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温一行人一离开,陆张氏就抑制不住满脸喜色,一把拉住孙招妹的手,“我的儿,我看这事儿已成了一半了!”
孙招妹不明白怎么就成了一半了,她此时依然笼罩在陆卓最后那个笑容里。眼前一时间是温雅秀美的许小娘子,一时间又是她那个俊美逼人的夫郞。本来自信满满,竟被一个笑容震慑住了。
这时候听到表舅的话,招妹懵懵地看向表舅。
“我的儿啊,这么好的品貌,难怪连许娘子都要多看你两眼啊!”陆张氏重新仔细打量着自己这个外甥,这么多孩子中偏偏就是这个隔了一层的孙招妹承了孙家最好的长相。
看着眼前男子无须脂粉就光彩照人的小脸,五官竟是无一不精致,加上那画龙点睛般的泪痣。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女子会不动心呢。就是没有疼爱他的爹娘又怎样,他的长相就是他的门第,就是他的荣宠,就是他以后的锦衣玉食。
就像他爹孙侍夫一样。偏偏不管是他,还是他的儿子,都没有这样得天独厚的长相。上天就是这样不公平啊!想到最后,陆张氏的笑容淡了,心里几乎要渗出酸意了。
“表舅,许娘子真能看得上我吗?”孙招妹抬头求助一样望着陆张氏。
陆张氏看着眼前这对眼睛,即使心里装了那么多计较,还是那么澄澈啊!她一下子想到了今天见到的陆卓,一段日子不见,愈发出息了,好像曾经身上落满的尘土一下子都被吹走了,愈发像他那个不要脸的爹了!
那人也是有这样好看到让人恨的眼啊!当年他追在后面跑了那么久,可那个人一出现,她就再也不回头了。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就靠着那张脸,那对眼,就把人勾了去。
陆张氏的眼神几乎让孙招妹害怕了,他小声叫了声:“表舅……”
“一定能行,跟了许娘子你以后的日子可就不一样了。”陆张氏被从思绪中叫了出来,对孙招妹说,“只要你好好听表舅的话,以后啊穿不完的新衣花不完的银钱。”
陆张氏看着穿上专门裁剪的新衣服的孙招妹慢慢道。
孙招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脸微微泛红,整个人也扭捏了起来,“那我,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许娘子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许娘子”三个字小到已经听不见了。
陆张氏打量他扭捏害羞的样子,短促地笑了一声,“这样就羞上了,这才到哪儿,你明天就往他们家走一趟,看看你以后的宅子。”陆张氏心道,他的宅子。
“……我毕竟是一个男子,这就上门,不是让人笑话……”孙招妹更不好意思了,眼睛只盯着自己裙角下露出的脚尖。当年不管他怎么求,怎么哭,他爹娘都无动于衷,愣是硬生生给他缠出了一双好脚。
现在他才明白,当年的苦果然没有白吃。就像表舅说过的,凭陆卓长什么样,就那样一双脚就毁了。以后许娘子是要读书做官的,再没有一个官夫郞有这样一双大脚的。想到这里,孙招妹的心定了定。
陆张氏似笑非笑看着他,现在知道怕人笑话了,可你要干的就是让人笑话的事儿啊。他嘴里却说,“这有什么的,许娘子可是夫郞都三个了,咱们要是不主动点,哪里还有咱什么事儿呢,你说是不是?”
看到孙招妹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又道,“非常时期咱们就得用非常手段,你只要想想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孙招妹一下子就想到了许温,虽只见了一面,他就觉得许娘子跟别人都不一样。她是个特别好的人,比他以为的还要好上不知道多少。他咬了咬唇,抬头望向陆张氏,“表舅教我,我将来一定好好孝顺表舅的。”
陆张氏笑了。
这边陆张氏儿啊宝啊的叫着,揽着孙招妹亲热极了,直说得孙招妹热血澎湃,好像好日子就在眼前了。
而另一边,许温和陆卓一行四人,却异常沉默。
最先意识到这种怪异沉默的是陆倚,他憋着一肚子话出来,心说以后随着姐姐越来越出息,见到的人越来越多,只怕像这样的小狐狸精多着呢,就是为了大哥,他也得睁大眼,多长几个心眼。
他听人说,男人不能闹,闹多了女人就烦了。烦了她索性不理会了,或者反而把男人打一顿,那就什么都不成了。虽说姐姐肯定不会打人,但万一她烦了,反而把大哥撂在一边,到时候外边什么样的小男子没有,扑来扑去,万一一个不好,被他们沾上了,大哥怎么办呢?
他一时间想想妻主那张招蜂引蝶的脸,一时间又想想既不会做小伏低又不会花言巧语的大哥,更别说吟诗作对琴棋书画什么玩意的,他们见都没见过,到时候可怎么办呢?
