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小鸾一路掠至六里亭,风吹树动,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钻进了她的鼻子。
再往北,就是北丘。
她放慢了脚步,周围死一样的寂静。
狄小鸾觉得握着剑的手有些发凉,冬日的夜是真的冷。
往北丘去的昌林道荒无人烟,不规则的树枝在月光下拉出诡异的形状,像蛇又像鬼魅的手。
越往前走,血腥味便更重了些。
狄小鸾隐隐觉得,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似乎站着一个人。
她悄悄地走过去,走近了才看清树下的人耷拉着脑袋,动也不动。
“喂。”狄小鸾轻唤一声,对方一丝反应也无。
她伸手推了一下那人的肩膀,对方竟是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狄小鸾多少还是被惊了一下。
地上的人已经死了。
看衣着应是哪个门派中的弟子,胸口有一大片殷红的血迹,狄小鸾伸手探了探,伤口处软踏踏的,肋骨应是全碎了。
人却还瞪大着眼睛,死不瞑目,狄小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并非没见过死人,只不过每一次看到还是没法习惯。
她悄悄地挪着步子,又朝前走了几步,这才发现,几乎每棵树下都立着一个人。
死人。
她一瞬间觉得耳畔刮过的风像是来自地府的阴风。
杀了他们的人还真有意思,杀个人还要把人给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怕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她站住了脚,琢么着还要不要往前走。她只有一个人,前面会发生什么根本无法预料,此时此刻根本无法准备全身而退的法子。
若是为了一个根本不确定的事把命交代了实在是得不偿失。
可万一,万一她要找的人就在前头,她就这么回去了岂非就错过了。
心中的不安定在不停地怂恿着她,方才树下的惨状激起了她一万个不放心。
狄小鸾最终决定,硬着头皮往前走。
接着,她终于看到了亮光,一个茶寮破败的灯笼在寒风中微微摇曳。
她正准备观察从哪溜进去,只听得“嘭”的一声,一个人从茶寮斜对面的楼里飞了出来,重重砸在地上。
茶寮对面,是一个染坊,大门半开着。
她瞧见那人似是挣扎了一下,便再也不动了。
狄小鸾抽了口凉气,轻身掠上了屋顶,猫着腰慢慢移动到了染坊的屋脊上。
染坊前厅与东西厢房的屋顶是连接的,中间是一个天是井。
狄小鸾伏下身子,屏住了气息。
天井里摆着一张与八仙桌大小相仿的方桌,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对刺球形的流星锤。旁边放着几只碟子和一摞空碗,碟子里盛着熟肉。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男人,光亮的脑袋上没有一根头发。
他只穿了一件单衣,那件单衣也似偷来的一样,非常不合身,紧紧地箍在身上,将他那一身粗壮的肌肉凸显无余。
狄小鸾大概估计了一下,这人的手臂能有树干那么粗。
几个持剑的人围在那人几尺开外的地方,周身浴血,看起来似乎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斗。
染缸翻倒在角落里,碎片散落一地。
天井里的男人却在悠闲地吃肉饮酒,他背对着狄小鸾埋伏的位置,狄小鸾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但他似乎
很愉悦,像是在观赏一场精彩的表演。
围在院中的几个人中,有一个似乎受不了了,转身要走,确切地说,应该是逃。
可没迈出两步,他的腿窝便被一只空碗击中,力道之大,引得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既然已经来了,哪有再走的道理。”男人阴沉沉地笑着,声若钟雷,震耳欲聋。
逃走那人惊恐地回头,只看见流星锤上的尖刺已然直直得朝自己逼了过来,上面还挂着血丝。
他身旁的剩下的几人不知是看傻了还是吓傻了,石化了一样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他下意识的举剑去挡,却没什么用,重击之下剑锋已折,流星锤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胸口。
接着立刻就有几个黑衣人将那人的尸体给抬了出去,流星锤再次回到了方桌上。
狄小鸾突然知道,方才树下的那几个人是怎么死的了。
“上面的朋友,这许久了,可是看够了?”
男人粗烈刺耳的声音一下子冲上了狄小鸾的天灵盖。
她赫然觉得一股凉意从鼻腔窜了出来。
上面没有别人,只有她一个人。
狄小鸾轻轻叹了口气,飞身从屋顶掠入了天井。
她抓了抓后脑勺,笑道:“小弟路过,被大哥所施展的这精妙武功所吸引,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打扰了,这就走。”
她是绝对不想跟这十几斤的大铁疙瘩过招的,起脚要溜。
“来了就别走了!”
就在狄小鸾与那人说话的档口,剩下的几人准备钻空子跑路,男人大喝一声,流星锤跟着飞了出去,如回旋镖一样将那几人横扫在地,绕过狄小鸾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杀鸡儆猴。
她站在地上没动,那几人的血就溅在离她不远的地上。
她默默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断定李百应该是没有来的,想到这她便突然放下心来。
狄小鸾缓缓转过身,她突然觉得心静了下来,没有了担心与后顾之忧。
“没有好酒没有好菜,罗大哥恐怕留不住我。”
地府申鬼罗醒,日常挥舞着一对单只重达十六斤的流星锤。
重锤过处,寸草不生。
男人咧嘴一笑:“你认得我?”
“重锤罗醒。”
被道出姓名,罗醒大声一笑,目光中透出一丝惺惺相惜的神色:“就冲这个,我请你喝酒!”
他抓起酒坛往空碗里倒了一碗酒。
“我不喝酒”,狄小鸾道:“更不喝断头酒,我还想多活几年。”
重锤之下,没有活口,请你喝酒已经是客气的死法了。
“我罗醒的酒,不能拒绝!”罗醒站了起来,抓起两锤间的链索,朝狄小鸾飞扑而来。
狄小鸾拔出了刀。
对方来势有如泰山压顶,看来眼下这是场硬仗。
这回是真真正正捅到地府窝子里去了。
不论如何,都得想法子活下来。
虽然,这看起来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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