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准备晚餐的时候,亮白色灯光下的厨房,依然有唐栗忙碌的身影。她系着围裙,正在切菜,旁边灶上一只汤锅,里面已经咕嘟嘟煮开了,不停有白气喷出来。
她关了火,揭开砂锅盖子,从里飘出来的不是老火汤的浓香,而是一股药材混合猪骨的气味,闻着不难闻,但很奇怪,绝不能让人产生去喝它的欲/望。
卓菲捏着鼻子从后面冒出来,“怎么又在煮药膳?又是给严时准备的?”
唐栗忙着把汤盛碗里,只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卓菲可能突然被八婆女鬼上了身,握住嘴巴问:“这到底是什么药膳?为什么每天都要准备?”
唐栗不知如何回答,只含糊道:“反正是对身体有益的。”
卓菲撇撇嘴,“可是闻起来很奇怪哎,喝起来应该不好喝吧?”
唐栗眉毛一皱,咕哝一句:“你管它好喝不好喝,又不让你喝!”
卓菲朝唐栗脸上观察了半晌,突然把手一拍,像是恍然大悟,“这是不是壮/阳的呀?严时那么年轻,难道他……不行?”
幸好唐栗现在没在吃东西,要不肯定因卓菲的这句话被噎死。她翻了个白眼,正想跟卓菲分辩,余光却瞥到严时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
他冷冷出声:“卓菲,你在我家的厨房,还说我的坏话啊?”
卓菲回头一看,尴尬地笑了两声,连忙转移话题,对唐栗说:“栗栗,我过来是想告诉你,我今晚跟顾扬去吃火锅,不用准备我的晚餐了。”说完赶紧溜了,脚下像抹了油似的。
唐栗回头去看严时,他已经来到她身后,一双大手环住她的腰,又把下巴搁在她肩窝上。
“刚才卓菲说的话你听到了?”
“听到了,她说我不行嘛!”
“你……别介意,别生她的气,她不知道内情,不是故意的。”她红着脸为卓菲辩解。
他扬眉笑道:“我没生气,她胡说尽管胡说,我行不行,你不是知道的嘛!你说我到底行不行?”
她低头不语,羞涩地笑了。
他吻着她的耳朵问:“你忘记了吗?要不现在我帮你回忆一下?”
“不……不要。”她竟然推开了他,躲到一旁,“你得先把今天的药膳汤喝了,趁热喝。”
气味古怪的药膳汤已经端到他面前,他看了一眼那棕黑色的汤水,又看一眼她突然变得严肃的小脸,也不讨价还价,接过来一口气喝了。
这是她为了帮他恢复味觉找的食疗方子,据说有人试过有效。她想着食疗也是一种治疗方法,兴许会有效呢。于是兴兴头头去收集药材,花了两天时间跑了五六间药材铺,按照方子上面写的,每天熬一碗汤给他喝。
他看出来她有点病急乱投医的心态了,可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怎么好拒绝她的心意呢?只好都喝了。
反正他没有味觉,多难喝都能喝下去,只是气味不好闻,他喝的时候总要皱皱眉头。
她接过空了的汤碗,把它放水龙头下冲洗着,他又抱住了她,贴耳呢喃:“我喝完了,现在可以了吗?我们……”
“不可以,我肚子饿了,要先吃饭。”她又一次把他推开,过了几秒,又含羞带笑瞅着他,“等吃完晚饭后好不好?晚上还有好多时间呢。”
他当然都依她了。
晚饭后,她提出要回去洗个澡再过来陪他,他哪里肯放她走?
她只得央求他:“先让我回去洗个澡换套衣服啦!”
“不要,就在这儿洗。”
“你这儿没有我的衣服……”
“你穿我的衣服,或者不穿,都行呀。”
“你……”
最后她被他抱进了浴室,许久后又被他抱着出来,因为她腿软了走不动了。
再看一眼那偌大的浴室,浴缸的水满溢出来,流了一地。到处都是沐浴乳雪白的泡沫,就连镜子上都是。热气弥漫,一室暧昧的气息。
“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好不好?”
到了床上了,搂住她的时候,他突然这样说。
她躺在他怀里,都快要睡着了,意识朦朦胧胧的,还以为他开玩笑,于是就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不要啦!跟你谈恋爱了就搬过来跟你住,卓菲她一定会觉得我见色忘义。”
“你管她呢,”他很认真地看着她,“我想每个早上醒来,第一眼就见到你,跟你说早安。想每个晚上,都搂着你入睡。不管什么时候我需要你,想见你,想听到你的声音,你都会在。”
她愣了几秒,睡意全无,态度也认真起来了,“你说真的?真要我搬来跟你同居?”
