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列自觉的没有久留打扰他们,说是厨房里还熬着汤,他得回去看望这点儿,让他们想吃什么随便点,他照单全包。

    陈列走后,七人就坐,温尔对沈情说:“你咋回事,肆宁在这儿你不提前跟我说声。”

    沈情:“跟你说了有什么用?你难不成还打算盛装出席?”

    “好歹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啊!”温尔说。

    一旁的林苑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吹了吹热气,然后试探的喝了口,稍微压了压心脏受到的惊。

    放下杯子,他心有余悸的感叹:“谁说不是呢,害得我刚才丢了那么大一人,肆宁你别介意啊,我这人天生胆儿小。”

    温尔眼睛一亮,赶紧问道:“咋了咋了?”

    林苑再次长叹,啥也没说,嫌丢人。

    还是陆烟满足了温尔的好奇心,将事情原委交代了一遍。

    温尔听完之后嘲笑林苑,“你也就这点儿能耐了。”

    林苑无言反驳。

    …

    菜陆陆续续的上来,温尔边吃边吐槽补习班,“我真服了,补习班居然也拖堂,足足半个小时!这无私的奉献精神让我都想匿名给市长办公室投一封表扬信了。”

    陆烟正啃着糖醋小排,满嘴油的抬起眼皮看向她,含糊不清道:“没事你写吧姐姐,我帮你转交。”

    温尔恍然大悟:“对呀,差点忘了你这直系小关系户了,那我今晚上回去就写。”

    “好嘞”

    沈情把一只剥好的虾丢进陆烟碟子里,然后抽了张纸给她擦了下嘴:“把嘴擦干净再涉政。”

    陆烟被吓一跳,埋怨:“哎哎你轻点儿!疼死了!”

    “能给你擦就不错了!”,沈情说。

    温尔看着沈情跟爹似的伺候小陆烟,内心相当感叹,这不典型的童养媳呢吗?

    但陆烟还小,这种玩笑话也不敢当着面儿乱开,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把视线往旁边一挪,正好瞥见陆蘅舀了一碗汤放在肆宁面前,再一瞧,肆宁的碟子里还摆着几只剥好的虾。

    而她的手上干干净净,显然不是她自己剥的。

    是谁动的手不言而喻。

    再度感叹,温尔只感觉这顿饭还没怎么吃就怪撑的慌了。

    她转头看着自顾自吃饭的乔燃,再再感叹,这同样是男人,咋差距就这么大呢?

    “苑啊”

    温尔语重心长的叫了声正低着头喝汤的林苑,忽然意识到,这货好像半天没抬头了。

    “啊?”,林苑扭头瞥过去,目光准确无误的落在温尔脸上,没有丝毫飘动。

    温尔瞧着他这模样,莫名生出一种同时天涯沦落人的悲怆,内心再再再度感叹,原本想说的话啥也说不出来了,只露出慈祥关切的眼神,道:“慢点儿喝,别呛着。”

    林苑皱眉:“滚,神经病!”

    …

    一顿饭吃的肆宁心情极度复杂,她有意降低自身存在感,安静的低头吃饭,偶尔在温尔和陆烟跟她说话时,抬头简单回应一两句。

    她是不想让别人关注她的,最好是当空气屏蔽掉。

    但她坐错了位置,万万不该挨在陆蘅旁边,也许是为了照顾她这个外人的心情,身为班长兼同桌的他十分周到,不断给她夹菜剥虾盛汤,生怕她嘴巴闲下来之后就孤寂无聊。

    以至于这一顿饭间,明明她没怎么说话,但却成功荣升全场焦点。

    大家的眼神投过来无数次,有光明正大的,也有隐晦遮掩的。

    他们在想什么她完全不想猜测。

    最后她实在坚持不下去,在陆蘅给她夹来一块排骨时,默默拿起一旁的手机,在短信页面敲出一句话,将手机挪到桌下,趁别人不注意时,悄悄提醒他看。

    ——我吃饱了,不要再夹了。

    陆蘅只简单看了一眼,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肆宁不确定他有没有看清,恰好这时沈情乔燃和温尔在说话,他接话的时候将筷子放下了。

    肆宁暗自松了口气。

    过了大概五分钟,上了一道新菜,放在了温尔面前,她夹起一筷子尝了尝,然后赞赏的点头,“这个好吃,阿蘅你给肆宁夹点尝尝。”

    说着,便将转盘转向陆蘅。

    陆蘅照做。

    那么多人看着,肆宁只得说声谢谢,然后硬着头皮拿起筷子夹起来。

    一直到她咽下去,温尔才期待的问:“怎么样,好吃吗?”

