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扶崇夜下去休息。”
“是。”
地府的众人散去,李百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知更疾步扶起他,眼中溢出盛不下的忧虑。
李百借着知更的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大人,我送您回住处。”知更轻声道:“今早我收到讯息,掌柜的召集诸位大人到刑室集合,我便按照老方式联络骆先生,却并未联系上。”
李百苦笑:“你这是料定我要挨这顿板子。”
“不敢。”一向沉着冷静的知更突然有些慌。
“清风台……近日可有异常?”
知更看着他,对方已然这副样子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还在关心组织内的事务,在她看来,对方的心里除了任务就从未装下过别的。
“大人,您的身体重要,我先送您回去修养,待您伤势恢复一些,我再逐一向您禀明。”知更这一次没有顺从,而是选择了斗胆劝说。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快死了?”
对方的声音很轻,但那个“也”字在知更听来却有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知更绝无此意,属下是真的担心您”,知更道:“判官之刑我虽未亲自体会,却有所耳闻,轻则毁根基,重则要人命。”
“是啊……”李百有些悲戚地笑了笑:“这次没能要了我的命,一定有人不高兴。”说着,他开始咳嗽起来。
“大人……”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清风台的防御很严密,我派出去的人只能到达其外围,暂时没有获取有价值的信息,也不能确定一梦是否就藏匿其中。清风台当下唯一较为明显的动作,便是一个月后将公开招募一批新弟子,负责此事的人是拳宗大弟子周志旌。”
“周志旌……”李百念着这个名字,他便是掌柜的所说的拳宗中唯一的一个亲弟派。
如果说,熄烛丹真的被用到了他的身上,仅这几日功夫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拳宗宗主的态度不甚明确,除了大弟子执掌拳宗上下事务,清风台上下颇有威望的便是秋子松了。
二人一个主内事,一个主外交,将拳宗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是让宗主褚鹤子十分省心的左膀右臂。
周志旌平日少言寡语,也极少在江湖中走动,轮武功与名气,都是秋子松更胜一筹,于是拳宗的一众弟子多少都更倾向于依附于秋子松。
所以这两人的导向便决定了拳宗的未来。
现下,南有野心勃勃的忻王,北有韬光养晦的太子,皇帝的御座坐得是如坐针毡。
庙堂与江湖关系微妙,关键时刻,地方势力往往有着四两拨千斤的效用。所以明里看起来是两相对立,实际上官府都会拉拢地方势力来巩固自身的威信。
李百思索着,一个月的时间,掌握好熄烛丹的用量,也可以让一个人变成废人,清风台的势力最终跟皇姓还是跟王姓便在这一念之间。
可现在掌柜的将除杀一梦的任务交给了照影,自己确实不便再插手,且他当下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插手。
可如果一梦如果被除杀,那么他豁了命也要叛出地府的原因便再也无从查起了,疼痛一直在刺激着李百的神经,使得他无法思考。
“……大人?”看着他许久也未发一言,知更轻轻唤了一声,隔着面具,她看不到李百的神情,想着他是不是昏过去了。
“送您回去的马车就在外面等着,不如……”
“你跟着车走,按照正常的路线回去”,李百打断知更的话:“不用管我。”
“可是……”
“去吧……听话。”
“是。”知更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她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转身离开。
知更离开后,李百摘下了面具,血腥气似乎是一下子散了出去,他又开始咳嗽,血顺着他的嘴角不停地往下淌。
知更像往常一样,坐进了马车内。马车匀速前行,沿着老路线分毫不差地朝崇夜平时的住处行驶。
马车与寻常人家用的别无二致,正常情况下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在行驶到安远巷的时候,知更突然感到了异常。
她觉得有人在盯着她。
此处地辟人少,虽然往时也时常路过这里,这次却是让人倍觉古怪,却说不出哪里古怪。
直到一道白光直直刺进了车窗,硬生生就横在她眼前,雪亮的剑刃刚好映照出她的一双眸子。
车前的马霎时悬蹄嘶鸣。
她的眼神跟着剑光一齐冷了下去,接着抬手弹了一下剑尖,剑身便旋了几圈疾速飞射而出。
知更跟着也飞身跃出。
接着,方才那柄剑径直朝她刺了过来。
知更旋身侧步,绕到那人身后,抬手散出薄如细雪的短刃。
对方头也未回,直接抬腕扬剑一挥,挡下薄刃,飞身踏上了马车车顶。
“何方竖子!”知更喝道。
“竟让一个小姑娘出头应付,自己却在做缩头乌龟,崇夜呢?”对方并未回答问题,言辞反而尖酸刻薄。
说话的这人模样看起来是一个少年剑客,脸上透出溢于言表的狂傲。
“辰使大人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知更冷冷道。
“不过是草菅人命的杀人魔,人模狗样惺惺作态——”
只听“啪”的一声,那少年左半脸便瞬间红了一片。
“你爹娘没教会你怎么说话做人,姐姐我今日代劳了,不客气。”知更掴完对方耳刮子,拍了拍双手,仿佛是要拍掉手上洗不掉的脏东西。
“你敢打我?”少年瞪大了眼睛,左手捂着脸,右手提剑指着知更的鼻子。
“打得就是你。”知更淡淡道:“无知小儿。”
那少年瞪圆了眼睛,准备再度出剑,突听一人喊道:“庞泽你个不讲义气的,竟然独霸这出名的机会,连个招呼也不打,自己跑来单打独斗,要知道合作的胜算才更大。”
来的那人,几个轻身,掠到了马车旁,看起来与庞泽年龄相仿。
杀了崇夜,便能一战成名,这杯羹,任是谁都想要分一杯的。
此前多次走这条路,也从未有人干涉。
知更知道,有人将崇夜的行踪给散了出去,否则不会这么快就有狗嗅到了味道。
她庆幸得是,崇夜似乎是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并未与她一同出行。可她同样担心的是,这些人很快会发现这一点,一但他们去找他的麻烦,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将难以抵挡。
她只能祈祷他已经藏好,不要被这些想要趁人之危的人发现。
这个江湖中还有多少人是这样,他们总是看似在惩恶扬善,知更觉得这样的江湖令人作呕。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