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缇缇是一个“大发明家”。

    这个称呼是她自己给自己取的。因为实在是没发明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这一点本人也亲口认证,于是,她就偷偷把“大发明家”改成了“小发明家”。

    无论如何,她都喜爱且热爱着这一个不存在的虚拟职业,谁都别想阻止她。

    “笑什么笑?失败是成功之母,你没见过失败吗?!”莫缇缇没好气地吼道。啊……?玛格达有些不明所以,她只是觉得倒在地上的扫地机器人很可爱,所以才……为什么她突然生气了?

    玛格达看向莫缇缇,她与自己记忆中的样子截然不同。

    在她的“回忆”中,莫缇缇是一位可爱开朗的小女仆。虽然有时候会粗心大意,还总是闯祸,但她很会说话,讨人喜爱,女仆长和她亲密无间,也不会对莫缇缇多有苛责。

    她抬起手,手上的油渍蹭到了毛糙的金色短发,随手一梳的乱发被捋成了好几绺,打着卷,粘在脸侧。莫缇缇吸了吸鼻头,将眼泪和鼻涕一起吸溜了回去。

    “看什么看,你……你没见过失败啊……?”

    气消以后,她的语气也软化了许多,但还是透着一股子“倔”,嘟着嘴炮语连珠,不停地重复着自己的“失败”。为什么会这样呢?玛格达想,她是不是独自一人经历了无数次失败,也从没被人鼓励过?

    害怕说多错多,玛格达一句话也没说。

    敏感自卑又极易暴躁,嗯……这种性格,倒是和她印象中的“某个人”很像。玛格达清楚:这种人得“顺毛哄,顺毛摸”。把脾气哄好,把毛给摸顺,才能敞开心扉好好沟通。

    她拍了拍莫缇缇的背,实际上是用爪子扒着她的背挠了一下:“你一个人要忙活到什么时候,我可以帮你收拾。收拾完后,要一起去洗澡吗?”

    玛格达有一本《淑女社交记事本》。那是一本皮革制的资料手册,上面记录了她在凡瑟尔的诸多事宜。其中,就包括了“少女们间促进友谊的方法”。她还记得上面的内容是:

    “沐浴、聚餐、睡觉、解手,这四项里面总得占一个!”那么,问题就来了。

    谁会在生闷气的敏感时期和陌生人聚餐啊?这一条划掉。一起睡觉……是打算被当成“骚扰狂”赶出去吗?这一条也划掉。

    虽说一起上厕所也可以,既不会过分亲密也可以迅速增进感情,但……从这里走过去只需要一分钟左右,甚至连十分钟都不用,这能聊出什么?说一句“你好”和“再见”就完事了,这可不是她想要达到的效果啊!

    无论怎么看,现在的最优解都是洗澡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玛格达心想。

    “洗澡?”

    莫缇缇厌恶地呲了呲牙:“在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洗澡了!”

    她的耳朵因过激反应偷偷摸摸地跑了出来,玛格达看见两只三角状的花纹肉团在她的头顶晃来晃去。“这是……”她想伸手去摸,刚一抬手,莫缇缇就默契地把她的爪子给按住了,“哦!”

    “原来——你也是猫啊!”

    与她展示出来的娇小人形不同,莫缇缇的原身是一只浑圆的“西伯利亚猫”。

    虽然西伯利亚猫也是宠物猫的一种,但她的毛发浓厚细长,非常难打理。倘若莫缇缇爱干净些还倒好,可她偏偏爱往零件堆里跑,把全身都弄得脏兮兮的。

    对“洗澡”的厌恶程度,是让玛格达怀疑她曾“拜猫为师”的程度。一被喊去洗澡就替换上暴躁性格,不仅骂不过还骂不得,也难怪她还待在这里,一看就是和sanke一对的“退货常客”。

    常规情况下,仿生人洗澡是在一个封闭的“小仓”里完成。头顶上那个仿照“莲蓬”设计的喷头机器实际上是“粒子抽取器”。它的圆粒会释放出“屏蔽粒子”。这时候,仿生人就会“发困”,像快要睡觉一样闭上眼睛。当官能粒子被屏蔽后,数据粒子便成功与身体分离,可以无损地被吸进“粒子抽取器”里。

    但玛格达并不喜欢这样。

    她就是个还身在旧时代的“活古董”。莫缇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玛格达拽进了封闭小仓……的隔壁。那是一个开放的大浴场,没有任何器械,蔚蓝色的泡沫在氤氲热雾中摇曳,莫缇缇没有被灌输进“水”的数据,却也能从浮动的影子里窥出一二。

    然后,她就被玛格达给推了进去。

    “你……你干什么!”莫缇缇气得用掸子一样的长尾将她扫了下来,玛格达就这样和她一起跌进了水中。

    溅起的水花飞入进两只“落汤猫”的眼睛里,她们都不约而同地朝对方泼水还击,在水面上乱抓挠乱。莫缇缇先抓累了停下来,而玛格达就按上她的头,像是按下什么“关闭键”一样,将她的火气给慢慢关下去。

    “这是……洗澡?”莫缇缇半颗头都埋进了水里,那身绒毛太沉了,她根本抬不起头。

    她怒目斜视:“就算换了一种方式,我还是不喜欢!”