    肆宁点头。

    “是吧,我也觉得可好吃了!”,温尔开心起来。

    陆烟紧接道:“这个鸡汁竹笋也好吃,哥你给我嫂——咳,给我姐姐夹过去尝尝。”

    一个口误,他们几个默契的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要么低头吃饭,要么眼神飘向别处,要么抽出张纸擦了擦嘴。

    陆蘅同样如若未闻,给肆宁夹过来一些,说道:“这个确实好吃。”

    肆宁静静看着碟子里的竹笋,坐如针毡,她大抵明白这个成语的含义了。

    …

    饭后,时间八点多,一群平时不玩到十一二点不罢休的夜猫子,这个时间对他们来说如同夜生活的开始。

    温尔提议去附近的电玩城玩,众人附议。

    肆宁一顿饭吃的身心俱疲,不愿再参与他们的后续活动,思考拒绝理由时,小姨给她打来了电话。

    姜琼是卡着时间给她打电话,在肆宁的谎言中,她看的电影在这个时候已经结束。

    姜琼问她需不需要来接,肆宁拒绝,说自己打车回去。

    得到了合适的理由,挂断电话,肆宁回去对另一边等待她的几人简单解释。

    家长催促,谁也不能说什么。

    陆蘅送她到路边打车,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憋了一晚上的林苑终于得到机会发泄:“我真他妈醉了,我下午约他的时候他说晚上没空,听他那严肃的语气,我还以为出啥大事儿了呢,都没敢多问,结果就是跟人家约会!至于吗?瞧瞧他这点儿出息!”

    沈情好整以暇的嗤笑一声,然后警告了句:“文明点儿,别把我家小孩儿教坏了。”

    陆烟特感兴趣的竖着耳朵听,“没事没事,你们继续骂,当我不存在哈!”

    沈情轻弹了下她脑袋:“小小年纪不学点儿好,听可以,回去不许跟家里乱说,你哥追你嫂子不容易,万一被你搅黄了,我可救不了你。”

    陆烟激动的用力点头,竖起三个手指发誓:“保证守口如瓶!

    温尔看了眼肆宁和陆蘅,两人走的不急不慢,陆蘅正侧着头看肆宁,不知在说什么,他脸上是带着笑的。

    着实令人羡慕的一幅画面,她接着林苑的话取笑回去:“你懂个屁啊,换我我也不跟你吃,有点自知之明吧兄弟。”

    林苑不服气的哼了声,盯着走向路边的那俩人看了一会儿,想到什么,他说:“我收回昨天说的那句阿蘅这脑子只适合搞学问不适合儿女情长,这他妈简直高手,不出书都可惜了他的这异禀的天赋!”

    “你能别跟个怨妇似的吗?”温尔被逗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上人被抢了呢,咋的,你暗恋阿蘅啊?”

    林苑:“我暗恋他二大爷!”

    陆烟惶恐:“别了吧哥,你换个人暗恋成吗?我爸妈感情挺和睦的,我我我实在接受不了你当我小爸。”

    “……”

    肆宁回到家的时候,姜琼切好一盘水果端出来,“我猜这个时间你也该回来了,刚好切完,洗洗手来尝一下。”

    肆宁换完鞋,“好。”

    “看的什么电影?感觉怎么样?”

    坐在沙发上,肆宁接过小姨递过来的插着西瓜的牙签,说:“悬疑片,感觉不错。”

    “悬疑的啊?”姜琼错愕。

    “嗯”,肆宁说,“没有很吓人。”

    “那就好”,姜琼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少看这一类的比较好,尤其晚上,我担心你做不好的梦。”

    肆宁轻笑:“没事。”

    随手放在一旁沙发上的手机响了声,她和小姨同时看过去,亮起的屏幕上显示一条qq消息。

    肆宁看了眼便无视掉,小姨也没有多问什么,俩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大概过了不到十分钟,手机又响了。

    姜琼随口问:“是不是同学找你有事?”

    肆宁这才拿起来看了眼。

    意料之中是陆蘅发来的,第一条问她到家了吗?

    第二条是还没到吗?

    肆宁快速回完,关上手机后回答小姨:“同学问我题目。”

    姜琼看了眼她灭了的屏幕,不疑有他,“是在世临的同学?”

    肆宁把手机放在一旁,恰好又响了声,应该是陆蘅的回应,她没理会,对小姨说:“是附中新认识的同学。”

    姜琼没忍住惊讶起来,“附中?”

