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大营就坐落在汴京西城门口的不远处,营中的军队是卫戌汴京城的主要重兵,许多王公贵族也都爱把自家儿孙扔在此处历练。
祝纪年的父亲南景侯,如今正担着西郊大营的统领之位,因此他没少被其父扔到这里与人对打,只见他熟络地与门口的守卫招呼后,便领着人走了进去。
“臭小子,你带这么多人过来干什么!”
头上被拍的这一巴掌是如此的熟悉,祝纪年也不发脾气,对着身穿盔甲的南景侯理直气壮地说道:“来练武啊,你不是老念叨着我不练,来了又打我。”
南景侯眯起了眼,显然不太相信,这可不像自家儿子的作风,再往旁一看,就见拿着红缨枪的叶温山,他哼了声:“我看是小山来练还差不多。”
“还有我啊,姑丈莫不是把我忘了。”宋慕春从一旁蹦了出来。
“本侯怎么敢忘了小明珠啊。”南景侯的脸立马舒展了开来,笑得甚是温和,打趣道:“本侯可不敢让你练武,若是磕着碰着了,你爹还不把我压皇上那去。”
“看看,看看,这就是我爹的两幅面孔。”祝纪年有些忿忿不平,抱着双臂向身旁的人抱怨了句。
南景侯自然听到了,对着他又是好一通吹胡子瞪眼,这才注意到他身边还有个白衣公子哥,模样倒是惹眼,一身的气度还有些许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在下江云生,见过侯爷。”江云生往前站了一步,向其拱手行礼。
“原来就是你啊。”南景侯眼里露出抹兴趣,将面前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随后,趁着祝纪年不注意,拎着他就往武台上带。
“爹,你干什么啊?”祝纪年慌道。
“正好,看看你近日来有没有偷懒。”
话落,南景侯看向台下的江云生,示意他也上来,口里是不容置疑的语气:“你二人来比一比!”
台上的祝纪年一脸不情愿地拿着把剑,他看向手持折扇的江云生,小声道:“江兄,给个面子,下手轻点。”
“臭小子嘀咕什么呢,站好!”南京侯呵斥了声,见江云生还是拿着把折扇,从一旁的兰锜中抽出把剑扔了过去,高声道:“把剑拿好,让本侯瞧瞧你的本事。”
叶温山默不作语,只是神情专注地看着台上二人,虽此前听闻江云生师从江湖剑客,但这还是第一次瞧见他使剑。
不同于祝纪年的阔斧向前,江云生的剑法很是行云流水,藏着些飘忽不定,让祝纪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间心中执意也上来了,脸上不再见那些嬉皮笑脸。
南景侯越看越觉得此子不凡,他双手背在身后,突然叹了句:“如此看来,还真有些像那人。”
叶温山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耳旁传来侯爷爽朗的笑声,只听他道:“你爹那时还未成亲,你是没见过你三叔的,现今这江家小子瞧着倒有几分他的做派风度。”
“我三叔?”叶温山眼带不解地看向南景侯,他虽未见过,可也听说过三叔的事迹,那可是战场上杀人不眨眼,一枪封喉的将军。
“你三叔曾经在京中有个称号,名为玉面郎君。”说起这个时,南景侯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怀,时事多变,当年的玉面郎君如今也鲜有人知了。
宋慕春不大懂他们习武之人所说的剑法,只觉得耍剑的江云生比起平日来多了那么几分潇洒肆意,她看得有趣,只在一边为江云生叫好,惹来祝纪年频频白眼。
“赵无眠,你哑巴了,不会替本世子喊喊?”祝纪年及时挡住来人一剑,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那只知道傻站着的姑娘。
“阿年,你失算了,无眠和我可都是赌江公子会赢!”宋慕春挥了挥手中的手帕,笑得一脸明媚灿烂。
赵无眠被宋慕春一只手挽着,只一味地笑,也不说话,近日来她觉得事事都在变好,那日自与娘亲分别回家后,爹居然同她说半月后许她与娘亲见面,最值得欣喜的是,赵辰良竟也出京在外。
所以日子也许并不会那么糟糕。
多年以后,她提笔写下回忆录,回想起那时高台之上南景世子的喊声,她也许是要回应的。
听着台下姑娘一声声地助威,江云生手中之剑猛地凌厉起来,朝祝纪年轻笑道:“世子,郡主当如此说了,在下定然是要做到的。”
“江兄你重色轻友!”
话还未说完,祝纪年手中的剑便被打落在地,他无奈一笑,随后大方认输:“江兄厉害!”
“叫你平日里练功不努力。”南景侯走上来踢了一脚儿子的屁股。
“爹!你可不能这么说,不信你让温山上来试试。”祝纪年捂着屁股有些羞恼,他低着头瞥了眼台下两个姑娘,果然是在笑他。
叶温山早就手痒了,听见这话,红缨枪一提便要走上台来,却突然从营外纵马跑来一人,口中高呼着:“侯爷在何处?”
