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你有没有想过,终有一日,你会死在这柄剑下,不过早晚而已。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李百淡淡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但他知道左皈云一定听得到。
左皈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甘的愤怒,最终都变成了杀意。
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竟似是与十七年前落雁峡的那个身影有些重叠。
左皈云长啸一声,冲身将对方逼上了石桥,青影之下,日月无辉,他剑出绝式,大开大合间化出无穷的变幻,一招更厉过一招。
自开始动手,李百始终撑着一口气,胸口一阵又一阵的剧痛刺激着冷汗一层层的外渗,翻涌的气血已经快要压制不住。
他强迫自己凝神静气,紧握着剑柄,看准对方的每一处变化,剑招一揽山木川泽之势,聚若骇浪惊涛,一剑贯向对方心口。
左皈云铸起的剑气屏障被瞬间冲破,霎时真气倒灌,他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好快!太快了!
快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百的剑尖直直地逼向自己。
左皈云已然看出,这一剑带着破釜沉舟之势,因为李百甚至连他为了反击而探向其胸口的那一掌都没有避让,依然不改其势的刺出了那一剑。
他周身寒芒四起,一股寒意顺着李百没入他心口的剑尖霎时爬满了他的心脏。
左皈云的那一掌虽然力道大减,但余威仍在,还是结结实实地印在了李百的胸口,同时李百那一剑已已然将对方洞穿。
左皈云就是在那一刻看到了斗笠下的那张脸,“你……”
“宗主!”
左皈云身后一众弟子皆是大惊失色。
李百利落拔剑收在身后,立于石桥之上,清风微动,遮面摇摆,一身白衣鲜血未染,周身似是笼着一层淡淡浮光。
他盯着左皈云倒在地上,后者倒下的那一刻几乎目眦尽裂,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宗主这两个字,他一个贼怕是不配”,李百缓缓道:“不过你们当中若是有想不开的,想替他报仇,尽管来。”
李百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撑着自己还能在这个时候说大话。
他现在能站着就已经实属勉强。
没有人站出来,剑宗的多数弟子平日里都是迫于左皈云的淫威而不敢有微词,一瞬间的群龙无首让他们一时间也失了主意。
再说,去挑战一个连左皈云都杀得了的人,除非是自己活够了。
他们还在犹豫的时候,李百已转身消失在了桥头。
“追么?”见人走了,才有人回过神来。
“青影剑法,当真是偷来的么?”已经有人开始动摇。
“事有蹊跷,现在断不可贸然定论,且经昨日一战,我等耗损过度,此时不宜再战。且把左……左宗主带上,回去查清楚再做计议。”
左宗主这三个字,此时突然变得拗口起来。
还好,没有人跟上来,李百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他遁入了城郊一个无人的巷子,踉踉跄跄地沿着一个无人的巷子艰难地前行。
方才一战他元气大伤,且左皈云最后拼死反击的那一掌,少说还剩有四五成的功力,李百却是生生抗下了那一掌,只那一瞬,他已觉得心脉几欲断掉。
一口血一直憋在喉中,终在转身的一刻再无法控制地喷了出去,斗笠下的遮面像是染上了红梅。
李百脑中一片嗡嗡作响,眼前的路愈发的模糊不清,血一刻不停的自他的嘴角溢出,而他的精神与力气也像是要跟着一起流失殆尽。
这巷子此时仿佛长无尽头,马上行人就会多起来,他终是循着出口的一丝光亮,走出了巷子。
巷口连着一处废弃的船坞,李百脚下一软,靠着苍箫剑杵地,才勉强支撑柱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决定姑且在此处暂避,待到力气恢复一些再赶路。
李百跌跌撞撞地找了一个角落倚着墙坐了下来,胸口痛得极其厉害,他此时已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刚坐下来又是接连吐了几大口血。
十七年前的那场血战、那个人,还有记忆中的那片竹林,眼前的两个怎么追都追不上的人,还有李盛昱、骆迁和厉诚,还有浑身浴血的知更与庞泽,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在他的脑海里不停的翻涌。
所有人都在他耳边说话,但他一句也听不清楚,李百觉得好累好累,如果就这么死了,是不是就能一了百了,再也不用日日备受伤痛的折磨。
最终脑海中的那些人影都慢慢地散去,他们的声音也都从他的耳畔缓缓淡去,唯剩一人挥之不去。
李百这才意识到,那个名字早已深深地刻在了自己的心底。
他眉峰紧蹙,不能自已地低声唤着那个名字:“阿岳……”接着,他便晕了过去。
剑宗撬了地府南方的几处据点,还活捉了地府的辰使,这个消息让狄小鸾本想赶往渝州的念头刹住了脚。
这件事有些蹊跷,按道理来讲,龙王的消息应是不会有误的,如果崇夜人在渝州,那此处被活捉的难道是照影?
不对,照影此时应仍在狄府,所以也不会是他。
狄小鸾想不出还有什么第三种可能,或许龙王的消息打折或者失误也未尝不可能,且宛城离沽塘镇并不远,她决定先去宛城将此事弄清楚。
如果龙王提供的消息真的有误,她一定会杀回去把那张银票连本带利给讨回来。
这年头,银子实在太难挣了。
宛城人少,河流水渠似是更多了些,完全是另一种感觉。
狄小鸾在一家早点铺子埋头吃包子的时候,一行人马正从街边经过。单是一行人马并不会引起她的特别注意,但这行队伍里,拉着几副棺材。
“……这回折损不少呢。”
“那可不,地府的砖哪是那么容易就撬的。”
“左家带弟子赶到的时候,那天琼剑庄的顾掌门刚咽气,你瞧瞧,这好巧不巧的。”
“这江湖又要乱了……”
“……”
狄小鸾大概从旁边人的闲话里推测出宛城应是最近发生了恶战,可他们却并未谈及活捉地府辰使的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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