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日子在微微细风中逐渐转凉,桂花林又结了满树金黄,明珠郡主却无暇顾及这一方美景,概因近日来总有个暴脾气的姑娘爱寻她的麻烦。

    这已经是宋慕春近日来在讲堂中第十八次被夫子叫起来回答问题了,此前必有徐横秋在一旁嚷嚷:“常闻郡主聪慧伶智,这等小问必可作答。”

    宋慕春面上一派温和春风,好似根本不在意她的话,等作答结束后,郡主掰着手指头默默记着次数,垂落在耳旁的发丝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终于等到舞艺一学时,宋慕春一改平日里的宁静,在众人面前抢先一步大声夸耀徐横秋道:“早听闻徐小姐自小武艺过人,想必练起舞来定比旁人轻松许多,今日让我等开开眼界如何?”

    此舞非彼武,徐大小姐看着众人投过来的目光,只能默默不说话,她恨恨地剐了眼宋慕春,知晓她这是故意而言之,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罢了。

    衣裙翩翩之间,徐横秋快步走至宋慕春身边,赵无眠见她来势汹汹,向前一小步在前面挡住。

    来者嘴边挂起一道冷笑,讽刺她道:“赵二小姐还真是厉害,前有世子为你出头,如今又与郡主这般交好,往后荣华富贵不用愁了。”

    赵无眠虽笔下文采极好,但论口才,恐谁也说不赢。

    “徐小姐不去舞一曲,倒来这里羡慕旁人富贵了。”宋慕春往前走了出来,脸上笑意全无。

    “我可不是练舞之人。”徐横秋手握着长鞭,将宋慕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目光闪烁,不知又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宋慕春不惧她看,多日来被人故意算计全都要在此刻悉数奉还。

    她一招手将其余姑娘聚了过来,站在堂中甚是风光,笑得如秋日的暖阳般明媚:“徐小姐既不会舞,本郡主不介意舞一曲教教徐小姐,只是麻烦各位姐妹帮忙奏乐了。”

    梧桐台内,当属宋慕春身份最为高贵,不少官家小姐听后,忙拿起手中乐器道:“郡主既已开了口,我等岂有不帮之理。”

    一时间,堂中丝竹之声渐起,悠悠琴声中夹杂着渺渺笛音,那身穿锦衣华裙的姑娘,举手抬足间是数不清的风情,玉手纤纤,腕间银铃清脆,恰如步步生莲,又好似山中明月,一颦一笑,婀娜生姿。

    诺大的院内,纵然乐声妙耳,可院外的梧桐树上,年轻的白衣公子却只能瞧见那最中央翩翩起舞的蝶衣,直到手中酒壶倾酒而出,洒在衣袍之上,才将这痴人唤醒。

    “舞余裙带绿双垂,酒入香腮红一抹,前人诚不欺我。”

    然姑娘虽未饮酒,公子却早已醉在其中。

    挽袖弹琴的小姐姑娘之中,不乏舞姿出众之人,宋慕春一舞毕,仍旧迎来满堂喝彩,这些书香门第之后,愿为你伴乐是出自于礼,愿为你鼓之喝彩,却是出自于钦佩。

    这其中唯有徐横秋始终未抬手,她望着那台中风姿绰约之人,心上终究露出了点滴酸楚,若是当年她未提起这长鞭,是否也会是舞姿翩翩?

    正想得入迷时,宋慕春下台走到她面前,十分温和地提醒她道:“徐小姐,这回可会了?”

    徐横秋抿唇不语,刚想说自己虽不会舞,可一身的武艺也不是旁人随随便便就能学会的,但宋慕春很显然不想再听她说话,从她身旁抬步离开,只是刻意在她耳边停留了会,留下了一句话。

    “徐小姐,你有的,我不稀罕,我有的,你也夺不走。”

    本来只是梧桐台姑娘们的事,可今日这一舞不知被哪个好事之人给传了出去,连思贤院的祝纪年都知道了,彼时他正夸张地向宋慕春传达她的舞姿有多么惊为天人。

    “要是在下也能一睹明珠郡主的舞姿,那此生可算无憾了啊。”祝纪年双手向上,仰头望天,学着书院中别的书生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朝宋慕春挤眉弄眼。

    宋慕春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伸出手佯装要打他脑袋,祝纪年见势不对,忙往一边躲去。

    可好巧不巧,他身前是江云生,郡主的手一伸过来,江云生便往右边挪了一步,顺带把祝世子推了出去。

    “江兄,不带你这么帮她的。”祝纪年捂着脑袋控诉着这两人。

    “谁让你笑话我。”宋慕春又扬了扬自己的小拳头。

    “我哪有笑话你,那人的确是这样说的啊。”祝纪年这回学聪明了,躲在了叶温山身后。

    “郡主舞姿出众,旁人自然欢喜。”

    江云生此话一说,五双眼睛齐刷刷地往他看过来,其中当属宋慕春最是震惊。

    “江兄,你又未看到过,怎可得知?”祝纪年一双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转,又是好奇又是疑惑。