南景侯立马跳下台快步走了过去,留下几人不明就里,宋慕春见那人穿着宫中的衣服,又是如此惊慌失措,心中升起一股担忧,两道秀眉皱起,轻声道:“莫不是宫中出事了?”
可转念一想,皇宫守卫森严,又有禁军护卫,若出了大事,早就人尽皆知,若是小事,也不至于来这儿。
可宋慕春只猜对一半,出事的是宫中,但却是那东宫。
匆忙离去的南景侯只来得及留下“太子遭刺”四字后便领着一众官兵赶出大营,事发突然,恐刺客还在城内,万不能让其溜走。
“眼下只怕城内还有一番乱,今日我们先且回去吧。”
江云生的提议得到几人一致之肯,叶温山拎起一旁看书看得入迷的秦可久,他还一脸不知所云,看了眼众人后又继续低头看书。
若不是他们几人动作快,西城门的大门恐怕都要关上了,只见城内官兵一个个面容严肃,正对着挨家挨户开始盘查。
瞧着这阵势,宋慕春倒觉得今日这刺客恐怕难寻。
因着几人都不在同一道上,想着现下也不安稳,叶温山先携了秦可久送回去,否则路上碰上刺客,这书生也只当看不见。
“也不知道太子哥哥是否有被伤到。”宋慕春心中担忧,对那刺客也没有什么好话。
可看着一群群官兵进进出出,却都未有所获,只闹得人心惶惶,宋慕春唏嘘道:“可见当太子,也不见得能有多安生。”
江云生行在外侧,只把宋慕春护在里面,闻言浅笑道:“这世间泼天的富贵从来都不是那么好承的。”
“所以说,还是我这个郡主好,吃了睡睡了吃。”宋慕春踢了下脚边一块小石,小石咕噜噜往前滚去,惹来她几声轻笑。
“人生当如此悠闲最好。”江云生学着她,也寻了颗小石踢着。
“江公子往后可有什么打算?”说到人生,宋慕春突然兴起,她说的往后,是往后一生。
这个问题倒让江云生一时答不上来,从前他想往后若是孑然一身也并非不好,只要院里有几颗小菜,家中有几坛美酒足以,如今,往后当还要如此吗?
他看向一旁的姑娘,只见丝丝碎发飘在她耳边,先前那颗小石已到了她脚下,姑娘踢的不亦乐乎,一时间有官兵匆匆过来,踢出去的小石落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瞧着姑娘撇下来的嘴角,他舒心一笑,轻声道:“往后只需一人足以。”
奈何官兵呼呼而来,将他的声音隐没其中,宋慕春抬眼问他:“江公子方才说什么?”
官兵离去,江云生眼眸含笑,还未开口,转角的巷子深处却传来一女子的惊呼。
“你是谁!胆敢在汴京城内放肆!”
两人听闻此话,相互对视一眼,一齐往巷子里跑去,远远地只看见一个姑娘正拦着一异服蒙面人质问。
待离得近了,宋慕春才瞧清这姑娘的面容,正是徐横秋了,不怪她认不出,徐横秋今日的打扮着实与平日不同,也穿起了那层层叠叠的嫩色衣裙,腰间也不见那根长鞭。
徐横秋正后悔今日没带长鞭出门,便见有人寻了过来,一看是江云生,眉毛高高扬起,笑意便露了出来,可一时疏忽,却未见身后的蒙面人拿着匕首。
“徐姑娘小心!”宋慕春大喊。
听见这声提醒,徐横秋反应也快,蒙面人没想到这看起来娇弱的姑娘竟也有武在身,突袭之下只划伤了她的手,因此手中的动作愈发狠厉。
只是江云生也赶了过来,蒙面人见人多起来,便打算抽身离去,口中说的话不知是哪儿言语,让人一句也听不明白。
“奇怪,辽真语?”宋慕春惊道。
好好的汴京城里突然出现一个身穿异服说他国之语的人,再联想今日太子遭刺,两人顿时明了。
江云生朝宋慕春轻轻点了下头,随后脚上动作不停,直追那远去的蒙面人。
“莫去。”宋慕春拉住想要跟上去的徐横秋。
徐横秋甩开她的手,怒道:“你拦着我做甚!倘若江公子受伤怎么办?”
“你可跟得上他二人?就算跟上,到那时你若是被刺客所制,让江公子该如何?”宋慕春说得冷静,好似根本瞧不见她眼里的焦急。
“什么刺客?那人只不过被我撞见他要抢一百姓衣服罢了!”
抢衣服是为了换下异服,混入人群中,如此一来,宋慕春更加肯定心中所想。
见她转身要走,徐横秋一把抓住她,又急又怒:“你去哪,江公子还没有回来。”
“你若真要帮他,就速速去找到你爹,一五一十将你所遇此人之事告知,好过待在这里干等。”
宋慕春说得又急又快,也不等徐横秋问清楚,忙往巷子外跑,她要去找南景侯,西北两座城门已关,她知江云生追着此人甚有风险,唯有官兵一齐出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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