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弋槐见他二人还算和平相处，长舒一口气，掉头沿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关攸攸受到关亭亭的点播，这才注意到站在远处的江弋槐。他跑着追上去，不可思议道：“你怎么跟过来了！”
“打车呗。”江弋槐答非所问，全然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他从江弋槐爱搭不理的口吻里听出一股怒气，嘿嘿一笑道：“对不起，吓着你了。她说这个叫什么暴露疗法。”
“什么鬼疗法？你们有钱人真会玩，大桥上140码愣是追不上。疯了是吧！”江弋槐用力朝他胳膊上捏了一把，疼得他嗷嗷乱叫。
“我不是怕吗……”他只说了前一半，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作在喉咙里含糊。他虽然嘴上不满，却悄然走在道路外侧。
“怕什么怕！看到可疑的车不会报警吗！”江弋槐严厉地训斥道。
“那你呢？你这么聪明怎么不知道报警拦我的车？要是我真的被撞下去你能怎么办！”
“怎么办？老子下河捞你这个不省心的败家玩意儿去啊！”江弋槐抬手抽他的后脑勺。
关攸攸猛地侧脸看着她，瞳孔微微放大。
“骗你的，感动死了吧？”她眯起眼露出个大大的假笑，“关亭亭整死你对她能有什么好处？她也就是吓唬吓唬你罢了。你当局者迷，我旁观者清。”
“哦对了，她走了，回去了。”
江弋槐露出了和关攸攸刚才如法炮制的吃惊表情，她指指他道：“你不用跟她一起了吗？”
“嗯，她同意让我继续留下了。”
“看来你姐认可你了。”
“我才用不着那家伙来认可！”他突然想到什么，“她还说你那个800米的成绩她十四岁的时候就能跑到，让你尽管去明州找她见识。”
江弋槐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货还真是大言不惭啊！
关攸攸却一笑道：“那家伙想交朋友的样子真够滑稽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回家吧，我送你。”
“不要，我可不敢。你这无照驾驶，被抓了说不定还要连累我。”
“还气我刚刚不带你呢？”
“废话！你知道打车过来花了我多少钱嘛！败家子！”
“不知道。走吧，从前面路口过去打车回，让我也知道知道。”
“那你车呢？”
“这你就不用管了，小松他们会处理的。超速、违章停车、还闯了十几个红灯，后面要处理的麻烦事还多呢。”
且说上周五走得急没带作业，又懒得回去取，江弋槐周末写了两天自己买的模拟卷，周一起了个大早去补作业。连抄带写花了整整一个早读加一节英语课终于把欠的债补齐了，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感到周围的空气都充满了芬芳：“这就是自由的气息啊！”
她的目光偶然落在旁边空着的明希的座位上，忽然觉得一阵空虚的无聊。她并没感慨太久，起身拿着刚补完的作业向办公室走去。
不知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办公室门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人群一直堆到了楼梯口。
江弋槐随便拍了个同学，问道：“办公室在干嘛呢？怎么全都围在这儿？”
“听说咱们年级有同学被体院的老师看上了，在说特招的事。”
江弋槐在河瀚三年，还从未在现实中见到这样的事，只是从前听说有个高她两届的学长，名叫秦雾的，还在上学的时候就被免试特招了。那时她还在初中，就已听过他的风云事迹，带领河瀚校篮球队连续两年拿下全市青少年篮球联赛高中组第一，更有单场个人41分的记录。
她当年考上河瀚后，满心欢喜地跑来学校想亲眼见一见这位传闻中的大佬，却被甄宝剑告知他在暑假时就被招入体院了。
“是谁啊？”江弋槐也同人群一样好奇起来，真想见一见他们年级这位堪比秦雾的大佬。
“既然在咱们这层，肯定是一班至四班的人。”
另一个同学插嘴道：“我觉得是梁豪。”
“梁豪不行，虽然在咱们学校拔尖，可是咱学校的乒乓球真的不算突出。”
“那肯定是篮球了，我赌楚江川。”
“我也投楚江川一票。”
江弋槐强势加入话题道：“要真是篮球，我选赵长煦！”她并不是带着自身偏好做出的判断，楚江川的基础扎实且发挥稳定，但赵长煦的思维灵活，在意识上更胜一筹。所以比起楚江川，她确实能从赵长煦身上看到更多可能性。
“我觉得还是楚江川更强！”
……
这时，上课铃声突然响起，同学们各自回班上课去了。江弋槐也跟着人群往回走，走到一半才在心里犯嘀咕，自己究竟是要去办公室干嘛来着？
想了半天，看了看手里的作业才恍然大悟：“作业没交！”
好在现在办公室门外的人已经散了，她一路小跑冲到董明桌前：“老师对不起，我早上忘交作业了！”
董明正忙着跟一个高个子的中年男子说话，这才无暇搭理她，“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江弋槐心中暗道侥幸，头也不抬地溜走了，走到门口才觉得那男子眼熟，于是又回头望了一眼，心中惊呼——那不楚江川他爸吗？
嘿嘿，终于轮你小子叫家长了！
江弋槐心里幸灾乐祸起来，就连赶回教室的几步都忍不住一跑三跳，脚下似乎变得格外轻盈。