    江云生脸上淡笑,折扇一展,挡住了衣前有些被洇湿的痕迹,说得十分巧妙:“旁人多是如此说,若不出众,也不会人人夸赞了。”

    他这话也并非是假,如今书院中人人都闻郡主一舞动人,甚至不少胆大的学子还曾跑到梧桐台门口想要偷偷观之,为此没少得贺老夫子的惩罚。

    这些都且是后话,当论现下,宋慕春被江云生这么一说,心中自然起了不少的欢喜,旁人说千万句,也不抵这一句简简单单的夸耀。

    眼里满是愉悦,以至于前头拐角处走来一人时,若不是江云生伸手抓住宋慕春的衣袖,必然就要撞到那人身上了。

    本在笑闹的几人,见着眼前的冷着一张脸的秦安鹤,顿时没了再笑的心情。

    “秦可久,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在此闲逛。”

    旁人说不得,秦安鹤便将矛头转向低头不语的秦可久,言辞间尽是斥责:“春试一塌糊涂,难不成千秋榜也要落榜吗?如若不行,趁早出去,莫要丢了我秦家的脸。”

    秦可久忙急道:“二哥教训的是。”

    “秦安鹤你说的什么话,春试上,可久排第四。”祝纪年最是见不得他这副受气模样,走出来替秦可久辩解了句。

    “第四?”秦安鹤听后差点笑出了声,面无表情道:“连前三甲都未进,有什么资格说话。”

    “你”

    从来都未进前三甲的祝纪年气的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人家的确厉害,他不能说,可谁身边还没有个在前三甲的好友了。

    秦安鹤顺着祝纪年目光看过去,这一身白衣当真是惹眼的很,也让人讨厌的很,春试虽说是他掰回了一筹,但明年的科考才是二人真正的比试。

    在这之前,千秋榜他也必须赢。

    “江云生,咱们千秋榜上见。”秦安鹤说完便拂袖而去。

    祝纪年对着那个自傲的背影忍不住来了一番拳打脚踢,宋慕春数了数日子,发现距离千秋榜还真没有多少时日了。

    千秋榜的文武两榜,向来是无题书院学子们争破脑袋也要上的,书院内的学子本就是为了日后进朝廷官场所学,自然也有不少的朝堂中人会对这些学子多加注意,往年千秋榜上的学子大部分也都会被一些权势之人收为门下之客。

    最让人在意的还是东宫太子,无题书院作为汴京乃至庆阳的国之学府,圣上也对其很是看重,每年千秋榜时,会派太子前来察看,这可是学子们最接近天家的时候,自然让许多人为之看重。

    被秦安鹤这么一说,江云生依旧是怡然自得的模样,反倒是叶温山念叨着要赶紧去练武。

    “不如咱们去西郊大营那儿练。”

    祝纪年这一提议无人反驳,叶温山对那也熟悉,当即点头同意,至于宋慕春,纯属好奇兵营是何模样,正无趣着,何不找点乐子。

    于是六人一拍即合,也不磨蹭,就往西郊大营那儿走去,当然,秦小书生纯属是被祝世子逼着去的。

    “六侠客少了一个人还怎么六啊,走走走。”

    “世子,我需要看书。”

    “你在哪里不是看,在海棠园听戏你都能看的下去。”

    “别啰嗦了,小心我把你打晕抗过去。”

    最后,在祝大世子的淫威之下,秦小书生屈服了,宋慕春看着这两人却是笑出了声。

    走在她身旁的江云生也忍不住轻笑道:“世子有时候倒是挺心细。”

    “阿年虽然脾气不大好,但对朋友是极好的。”宋慕春眉眼带笑,头一次为祝纪年说了句好话。

    依着秦可久的性子,若放了他一人去看书,必然又要为此钻牛角尖,他虽平日里看起来不在意,可心中却是极看重秦安鹤的话,刚才被那么一番贬低,祝纪年知他难受,好友一道,到底能宽宽心。

    “看来郡主对世子很是了解。”江云生收起了手中轻晃的折扇,淡淡地问了句。

    宋慕春脚下步子欢快,很快便答道:“那是自然,阿年与我打小便玩在一处,他那性子,我清楚的很。”

    然而等她话说完,江云生却没了声音,宋慕春转头去看,便见他轻皱着眉头,眼里神色看起来极是低落,她还从未见着他这副模样。

    “真好,少时能有郡主这样的同伴,想必日子定然会欢乐许多。”江云生嘴角尽力扯出一抹笑。

    宋慕春蓦然想起那日他与阿姐所说,家中无父母兄弟,适才自己那么说,莫不是令他又念起了少时一人的孤独之感。

    姑娘心中不免升起几分愧疚,默默往江云生身边走近了些,后者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少时我只一人,今日难得听闻这样的年少情感,不知郡主可否能与在下说一说你与世子少时之事?”

    宋慕春本就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听他这么一说,便一五一十将自己与祝纪年少时一起玩耍的事情说了个遍。

    不仅吃在一处,玩在一处,听到睡在一处时,江云生的眼神微微有些变化,可小狐狸还没察觉到哪儿不对劲,只一股脑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去,却浑然不知某只老狐狸早就把她说的这些事通通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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