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这么年轻,刚及冠,怎么就说没就没了呢?”

    焦大头在世时,是个老实憨厚的男子,头脑虽不灵活,但遇到个什么事儿,冲在第一个的肯定是他。

    焦大头当捕快这些年,收获了不少百姓的好评,也深得莫镇南的喜欢。

    他本来打算找个好日子要认焦大头为干儿子的。

    可是现在……

    人说没就没了。

    陈萧静静地看着他坐那儿抹眼泪,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位伤心的老头儿,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莫叔,节哀顺变。”

    莫镇南吸了吸鼻子,那帕子用力擤了下鼻涕,红着眼圈不好意思道:“让你们见笑了。”

    “我这一把年纪了,说哭就哭,实在丢人。”

    陈萧淡淡一笑,体贴道:“莫叔这是真性情。”

    莫镇南放下帕子,揉了揉肿起老高的两只眼睛,问道:“阿珩,你是不是觉得大头的死跟这起失踪案有关?”

    陈萧沉吟一会儿,无意识地摸向另一只大拇指:“莫叔,我现在不好给你肯定的答复,但焦捕快在衙门缺人手的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没了命,很容易让人引起怀疑。”

    莫镇南猛地一拍大腿,陈萧和卫齐以为他想到了重要线索,纷纷看向他。

    莫镇南:“大头的死,我百思不得其解,你说周围又没有施工场地,我去现场收尸的时候,两边的房子也都是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掉了几块砖头呢?”

    “我前思后想,也走访了周边的几户人家,大家都说那晚没有听到打斗声,也没听见有人喊救命;我在现场也没发现有别人的痕迹。”

    陈萧皱眉。

    难道是他想多了?

    焦捕快真的只是因为他自己倒霉而意外死亡的吗?

    可是,一个从来不饮酒的人,为何突然喝起酒来了呢?

    这一点值得引起注意。

    陈萧:“莫叔,七月二十七日是什么好日子吗?”

    莫镇南想了想,摇摇头。

    “焦捕快那天的行为反常吗?比如闷闷不乐,心事重重,或者与其他人发生了龃龉。”

    莫镇南又摇摇头:“大头为人老实木讷,在衙门里的人缘儿也好,没跟其他差役发生过不愉快。”

    既然不是好日子,又不是心情不好的日子,那焦捕快也就不会喝酒庆祝,也不会借酒浇愁。

    但是,他却喝酒了。

    陈萧道:“焦捕快的尸体还在吗?莫叔可否带我们过去看看?”

    “尸体已经被大头的父母认领回去了。”

    “不过——”

    “有检尸格目。”说着,莫镇南起身,走到案桌边,在一堆公文里找出一份文件,递给陈萧,“你看看。”

    陈萧接过检尸格目,卫齐凑过来,与他一道观看。

    检尸格目分初验尸格目和复验尸格目,上面详细记载了接报时间、死亡原因等内容,陈萧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把上面的内容反复看了几遍。

    没发现有任何可疑之处。

    焦大头的直接死因确实是被高空坠物砸伤至死。

    莫镇南紧张不安地问:“怎么样?”

    陈萧把检尸格目放到桌上,“目前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莫镇南脸色一僵,颓丧地瘫坐在地上,喃喃道:“那就是大头倒霉了。”

    而后他苦笑:“这样也好,总好过他被人害死。”

    陈萧抿唇,没有接话。

    空气中卷着浓浓的悲伤,与外面的阳光明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卫齐看看伤心难过的莫镇南,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陈萧,递给他一个眼神。

    陈萧淡淡地看他一眼,便率先打破了这份沉寂。

    “莫叔,带我们去大牢看看那位说书先生吧?”

    莫镇南猛地抬头看陈萧,一副精神恍惚状,他连声道:“对对对。”

    “阿珩肯定有办法撬开那人的嘴巴。”

    ……

    一条幽深而潮湿的甬道,甬道两侧每隔两米远点着一盏微弱的火烛,夏风自甬道口灌进来,吹得火苗摇摇晃晃。

    拉长了倒映在墙上的影子。

    摇摇晃晃,忽长忽短,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脚步声在空旷幽深的甬道内显得异常清晰明了,每一步都仿若踏在人的心上走动。

    牢里的人虚弱不堪地趴在石床上,披头散发,看不见面容,听到外面的动静后,猛地睁开眼睛,眼神犀利如猎豹。

    “哈哈哈哈!”

