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宅子门前，李百停住了脚步，狄小鸾也在她身旁站定。
周围一片死寂，连一丝的动静都没有，更别说活人的气息。
李百伸手推开了门，却没有进院，接着他低声说了一句：“出来。”
过了一会儿，里屋的门开了，从里面慢吞吞地走出了一个人。
“我这……刚坐下休息，凳子还没暖热，就被你喊出来……”
“是你？”对方话还未说完，李百冰冷的眼神稍稍有了一丝缓和，但还是有种安耐不住想要抽对方一顿的冲动。
杜少嵘正站在他面前歪头揉着脖子。
李百瞪了他一眼，也不管他，任对方在院子里站着，自己拉着狄小鸾回了房间。
杜少嵘尴尬地笑了笑，也跟着进了屋。
刚进了屋，他就被李百一道寒光抵在了脖子上。
狄小鸾瞧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悄悄问李百，“这位是？”
李百：“死人。”
杜少嵘：“朋友。”
两人异口同声。
狄小鸾：“你们有仇？”
李百：“现在有了。”
杜少嵘：“没有。”
两人再一次同时开口。
狄小鸾：“……”
杜少嵘：“……”
杜少嵘慢慢伸出手要去碰脖子上的剑锋。
这两人每次见面都要从动手开始，简直邪门。究竟是什么样的朋友才会如此的不默契。
“别动”，李百沉声道：“佟姑娘呢？”
为了避免血溅当场的不雅场面，杜少嵘只得是问什么答什么：“在京畿近郊的一处宅子里。”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在这？”
“没了，只有我。”杜少嵘平静地回应。
“你怎会知道此处所在？”李百依然未卸下提防。
“鹰犬也并非都是吃白饭的，还是有一些个能干的。”杜少嵘认真地解释，但这解释反引得那剑锋更逼近了一分。
“朝廷的人也知道？”李百厉声问道。
方才还说只有他一个人，结果现在连他们的下落都是鹰犬给寻到的，实在值得再追问一句。
杜少嵘终于放弃抵抗，自腰间掏出了一块令牌，递到了李百面前。
是令牌统一制式的铜制令牌，上面刻着“锦衣卫杜少嵘”。
“我的人，绝不会有差错。”杜少嵘说得斩钉截铁。
“你也是朝廷的人？！”李百恨不得立刻就砍了他。
杜少嵘一身的江湖气，就连李百也未曾察觉，他居然是个锦衣卫。
“我是他的人。”杜少嵘口中的“他”，便是当朝储君，东宫太子，这一点，李百是知道的。
李百缓缓放下了架在对方脖子上的剑，沉声道：“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儿？”
杜少嵘：“这个说来话长。”
李百：“那就长话短说。”
“李……慕公子，这些日子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淡漠”，杜少嵘瞧了一眼狄小鸾，“这位是？”
“你嫂子。”
杜少嵘轻“哦”了一声，心想着李百这便宜占得真是理所当然。
他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罗孟大人，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前去接应，你不用担心，他定会护罗大人周全。”
李百坐了下来，他觉得有些累：“我能信他么？”
“你可以信我。”杜少嵘道：“至少，你可以信，那个安排我来见你的人。”
李百没有答话，沉默地思虑着，他已经想到那个人是谁了。
“你的伤可好些了？”杜少嵘瞧着李百的脸色较之前似是更差了些。
“无碍。”
这话答得极其敷衍，李百眼神驳杂，明显在想别的事情，这两个字根本就是随口对付的。
李百一路思虑过来，这才意识到之前自己走的路有多险。
“他也特别叮嘱我，一定要护你周全。”杜少嵘道：“可你甩人的本事，倒真是堪称一绝，我从你到渝州便开始寻你的行踪，一路上被你甩掉了无数次。”
“后来，若非是……”杜少嵘瞥了狄小鸾一眼，“若非是循着我嫂子的踪迹，我也难找到这处所在。”
狄小鸾心中一凛，与李百对视了一眼，似乎在说：不可能，我明明甩得一干二净了。
“那外面的人……”
“墨翎军已经起兵造反了。”杜少嵘的语气平静，这个消息却有如惊雷。
“这个时候？”李百有些讶异。
“这段时间，民间都在流传着一个说法”，杜少嵘凑近了低声道：“朝廷缘何对地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因为当今圣上与地府掌柜的，也就是沈落枫缔结了一张契约。地府在江湖中，就是朝廷的另一只眼，盯着天下不老实的人，随时除杀。”
“沈落枫？”李百念着这个名字：“他不是已经死了……”
杜少嵘摇头。
屈居于朝廷之下，这绝非是沈落枫的作风。
“地府缘何会心甘情愿地替朝廷做事？”
“这是个好问题，连你崇夜大人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杜少嵘道：“兴许他有什么软肋或者把柄握在朝廷手里。”
李百瞪了他一眼，暗道这人之前藏得未免太深了些，知道的未额免太多了些，若非是与自己是同一立场的，定然一剑砍了他没商量。
怪不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杜少嵘便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操心《无间录》的事。
“这个传言一出，民心便乱了，天子如何能忍”，杜少嵘叹道：“这契约能立便能破，全在圣上一念之间。外面那些人，便是他的态度，几日前已经开始动手了，朝廷已经与地府此时已经完全站在了对立的位置，他势必要将这个组织连根拔除。如此，以慰民心。”
杜少嵘干咳了两声：“说得有些多了。现在外头这么乱，我既答应了储君护你周全，自然——”
“不需要。”李百冷冷地回绝。
杜少嵘咂咂嘴：“你这个人，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倔驴脾气，好歹我还帮你保护着佟姑娘，你不谢我——”
“我谢谢你”，李百截口道：“以后不需要了。”
杜少嵘知道李百在生什么气，无非是自己对他隐瞒了身份，又突然在这个节骨眼出现，怎么看都很可疑，怎么解释都很牵强，李百能按捺着杀意，他就已经该谢天谢地了。
“锦衣卫虽为一门，但其中势力鱼龙混杂，再加上朝廷的清剿和墨翎军，你们现在就这样出去，能走得出宛城？”杜少嵘有些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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