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百盯着那只浅蓝色的小瓷瓶已经将近一刻钟。

    这个瓷瓶便是上次骆迁给的,应该说是在李百千方百计的追讨以及死缠烂打之下,才拿到的。里面装着用来缓解他伤势的药。

    因为副作用过大,骆迁为了避免他再用,便告诉了他关于这瓶药的实情。

    严格意义上,那不是药,而是蛊,以心血为食,可以在一定时间内起到镇痛的作用,也仅仅只有镇痛的作用而已。

    一旦他与人动手牵动内伤发作,蛊便会在体内加倍反噬,给心脉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李百的心脉本就损伤严重,又加上上一次用药后的反噬,现在已是破碎不堪,所以才导致他的内伤发作得愈发频繁,伤势也愈发严重。

    他近来总是感觉时间不太够用,他本就为昏睡了两天扼腕叹息了,此刻又为因为犹豫不决而浪费的这一刻钟而痛彻心扉。

    他不确定还能不能再承受一次反噬,但这段日子胸口愈发频繁发作的痛楚已经开始影响到他的神思,他决定赌一把,万一赢了呢。

    把药吞进肚子之后,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今日,他约了一个人吃饭。

    李百到雅厢的时候,那人已经到了,毫不客气的是,当时菜已经铺了一桌,就差动筷子了。

    李百:“?”

    这么自觉?不过也不奇怪,杜少嵘这个人对于吃上,一向很自觉。

    “来,坐”,杜少嵘朝他招呼着:“你没来迟,是我来早了。”

    好像请客的人是他。

    一桌子菜,只有两个人,李百倒不是心疼荷包,只是觉得浪费粮食实在不好。

    到底是请人帮忙,总要拿出些诚意。

    “想好了?去哪打?”杜少嵘嘴上说着,手上的筷子也没闲着。

    李百:“……”

    “除了打架和吃,你脑子里还能装点别的么?”

    杜少嵘伸向红烧肉的筷子停了下来:“比如?”

    “比如,她。”李百指了指窗户,杜少嵘看着李百的动作,有些不明所以,只得站起来,朝窗户外面望了望。

    “谁?”

    “……”李百有些明白为什么杜少嵘年龄也不小了,却还是整日独自一人的缘由了。

    李百也站了起来,朝楼下街对面的那个姑娘努了努嘴。

    对面是佟老头的面馆,佟枫正坐在门口,瞧着街上的客人。

    “什么意思?”

    李百叹了一口气,坐回到座位上,正色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我常去她家吃面,她人不错,以后也请你多照顾她的生意,如果她生意干不下去了,那就请你多照顾她的人。”

    这话听起来莫名其妙。

    “嘶……”,杜少嵘摸着下巴:“我说,你已经成婚了吧,成婚了还四处留情,可不大合适。”

    “想什么呢,我当她是妹妹,若是留情,还用得着你去照顾。”

    杜少嵘点点头,有道理。

    不对,还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这个姑娘,杜少嵘有印象,她就是之前那个告诉自己有人要他每天在城郊的六里亭等李百的人。

    杜少嵘盯着李百,不咸不淡地说道:“你与我交代这件事,听起来怎么像是在留遗言?”

    李百:“……”

    杜少嵘挺好的一个人,可惜长了嘴。

    “你咒我?”

    杜少嵘慌忙摇手:“心直口快,莫怪莫怪。”

    李百此时心绪很复杂,不管是不是留遗言,他的确要把一些人和事提前安排好。

    前几日,他将照影在情报司替换的人拔除了个一干二净,又屠了挡在去往刑室沿途的一众小鬼,还亲手杀了照影麾下的六鬼之首花奴,如此便是与照影彻底结下了梁子,而后者绝不会轻易罢休。地府的其他旧部也难免借此机会有所倒戈,而自己也很可能“有幸”得到一纸绝杀令,后续难免会起冲突,他并不想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好”,李百接着道:“这顿饭你吃了,就是答应了。”

    杜少嵘:“?”

    他之前都是听说吃霸王餐的,这是头回碰见请霸王餐的。

    “我可以答应你”,杜少嵘道:“但我想问——”

    “别问。”李百直接制止,他已经猜到了杜少嵘要说什么。

    “为什么?”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问了也白问。”

    杜少嵘:“……”

    这不就是明着耍无赖?

    可毕竟吃人嘴软,桌上的菜已经下了一半,且对方的请求只是让他保护一个姑娘而已,答应便答应。

    “那我问你个别的事。”杜少嵘瞟了一眼周围,凑近李百低声说道。

    “最近,江湖上都在传,慕遥情的独子,还活着。”

    听了这话,李百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所以呢?”

    “你就说,是不是你?”

    这么直接问出来,简直太没礼貌了。

    李百:“???”

    “你有病?”

    被瞪了一眼,杜少嵘坐了回去似有似无地笑了笑。

    “是我”,李百自暴自弃地说道:“你现在就可以出去宣传,我是慕遥情的遗腹子,卧薪尝胆忍辱负重隐忍到现在,就是为了把当时害他的人都给杀了,然后你可以去数数你这么说能吓死多少人。”

    “嗤”,杜少嵘没忍住笑了出来:“我就知道不是你。”

    李百:“……”

    “我还听说,地府内部最近出了问题,两位辰使已经撕破了脸皮,其中有一个辰使叫什么来着,杀了组织里一半的人手,还包括几个位列十二鬼的高阶杀手,然后叛出了地府。”

    李百记得当时不过是调教了一些个挡路的狗而已,十二鬼他也只杀了花奴一个,他本人也并没有叛出地府。

    这件事能被传得这么离谱,他也是服气的。

    “嗯,怎么了?”李百轻描淡写地问道。

    “看来,他也是个高手”,杜少嵘摸着下巴:“有机会定要会他一会。”

    李百:“……”

    这家伙脑子是一根筋么。

    “不跟你开玩笑了”,杜少嵘突然严肃了起来:“现在外头众说纷纭,也有传那位叛出的辰使便是慕遥情的遗腹子,一直伺机再次搅动江湖风云。江湖中人一向很会无中生有惹是生非,有些事情,无法尽信。现在不太平,你小心些。”杜少嵘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今天的饭我很满意,你的忙我帮了。”

    李百呆呆地看着杜少嵘下了楼,眼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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