付,说穿了还是争宠。
以前卫瓘没投降过来时,庞青孟观算是杨峥的左右手。
杜预一直在外督镇一方,跟他们没有利益冲突,而卫瓘投降后,成为杨峥的智囊,让庞青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卫瓘一直没怎么把庞青当成对手,也可能这种蔑视,激起了庞青的好胜心。
杨峥揉了揉额头,人心本来就很难揣摩。
“钟会爱怎么折腾先不管,朕先平了司马炎再说!”
饭要一口一口吃,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
拿下河北,中原还能跑出手掌心?
能堂堂正正的打赢,没必要整这些花活。
再说钟会拿下中原之地,能守得住吗?
“此战可战交由张、杜、马三将军便可,陛下不必亲自领军。”鲁芝照例还是来劝谏。
“儿臣也愿为父皇征战!”太子杨旭拱手道。
张特、马隆或许能击败司马炎,但想灭晋,恐怕还差一口气。
再则,国内已经出现山头,任何一股势力的壮大,都不是什么好事,会打破杨峥架构起来的政治平衡。
很难说会不会有背后掣肘之事发生。
刘备白帝城托孤诸葛亮、李严,然而北伐时不出意料的,李严在背后使绊子。
张特、马隆、杜预功劳太大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只有杨峥亲自出马,才能整合各种势力,一鼓作气灭了司马家,结束汉末以来八九十年的战乱,还天下以太平。
这是自己的使命。
只要自己出现在战场上,将士们才会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的战力和士气。
“此战事关重大,朕不得不亲征!”杨峥摸了摸杨旭的头,“你在大兴,要听太傅的话。”
“儿臣知晓。”
“朕把大秦托付给伯父!”杨峥冲鲁芝拱手道。
鲁芝赶紧还礼,“陛下此去,必能扫平中原,然中原百姓亦是陛下子民,还望陛下以百姓为念。”
“这是自然,何必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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