    肆宁:“嗯”

    担心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让引起肆宁的误解,让她误以为自己结交新同学是不正常的事情,姜琼露出惊喜神色,笑说:“没想到我们宁宁这么厉害,刚去两天就征服了新同学,让他们对你产生信任问你题目。”

    肆宁唇角抿出一抹浅笑,微垂了垂眸,说:“他比我厉害得多。”

    “所以,你们是学霸间的惺惺相惜喽”,姜琼说,“哎,我这辈子是体会不到这种滋味了,学渣真的伤不起。”

    肆宁但笑不语。

    …

    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需要肆宁关上灯躺在床上后,用很长的时间回想,中间可能思绪任性,跑到其他地方,这样一来,或许彻夜不眠。

    明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保险起见,她吃了两片安眠药。

    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她睡到六点,起床简单洗漱,然后写了三个小时的作业,到九点,她换上衣服出门。

    太阳不是很毒,空气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微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蝉在树上嬉戏,鸣声不断。

    肆宁在小区门口等了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问她要不要打车。

    正合她意。

    上车后,师傅问她去哪儿,肆宁报了个街道名。

    师傅一听,便说:“那条街挺长啊,我把你放在哪儿?”

    具体肆宁也不清楚,她拿出手机搜索地图,然后回答:“xx工作室。”

    师傅没听过这个名字,也拿出手机搜了搜地图,大概了解位置后,他把手机放在一旁,扶好方向盘踩下油门。

    二十分钟的车程,肆宁坐在后排,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象发呆。

    到达目的地,付完现金,她下车,站在路口抬头看了眼前面某工作室的招牌,视线往旁边瞥了眼,然后转身,往它左边走去。

    她真正要去的,是工作室旁边的二层小楼,招牌上写着“xx心理咨询室”。

    这两年一直负责她病情的凌医生见她过来,微笑着起身迎接:“两个月不见,这次状态看上去要比上一次好很多。”

    肆宁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她心情好的,明明这段时间她状态都不是很好,有好几次情绪都不受她控制。

    这是病情加重的信号,所以她过来了。

    肆宁问:“有吗?”

    凌医生帮她拉开椅子,肆宁道谢后坐下,凌医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对面,优雅的交叠着腿,双手搭在膝盖上,温柔的笑着,说:“有的,你自己意识不到,而我身为目睹的人,会直观感受到变化并做出对比。”

    肆宁沉默下来,片刻后,说:“我确实没有意识到这种变化,因为我一直认为自己最近状态很差,就这两天,出现很多次失控的现象,那是种很可怕的现象,毫无征兆的出现,我无法自主控制。”

    凌医生敛起笑容,但眉眼间始终温和,“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否是经历过某一件事情之后呢?”

    肆宁微垂下眸,内心挣扎着,那是她极不愿意回想的事,恨不得那段记忆永远从自己脑海中消除。

    时间一点一点消逝,不知多久,她紧攥的手心里已经沁满了汗水,她不断告诉自己,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拯救自己,她该敞开心扉,这个地方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她可以畅所欲言而无顾忌。

    多少次鼓起勇气想要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却变得十分艰难。

    凌医生轻轻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肆宁抬手接的时候是颤抖的,用尽力气才稳住没有撒掉。

    “谢谢”

    “水是温的,可以先喝一点”

    肆宁小抿一口,然后将水杯攥在手里,搭在膝盖上,凌医生坐回她对面,她感受着对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许是这一口水起了作用,将她牢牢锁住的心扉划开一道口,让它有了倾泻的欲望。

    “是一个月前,暑假时,我在街上遇到那个男人和女人,带着他们的儿子。”

    水杯不断发颤,温热的液体洒在裤子上,肆宁闭上眼睛,她切身感受着这份异样的温度,甚至在想,如果它是滚烫的就好了。

    凌医生静静的目睹着肆宁陷入痛苦境地饱受折磨,这是残忍的,但也是救她的方式。

    肆宁嘴唇也在颤,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制住,她想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状态,可一开口,声音却出卖了她。

    “我不知道,该承担多少爱,才会露出那个男孩那样开心的笑容。”

    “他,十三岁,无名无份,原本,我是恨他的,恨他抢走属于我的父亲,恨他的妈妈毁掉我的家庭,如果不是她们,我的妈妈,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不会被折磨成一个可怕的疯子,我也,不用承受这么多年的折磨。”

    “我一直,是恨极他的,哪怕我脱离那个家,重获新生,我也依然无法原谅。直到,我看到那样一幕,他们在一起,是那么那么的幸福,幸福到我产生错觉,他们是完整的一家三口,我和我妈妈,在他们的生活中,是不复存在的。”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该继续恨他还是该对他愧疚,我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究竟是谁抢走了谁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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