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小鸾寻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跟了上去。
剑宗行的是出城的方向，越靠近城郊，路上的人便越少，一路上也没几个适合藏身的地方，狄小鸾不敢跟得太紧。
前面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像是被什么人拦住了去路。
这世上若是发生什么新鲜事，永远是看热闹的人多，放在江湖中也是一样的道理。
像剑宗拔除地府据点这种事，是人人的喜闻乐见的，而且有剑宗一马当先冲锋陷阵，又用不着自己动手，凑上去看两眼，或者还能分个残羹冷炙，改日在江湖上吹牛的时候，添个油加个醋也能说个天花乱坠。
于是狄小鸾也加入到了这攒动的人头里，地方本就小宗派林立，若是周围起了什么冲突，很快就能传开。
没一会儿功夫，她就已经听说，前面打起来了。
狄小鸾扫了一眼四周，都是些平房矮榭，实在不好栖身，于是便绕路找了一处当中数得上最高的一座三层的茶楼掠了上去。
视野依然不好，离得太远，近处又有几棵树，狄小鸾只能隐隐约约的从缝隙里看到石桥上的动静。
她认得左皈云，他对面的那个白衣人她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熟悉。
狄小鸾不知道会不会是她的错觉。
他是谁？
她瞬也不瞬地盯着两人交手，生怕错过了什么，但仍是看不太清楚，接着她便瞧见左皈云身子一顿，像是倒了下去，他身后的弟子随即围了上去。
那个白衣人好像站在石桥上，身影却被她眼前的树给挡了大半，无论她怎么换角度都看不清楚。
她翻下了屋顶，悄悄地回到了街边，没入了人群里。
“……死了。”
“你看清楚了？”
“清清楚楚，一剑穿心。”
“这么厉害么……连剑宗的都……”
“堂堂剑宗，如果说连剑法都是偷的……想来是未得精髓。”
“此事当真？”
“这个传言，早便流传过，不过难辨真假。慕遥情当年创下这套青影剑法的时候，并未取名，哪知被左家偷学了去，改成了自家所创。从方才的对决来看，分明是那白衣人的招势的确更为精妙，如此一来很难让人不信那传言是真的。”
“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等老二回来再说。”
狄小鸾听得有些出神，一只手突然搭上了她的肩头，她都没有立刻发现。
“这位兄弟，听了这许久，可是有什么想法？”那只手按在她的肩头，颇有力量。
狄小鸾心里一个激灵，稳住身形未动，余光向一旁瞥了一眼，心下明了这只手的主人便是方才闲聊的那几人中的一个。
她忍住想要拔刀砍了这只手的冲动，淡淡笑道：“未能亲眼得见高手对决，听诸位大哥讲了讲也算是过了瘾。”
“小兄弟出身何宗何派？”又一个人凑了过来。
“无名小派，不值一提。”狄小鸾非常谦逊地回答。
“回来了了老二。”
那只手的主人还想问些问什么，却被这句引走了注意，目光转到迎面走来的一个男人身上，接着放下了搭在狄小鸾肩头的手，迎上了来人。
男人有些警惕地看了狄小鸾一眼，接着对那只手的主人低声道：“舵主，这是个机会……我瞧见他吐了血，应是伤得不轻。”
狄小鸾并未回头，而是装作毫不在意地望着街上的行人，对方的声音虽然很低，但她却听的清清楚楚。
“咱们的人一直跟着，没被发现，人就在……”最后男人是附在对方耳畔说的，狄小鸾未能听见。
“走。”那个被唤作舵主的人沉声吩咐着，似是有意无意地往狄小鸾这边瞧了一眼，接着几人很快便消失在街上。
狄小鸾伸手拍了拍被那只手搭上的肩头，轻身跟了上去。
船坞的那扇破旧的门发出吱呀的一声轻响，有人来了。
李百竭力睁开眼睛，一只手按在苍箫剑上，等着对方出现。
来人悄无声息，像是飘来的鬼魅，宽大的衣袍遮住了双脚，手上握着一把未打开的铁扇。
李百指尖一动，苍箫剑滑开了一寸。
“崇夜大人，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是我的对手么？”月鬼笑得很是舒畅。
“要不……你试试？”李百声音虚弱却强硬。
“好啊。”折扇瞬开，月鬼的身影疾风一样地扑了过去。
“呛”的一声李百手里长剑已然出鞘，直接挡下了对方径直逼来的扇面。
“噗”，只这一下，李百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接着便是一阵急促而低沉的喘息。
“还是算了”，月鬼合起了折扇：“乘人之危这种事，我不稀得去做。”
月鬼俯下身子，一只手伸向了李百斗笠下染了血的遮面，但到中途，他的手却是停了下来。
“你我同门一场，我这次来便是向你转告掌柜的话，绝杀令虽是他下的，但他是最希望你能活下去的”，月鬼沉声道：“你的旧部和十殿阎罗都不会动你分毫，唯独，要小心照影的人。”
“人在江湖，生死有命。这江湖中，除了照影，还多得是别的人。”，月鬼直起了身子：“话我带到了。”
李百低声咳嗽着，没有分毫的力气答话，他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看着月鬼离开后，便再也睁不开眼睛。
他清楚月鬼话里的意思，若是再来人，他的确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了，只有等死。
石桥的另一头通进一个巷子里，狄小鸾手起刀落，斩下了一个人的手。
“舵主！”
“舵主！”
几声惊呼盖过了男人凄厉的惨叫声，他一只手捂着断臂，血止不住地从断处流出来，与他那煞白的脸色倒是相得益彰。
狄小鸾站在一旁，悠悠开口：“你娘没教过你，出门在外不要随便和陌生人搭讪么？”
她盯着对方龇牙咧嘴的脸，故意用非常惋惜的口吻说道：“你说说出了这样的事，能怪谁呢？”
断了手臂的男人盯着狄小鸾的目光里皆是惊惧，那只手刚刚还十分威风凛凛地搭过狄小鸾的肩头。他身旁的几人虽是咬牙切齿万分愤恨，可谁也不敢上前来试刀子。
这些人仿佛顿时成了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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