这段时间,先是何小玉再是孙招妹,大大打击了陆倚的自信心。本来觉得西里村论长相就是他们兄弟三个了,姐姐又是这样好的人,他可踏实着呢。谁知道,这一个接一个的,他才意识到自己踏实地太早了些,外面的狐狸精可不要太多。
当然何小玉人家有妻主,他是没感觉到威胁,只是担心妻主可能会喜欢那样大胆泼辣又俏丽的男子。但今天的孙招妹真的让陆倚担心了,人长得也不比他们难看,还一动颤颤巍巍娇娇怯怯的。
这不就是余老爹说的女子都喜欢的那动静嘛!
陆倚决定以后要有策略有方法地保卫他们家的妻主姐姐,不能让外面野花野草就是牡丹兰花只要往他们院子里伸头那也是野的,都要挡住!就在陆倚还在琢磨怎么有策略地发问并提醒妻主小心孙招妹那样有心机的小蹄子时,他突然发现气氛不对啊!
他看着妻主推开篱笆门带着三儿进去了,随后是大哥。
可不对啊,这一路居然没一个人说话!沉默了一路,明明有那么多话要说,他们可是从大房走了一趟,还遇到那么多不要脸的书生,还有不要脸的小白莲!居然都没人吱一声,大家就这样到家了!
这都到家了,还是一片安静!
他先看向今天格外沉默的大哥,依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陆倚又转向许温,连陆归扯扯她,她都只是沉默着摸摸他的头。
让他们沉默的原因是什么?只能是孙招妹啊!
大哥沉默情有可原,毕竟狐狸精都打到他们家门口了。
妻主见了那个小狐狸精以后这么反常,这可就过分了啊!
陆倚一下子想到孙招妹最后那句话,看了一眼自家糊了新窗纸的窗户,心火噌噌噌上来了,也不琢磨什么策略了,把路上想的什么旁敲侧击隔山打牛统统给忘了。
直接就叫住了回到家洗完手就开始练字的妻主,看,姐姐反常了,平时这时候她都会说两句话然后开始看书的,还没到练字的时候呢。
陆倚一下子过去了,站在许温写好的字前面一些,瞄了一眼好像站得远了些,又往前挪了两步,这才气势汹汹开口,“你看他了,盯着看。”
从陆倚过去开始,陆卓就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望向许温的方向,依然抿唇不语,抬起的眸内眼神却晦暗不明。听到陆倚的话,陆卓只觉心头一跳,睫毛飞速颤了两下。
许温头都没抬,“谁?”
好啊,装傻,陆倚飞快看了一眼大哥,这是要出事啊。
没想到一向不爱多说话的大哥,这时幽幽道,“两眼。”
许温,“啥?”
陆卓望着许温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慢慢道,“看了两眼。”
许温:……
她这才从笔下那句“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中抬起头来,先看到了明明小心翼翼生怕碰到自己写的半篇文章,还努力站出一副兴师问罪姿态的陆倚,然后又看到后面不躲不避执拗地看向自己的陆卓。
兴师问罪,不躲不避。
许温慢慢摩挲着手中枯枝打磨的笔杆,慢吞吞道,“你们是说孙招妹。”
陆卓听到从许温口中吐出别的男子的名字,只觉心一疼,他几乎是莫名的,为自己的反应。她只是提到那个人的名字,原来自己就这样难受的吗?陆卓茫然地看着许温,好像一下子不明白眼前状况的人成了他一样。
听到许温叫出孙招妹的名字,陆倚气啊!好啊,连小狐狸精名字都记住了,得了,这么土的名字都能记住,他那张格外好看的脸还能忘了吗?
他立即转头再次看向大哥,使眼色,意思是要统一战线,绝不姑息,不能退让!谁知道大哥居然一副状况外的样子,陆倚恨其不争啊,事到临头该冲锋的时候大哥怎么反而不顶事了呢!
陆倚都想撸袖子了,全家就看自己了!他决不能怂下去,他挺直脖子,昂着下巴,努力要站出高人一等绝不妥协的气势,“你怎么想的?”
许温看着高高大大却完全一副受了委屈的大男生样子的陆卓,还有旁边这个斗鸡一样的陆倚,还有一个呢?
哦人家三儿已经跟平时一样搬着小板凳坐在自己文章开头的地方绣花呢。
许温一直莫名低沉的心情突然好了些。
她好整以暇回应:“什么怎么想的?”
好啊,一点都不心虚的,陆倚下巴抬得更高,架子端得更足,力求气势更大,最好能压得对方直接意识到自己理亏心虚,知错就改,“是我们要问你,你怎么想的?”
毕竟是跟姐姐说话,语气冲了一些,虽然努力昂着下巴,但陆倚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虚了。
但,他大哥三弟,一个就会干活吃亏,一个就知道绣花傻笑,全得靠他撑起来。
他,陆倚,决不能怂!
手不能叉腰,那样太像村里泼夫,如今他是读书人的弟弟,不能这么干了,要上气势,下巴必须抬起来!他抬!
“我在想……”
一时间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许温身上,紧张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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