楚江川要被体院特招的消息不胫而走，待江弋槐回到教室，消息已经在全班传开了，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还有几个跟他关系好的同学，趁老师还没来，围在他桌边道喜。
关攸攸一见江弋槐回来便兴致勃勃道：“猩猩你知道吗？川儿……”
“要被体院特招了。”江弋槐打断他道。
“你也从办公室回来的？是真的吗？”
江弋槐想了想，忽然明白楚父为什么会出现在办公室了。心中感慨，那小子还真是好命，别人叫家长都是狂风暴雨的前兆，偏他居然是好事。
“应该吧。”江弋槐答道。老实说四年才见一次的大佬级别选手就是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班同学，她心中稍微有些失望。但是撇开偏见，客观论楚江川的成绩，他的才能确实值得这个特招指标。
课下关攸攸自己要去恭喜楚江川，还硬是要拉着江弋槐一起。江弋槐死命地拒绝，却被他一意孤行地解读为“不好意思”，害得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上去，以免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歧义。
“川儿！可真有你的！你知道吗？上一个念书的时候被特招的人还是秦雾大佬呢！你去了体院之后，一定记得帮我们引荐一下，要是能跟秦雾大佬一起打球就好了，被他虐我也心甘情愿！”关攸攸在楚江川身上粘了半天，见这天杀的江弋槐迟迟不开口，不悦地踩了她一脚。
“今天是个好日子，恭喜恭喜您！恭喜您脱离高考苦海！”江弋槐忍着脚痛没有表露出来，化身没有感情的恭喜机器。
“谢谢。”楚江川应道。
场面一度尴尬起来，宋怡婧笑道：“你们俩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江弋槐那么官方，你怎么也这么客气！给人感觉不情不愿似的！”
若是放在从前，江弋槐高低不得给她怼到南墙上，顺便把南墙干翻。但她现在实在觉得跟他们两人多说一句话都嫌浪费时间，有限的时间自然要花在自己喜欢的朋友身上。
她一个白眼刚翻到半截，忽然撞见赵长煦从前门进来，于是立刻转到他跟前，只和他说话：“今下午有空吗？”
“从培优班下课以后就没事了。”赵长煦同江弋槐一道向后走，经过楚江川时，拍拍他的肩膀道“恭喜”。
楚江川点点头算是答应。
“怎么了？”赵长煦问江弋槐道。
江弋槐迟疑了一下道：“志愿……我想找老江再谈谈志愿的事，我嘴笨，怕说不过他，就想找你陪我一起，做我的说客，行吗？”
“你要是觉得有必要的话，我随时都行，只不过……”
“什么？”
“等培优班下课恐怕有点晚了，我怕江叔叔已经下班了。不然还是大课间就出发吧？”
“不会的……我是说我问过了，老江今晚值班。”
“那好吧，我下午会尽量写快一点。”
江弋槐同赵长煦分别，各自回到座位，她望着赵长煦的身影，心里忐忑不安。
说什么跟老江谈志愿全是编的，上次跟赵长煦聊过以后，她就决定要让他知道赵叔叔的病情。因为在她看来，赵长煦是个足够通透的人，是不会被一时的感性蒙蔽双眼的人。他具备做出正确选择的能力。
可她一想到这么做就会辜负林阿姨的一番苦心，心里就煎熬不已。但是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赵长煦，应该还是希望知道实情的，她讨厌被周围人瞒着、被人蒙骗的感觉。
不得不说，她怕自己这样瞒着他，就会变成一个不称职的朋友，说到底，这么做可能只是出于她的私心罢了。
所以她已经做好挨骂的觉悟了。
江弋槐和赵长煦来到医院时已经是下午七点了，心内科的住院部在主楼五楼，按照上次关亭亭说的，老江的病人应该在一病区。
望着拥挤的长廊，江弋槐深深地感到无力。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将脑袋探进病房里，将床头卡挨个看过。
“我们不如直接去办公室找江叔叔吧？”赵长煦建议道。
江弋槐的眼珠滴溜溜地转，而后灵机一动指着走廊上的时钟道：“这会儿正是夜查房的时间，老江大概率在病房呢，你也帮我看看。”
他只得应了一声，走向对侧的病房。
江弋槐一连找了五间病房也没找到赵叔叔，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老江记错了，赵叔叔会不会还在楼下icu呢？
“你找着了吗？”江弋槐一边将头探进第六间病房，一边问道。却没听到赵长煦的回答。
她即扭头看他，只见他还在刚进病区左手边第一间病房门口站着。
她立即跑到跟前，只见靠门第一张病床的床头卡上就写着赵叔叔的名字。
赵长煦的脸上写满了呆滞，她不知道他究竟在这里愣了多久，于是试探着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他这才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突然回过神来，踉跄着走到赵叔叔床边，颤抖着声音道：“爸，你不是出差了吗？怎么在这儿？”
江弋槐的心揪了一下，脚下不由得退出病房，靠墙站着。她忽然觉得自己大错特错，究竟是怎样的铁石心肠，才能擅自做出这样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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