    玛格达:“……”

    “别生气嘛!洗澡可是很舒服的!”她“噌”地亮出毛茸茸的爪子,将趾头间的利爪折叠收起,像支棱起五个突触。玛格达在她的头与肩颈上揉搓,有模有样地按摩了起来。

    “哼!狡猾的怪家伙!”

    “就算你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我还是不喜欢!”莫缇缇高傲地昂起头,可身子却诚实地微微后躺。

    十分钟过去后。

    “似乎……还不错。”她舒服地趴在大浴场的边缘,将腿和尾巴全部舒服地盘了起来。“既然你这么卖力……那我就稍微承认一下好了,‘洗澡并不是什么坏事’的……事情。”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的仿生人。”莫缇缇扭头上下打量她,“你并不是er的仿生人吧?”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其实和大家一样,我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玛格达长相乖巧,一脸纯良,童叟无欺,看着不像安装了“欺骗动作数据”的仿生人,莫缇缇就信了她这一番话。

    “说说你吧。”

    “你刚刚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玛格达的天蓝色眼睛有让她迅速冷静下来的能力,莫缇缇透过那双眼睛,看见了自己凝望着“蓝色火焰”的倒影。

    “我是一个发明家,平时会在ash的地下室里,用那些废弃的材料鼓捣些小玩意。哼哼!没想到吧。”莫缇缇鼓着嘴像撑着肚的河豚说话,“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吗?这里可没有哪个仿生人会像我一样会发明创造!”

    “可你都只是在捣乱而已吧。”

    “那是……”莫缇缇的视线开始闪烁,“那是……我还没有成功。如果我继续研究,这种事情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可ash那个讨厌的家伙!他总是给我泼冷水,说什么‘叫我别再搞失败品出来添乱了’。”

    “如果我能知道什么东西对他有用就好了……可他只会嫌我啰嗦,什么都不说。”

    ……有用的东西?

    玛格达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愿望。即便知道不可能,但每天都曾有那么一瞬,她还是不断地遐想着那一幕出现在自己眼前:凡瑟尔的一切重现,旧友回到她的身边。她的“爱人”下马来到身旁,牵过她的手,将她接进正中央的大教堂里……

    十二声齐鸣礼炮与被花团锦簇的拱门。

    她提着裙摆边踏上红毯,即便是日理万机的凡瑟尔书记官,也需要一个“温柔乡”让自己安下心去休憩……

    “或许,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莫缇缇的响指让玛格达回过神来,“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我能用这双手通通给你创造出来!”

    创造出一个凡瑟尔吗?

    算了吧。

    玛格达:“我只想要我的伙伴们都好好地站在面前。不奢求太多,只要能再次聚在一起,喝一次暖烘烘的下午茶就好。”

    “说起来,我的伙伴里也有一个叫‘莫缇缇’的小女孩。她是一个猫欧灵,也有和猫咪一样可爱的耳朵和尾巴,但——”

    “她可比你要可爱多了。”

    莫缇缇:“你说什么?!”

    “……”玛格达噤声闭嘴了,但她心中的小人还在激烈地反驳:她就是比你可爱嘛,“莫缇缇”才不会和我发火呢。想到这,她一个翻身,甩了甩湿漉漉的猫毛,径直离开了。

    “你——”

    “你拿着我的妮柯斯干什么?”

    玛格达在门口与巴里斯打了一个照面,不知怎的,突然冷却下来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拿去做测试。”巴里斯回。

    既然一个不会动的东西突然能动了,那他肯定要搞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不行。”玛格达将妮柯斯抱在怀里,“你不许碰她!”

    这可是日日夜夜靠在她床头陪伴她的“妮柯斯”啊!甚至,身上还穿着那一件她熟悉的粉色洛丽塔。旧物唤起回忆,这些于她不再只是冰冷的粒子,它们可以被触及,它们近在眼前。

    虽然……只是一个棉花加布缝制的布娃娃,但玛格达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伙伴,可劲地护着。

    “笑死我了。”

    “巴里斯叔叔你也有今天。”妮柯斯忍不住开口说话了,“听到了没?”

    “玛格达她说自己更喜欢我呢,略略略!”

    “……”

    说实在的,巴里斯的心情有些复杂。

    被嘲讽了的他心情相当糟糕,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差”……可一想到对象只是一个布娃娃,他就没办法把气顺利地撒在她的身上。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他指着妮柯斯和玛格达隔空对视:你确定自己要这么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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