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萧摩挲杯壁的动作一顿,缓缓看向莫镇南,漆黑的眸带着浅浅的疑惑,和静静地等待莫镇南的下文。

    卫齐不自觉地前倾身体,一只胳膊搭在桌沿,神色严肃,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注视着莫镇南。

    “大人的意思,失踪的不止有男童,难道还有妇人?女童?或者老人?”

    卫齐下意识就想到这些弱势群体。

    但很快,他又有个疑问。

    抓老人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男童、女童和妇人可以贩卖给人牙子,可老人呢?

    莫镇南重重叹息一声。

    “唉!”

    猛地一拳头砸到桌面上,茶杯与茶盖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造孽啊!”

    莫镇南一转头,像是突然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他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陈萧,脸色一垮,一张脸苦哈哈的,要哭不哭的样子道:“阿珩,莫叔这回遇到大难题了。”

    阿珩,是陈萧的乳名,一般只有关系较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喊他。

    以前莫镇南去他家时,也是这般喊他。

    而莫叔,也是陈萧当年对他的称呼。

    一声阿珩,一声莫叔,无形中再次拉进了陈萧与莫镇南的关系。

    陈萧这次前来本来就是为了协助调查男童失踪案一事,即使莫镇南不委托他帮忙,他也会在暗中调查,见状,陈萧连忙表态:“莫叔,只要是侄儿能帮得上忙的,侄儿一定会帮。”

    失踪人数的不断攀升,案子却始终毫无进展,这位四肢短小的莫县令脑海中的弦也随之越绷越紧,随时处在崩溃的边缘。

    这一刻,因为对自己能力不足的懊恼和无助,以及对失踪人口的担心和不安,让他再次红了眼眶。

    压抑无声的哭泣让人看了心疼。

    他胡乱地抹掉眼泪,哑着嗓子道:“不瞒你们说,事实情况正如这位公子所言,失踪的不仅有男童,还有女童、妇人和老人。”

    “起初,确实只有男童失踪,我本来以为这只是单独的一起拐卖人口的事件,可到了后面,接二连三的有人失踪,而且不止有男童,还有女童、妇人和老人;短短的七天,失踪人数就达到了三十五起。”

    “而且这些人都是平白无故地不见了,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卫齐皱眉,想到这几天听到的各种传言,他问:“既然失踪的不止有男童,为何街上传的却只有男童失踪的消息?对女童、妇人和老人的消息却是一点都没有。”

    莫镇南神色严肃道:“官府刚接到报案,男童失踪一事就不胫而走了,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甚至还有说书先生在茶楼酒肆专门说起这事,过去看热闹的人非常多。”

    “说书先生对这件事大肆宣扬,一时间弄得人心惶惶,我听闻此事后,立即派人把说书先生抓了过来,而且严禁百姓再议论此事,一经发现,押送大牢。”

    “这一招很有用,没有人再敢公然讨论这件事,大家也不想因为过过嘴瘾就把自己送进大牢。所以,外面这才没有女童、妇人和老人失踪的消息。”

    卫齐双眸一眯,阴冷自琥珀色的眸子里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平静:“那说书先生现在何处?”

    想到什么似的,莫镇南脸色一凛,沉声道:“因为一起男童失踪案,这厮竟敢公然编排朝廷,议论当今圣上的不是,还到处妖言惑众,迷惑人心,现在被我打了三十大板,还关押在大牢里。”

    “阿珩,此事蹊跷的很。”莫镇南看着陈萧,想知道他此时的想法是什么,可他从他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莫镇南又继续道:“这厮不简单,我怀疑他跟犯人是一伙的。”

    “这些人的失踪肯定也不简单。”说到这儿,莫镇南苦恼地挠挠头,“可我就是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陈萧不知道在想什么,食指曲起,无意识地敲打桌面。

    卫齐看一眼陈萧,问莫镇南道:“大人可从他嘴里撬出些什么?”

    说起这个,莫镇南就气得吹胡子瞪眼,无奈道:“这厮嘴严得很,三十大板下去一个闷哼都没有,问他什么都不说。”

    卫齐无意识地摸向下巴。

    蓦地,冷笑一声。

    倒是个硬骨头。

    陈萧漫不经心地将卫齐转瞬即逝的冷笑收入眼底,收回视线,他气定神闲地执起茶盏,轻啜一口,俊脸上波澜不惊,长睫垂下,眼儿盯着杯中轻轻荡漾的水波,他轻轻启口道:“莫叔,在关押此人期间,任何人等不得踏进大牢,也不允许家属探望,看守大牢的狱卒须得是莫叔信得过的人。”

    莫镇南浑身一震,立时正襟危坐。

    陈萧淡淡地撩起眼皮,“还要谨防此人自|尽。”

    莫镇南头皮发麻:“阿珩是说,这人会畏罪自|尽?”

    陈萧又轻啜一口,将茶盏托在掌中,“此人目的性极强,而且擅长捕风捉影,一个普通的说书先生断然是不敢在背后议论圣上的是非,显然有人在背后指挥他这么做。”

    “试图借此激起民众对官府的愤怒,最好能跑到官府闹事,事情闹得越大对他们越有利。”

    莫镇南身上禁不住发冷,汗毛倒竖,“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人跟官府有什么仇怨?”

    陈萧淡淡地撩了眼卫齐,知晓前朝余孽没有剿灭干净,以及有北狄人潜伏在大周的事情并不多,皇上有意暗中调查此事就是不愿多做声张,且此事直接归属皇上管辖,属机密事件,知晓的人寥寥无几,陈萧垂眸片刻,对莫镇南道:“我也不太清楚。”

    “莫叔,你还是要谨慎些,提防有人潜入大牢。”

    “此人或许是侦破案件的关键人物。”

    不过,也极有可能是别人用过之后的弃子。

    陈萧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莫镇南重重点头,对陈萧的话如听圣旨。

    “我今天就吩咐下去,加强看管这厮的人力和戒备。”

    陈萧背窗而坐,阳光穿过窗户偷偷钻进屋子,在陈萧身后和脑袋上渡上一层柔和中又带着锐利的光芒,陈萧放下茶盏,看着莫镇南,他缓缓道:“莫叔,听说官府有人调查这个案子不幸遇难,不知道此事是不是真的如街上传的那样?”

    闻言,莫镇南耷拉下双肩。

    神情悲凉。

    难掩悲伤。

    “确有差役死亡,不过——”

    “不是因为案子死亡……”

    陈萧:“既然不是因案子死亡,莫叔为何会因此心事重重?”

    莫镇南抹了把脸,“我就是想不明白。”

    “焦大头一个从不喝酒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沾上酒的。”

    卫齐撩一眼陈萧,看向悲伤的莫镇南,放轻声音地问:“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死亡的?”

    莫镇南:“七月二十七日,子时初,在焦大头回家途径的那条小巷子里。”

    “小巷子很僻静,平时很少有人走那儿,焦大头每天散衙(下班)都会抄这条小路回家,几年了都是这样过来的,谁能想到那天突遭横祸,被砖头给砸死了呢。”

    “那孩子前几天还跑到我跟前儿来让我给他介绍媳妇儿,可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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