    蓦地,牢里传来一阵阵疯狂的大笑。

    莫镇南对这笑声早已习以为常,自说书先生关进大牢,人就变得疯疯癫癫,时常自言自语,放声狂笑。

    可等莫镇南去审问他的时候,他又缄默不语。

    莫镇南也被他气得够呛。

    该打的板子也打了。

    其他的刑罚又不适用于他的罪行。

    莫镇南也不能对他动用其他刑罚。

    便把他关在这里,每天派人看着,定点儿送饭。

    怕陈萧和卫齐吓到,莫镇南解释道:“说书先生自进了牢里,时不时就会这样……”

    “哈哈哈哈!”

    莫镇南的话被一阵更加嘹亮的狂笑声打断。

    “完了!”

    “他完了!”

    “哈哈哈哈!”

    “命数到头了,天老爷要来收他的命了!”

    “哈哈哈哈!”

    陈萧微微皱眉。

    卫齐脸若冰霜。

    狱卒打开牢门,莫镇南只当他胡言乱语,一进去便冷喝道:“住嘴!”

    “牢房内不可大声喧哗!”

    视线被人挡住,说书先生慢慢抬起脑袋看向来人,两只胳膊撑在胸前的石床上,艰难地支撑起上半个身子,嘴角一扯,从披散的头发里,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莫镇南头皮一阵发麻。

    “大周要亡啦——”说书先生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莫镇南,一字一句地吐字清晰道。

    莫镇南心中大骇,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小腿一软,慌忙用手扶住墙壁。

    说书先生满意地看着莫镇南的反应,又是一阵放声狂笑。

    “哈哈哈哈!”

    头一转,看见了旁边的陈萧和卫齐。

    说书先生一愣,而后癫狂大笑,面容跟着狰狞起来,他又高声骂道:“卫国琨,你个狗贼不得好死!”

    “你害得全天下的百姓都跟着你受罪,你杀了洪泰帝,带兵造反,你不配为人臣子!你长年与人打仗,百姓苦不堪言,你不配为君主!”

    “连天老爷都看不下去了!”

    “大周要亡啦!”

    “哈哈哈哈!”

    莫镇南听的冷汗直冒,双腿发软,被说书先生口无遮拦的言论吓得魂飞魄散。

    要不是靠着墙壁,他早就瘫软在地。

    “啪!”

    莫镇南狠狠一巴掌甩过去,“你给本官闭嘴!”

    “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本官现在就要了你的命!”莫镇南因听到刚才的疯言疯语,吓得声音都颤抖了。

    若是这些话被传到皇上耳里,莫镇南就是有九颗脑袋也不够皇上砍的。

    卫国琨,是当今周高祖帝的名字。

    听到一个说书先生这般辱骂他心中一直敬重的人,卫齐勃然大怒,也顾不上什么了,一个箭步冲过去,却被陈萧忽地闪身拦住动作。

    “让开!”卫齐眸子里泛着冰光。

    莫镇南不知道卫齐的身份,但被他身上骇人的、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杀气吓得两腿一软,滑坐在地上。

    陈萧不为所动。

    “你若是想真心调查事情的真相,就听我的,不要冲动;若是不想,我就不再插手过问。”

    卫齐冷笑:“你在威胁我?”

    陈萧垂头:“不敢。”

    卫齐冷哼:“你真的认为能从他嘴里得到什么?”

    陈萧蹙眉,没有说话。

    这时,说书先生看着卫齐,蓦然瞪大瞳孔,震惊,狂喜,亢奋,一股脑地从他眼睛里流露出来,五官随之跟着变形。

    “是你!”他因亢奋而抖索着嘴唇,一只手指着卫齐,“是你!”

    “你是狗贼的儿子!”

    “你们都不得好死!”

    “大周要亡啦——狗贼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说书先生仰天大笑。

    “不好!”

    陈萧突然大叫一声,迅速移到说书先生面前,一把扣住他的下颌,防止他咬舌。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说书先生笑看向陈萧,面目狰狞。

    鲜血不断地自他口中涌出,然后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快速颤抖几下,脑袋一歪,彻底不省人事。

    沉寂中,甬道的风灌进牢房。

    陈萧目光阴沉。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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