他点头,深情眼眸对上她的视线,“我当然是说真的啊,我爱你。”
她的心像夏天的冰淇淋,彻底被他这句话融化了。不需多想,她答应了他,然后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吻了一下,说:“我也爱你。”
搬家那天,卓菲帮着唐栗收拾东西,收拾到一半,竟然哭了。
唐栗连忙拿来面纸,递过去给卓菲擦泪,“卓菲,你怎么了?”
卓菲哽咽道:“没什么,就是想到你要搬走了,舍不得你。”
唐栗笑了,“卓菲,我只是搬到对面去而已。以后我做好吃的,还给你留一份。你想吃什么东西的时候,可以告诉我,我随时给你做。”
“真的吗?如果我半夜饿醒了要吃宵夜,你也过来给我做吗?”卓菲把擦过泪的面纸揉成一团,准确无误地掷到角落的字纸篓里。
唐栗拍胸脯保证:“当然是真的,我只是不在这里住了而已,我们还是好朋友,好闺蜜啊,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出现。”
卓菲听了这话,立马喜滋滋地笑了。她当然不会要求唐栗半夜三更跑过来给她做夜宵,她只是想听唐栗说些话哄哄她。她就是有这样的公主脾气。
她很直率地说:“栗栗,其实你跟严时谈恋爱,我真替你高兴。你要搬走,跟男朋友同居,我是完全理解的。我很羡慕你,你跟严时,可以爱得轰轰烈烈大大方方,可以朝夕相处,以后还可以一起走进婚姻殿堂,可以生儿育女……而我跟顾扬,我们……”
说着说着,她又难过起来了,又掉下了两颗泪珠。
唐栗赶紧拿面纸为她擦泪,关心地询问:“怎么了?你跟顾扬又怎么了?”
卓菲摇头,一言不发,郁郁不乐。
卓菲为了顾扬跟家里闹得很僵。
她擅自解除跟联姻对象的婚约,使得任父任母震怒。为了逼迫卓菲跟顾扬分手,他们早对卓菲实行了经济封锁,冻结了她手上所有的信用卡,还扬言要跟她断绝亲子关系。
“你跟那个穷小子分手,回家,你还是我任天的女儿。你要是执意跟那个穷小子在一起,以后你再别喊我爸爸!”任父直接丢下两句话,冰冷无情,由卓菲自己去作出选择。
卓菲还能怎么选?她跟顾扬的感情已经很深了,之前分过一次手,复合后他们的感情不但没有裂痕,反而更深一层。这时要她跟顾扬分手,无疑是要在她心上挖一个洞,一定会使她鲜血淋漓,痛得不能呼吸。而顾扬爱她爱得那样热烈而纯粹,她突然离他而去,真有可能会把他打入地牢,毁掉他对爱情的所有美好希冀。
卓菲实在不忍心。
几夜失眠之后,她下定决心,她愿意为顾扬放弃她任家大小姐的身份,即使父亲不再认她,她也不会后悔。她可以不要名,不要利,只要顾扬,只要她的爱情。
她骄纵任性了二十五年,一直要周围的人迁就她顺着她,可她为了自己的爱情,终究还是牺牲了一次。
她是心甘情愿的牺牲,她觉得值得。
区别于任卓菲这样飞蛾扑火地去爱一个人,为了爱情可以放弃优越的生活,有人是为了优越的生活,放弃了追求爱情的自由,早早委身于自己根本不爱的人。
那就是杨佳琳。
收到杨佳琳结婚请柬的时候,严时很是惊讶,距离他们上次见面,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上次见面,杨佳琳还是单身,还沉浸在他拒绝了她的伤感之中,仅数月,她竟找到可以携手共度余生的人了?
他往很乐观的方向想,也许杨佳琳跟那人有缘分吧?现在的青年男女,认识一两天就上床,认识一两个月就结婚,有什么奇怪?不是谁都像他有耐心,当初竟然能对唐栗说出等她一辈子的话,他一想起就忍不住要笑,当然是幸福的笑。
杨佳琳的结婚对象,是在华人街开了数间连锁超市的钻石王老五,在美国和中国都有丰富人脉。他们在美国已经举行过西式婚礼了,这次回中国摆喜宴,主要是宴请中国的亲戚朋友。
当杨佳琳挽着新郎出场时,人们有短暂几秒的错觉,以为是新娘挽着自己的父亲出场。
从外形来看,确实像父女。后来从同席的宾客口中,严时得知,新郎比新娘大了整整两轮。看样子还不止两轮,说三轮都有人信,因为新郎秃头突肚,而背脊稍弯。一头头发还算浓密,染得黑亮,却不及眼角额头的皱纹抢眼,脸上甚至还长了几点老人斑。
有人跟旁人嚼耳朵,刻薄地形容,简直就是美女与野兽嘛。难为杨佳琳还要挽着这样一个“野兽”,一桌桌地跟宾客们敬酒。
轮到严时这一桌的时候,杨佳琳举着酒杯,脸上的笑容明显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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