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你说他还能醒的过来么?”

    “这位施主命大,无事的。”

    “方丈,你又掐指一算了?”

    “天机不可泄露,不能说不能说。”

    江云生悠悠转醒时,只觉得阳光刺眼的很,他眯着眼缓了好一会,想伸手去挡,但奈何全身酸痛得动都动不了。

    耳畔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江云生转头朝那边望去,只见着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背对着自己,那两颗光秃秃的脑袋在太阳下还有些反光。

    丝丝缕缕的檀香围绕在鼻息间,隐约可听见有撞钟的声音,江云生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看来那日是被人救下了。

    “小师傅,小师傅…”

    长终正和方丈据理力争何为天机一说,便听见身后有个虚弱的声音在喊,他回头看见醒来的江云生,双手合十又念了一句哦弥陀佛。

    “施主,你终于醒了。”

    长终知道江云生想问什么,他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施主,此乃松山寺。”

    松山寺这座寺庙,在庆阳来说算是最为独特的寺庙,它建在山峰高处,寺庙里包括方丈总共也只有十二位僧人,庆阳建了多少年,这座寺庙就有多少年。

    传言太/祖当年还未称帝建国时,松山寺的方丈曾送了八个字给太/祖,便是这八个字使得天下风云大变。

    最后庆阳建国时,太/祖当即下令封松山寺为国寺,不知多少百姓为了来这上柱香祈平安,在松山寺那长如天阶般的台阶叹了一声又一声。

    曾经的松山寺香火鼎盛,日日人来人往,但不管再有多少人,这儿始终只有十二位僧人,后来庆阳寺庙渐多,松山寺更是曾闭门三年,逐渐再不如当年之景。

    但寺庙幽静,反倒多出一股恬淡之感,木鱼声蝉鸣声撞钟声,声声入耳,只需站在寺庙前,心就好似静了一大半。

    江云生也曾听过师父说过松山寺,但说的却是方丈,松山寺每一代的方丈都十分精通天象卦算之术。

    每一年春之始,皇家都会遣人来松山寺问一问国运之事,这也是为什么寺庙多年不见香火却依旧无人敢轻视的原因。

    许是因为是这寺庙中唯一长着头发的男子,那个叫长终的和尚总是追着江云生问东问西,问的全是山下的事情,但这些问题,多多少少有些让江云生摸不着头脑。

    “施主,你去过山下的胭脂铺吗?那些胭脂可都是有着各色香味的?与寺庙中的檀香相比如何?”

    “小师傅,这个江某也不清楚。”

    “施主,山下人人都如你这头发一样长么,那发钗什么的是不是都做得甚是精致?”

    “小师傅,那是女子之物。”

    “哦,女子之物,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都做得甚是精致?”

    每每这时,江云生都不知该作何回答,可奇怪的是,寺庙里的僧人都对此见怪不怪,就连方丈也不曾责怪长终。

    在被长终追问了好几日后,江云生也能自个下床走动了,他从禅房一路走到佛堂,低沉浑厚的经文声在佛堂内回荡,他遥遥远望着那金身佛像,这么多天来,他还未曾来上过一炷香。

    长终盘坐在蒲团上,低眉闭眼敲打着木鱼,他念经文时,脸上总是十分的平静,不喜不怒,像极了那金身佛像。

    “施主也是来求佛问安的吗?”

    听着身后哒哒的木鱼声,江云生将手上的一炷香插进香炉中,这才回道:“既来了此处,自当在佛前上柱香。”

    长终依旧闭着眼,他话说得很轻:“不知施主是为自己还是为他人?”

    “为自己也罢,为他人也罢,佛自知晓。”

    江云生说完转身就要离去,手腕却突然被一旁人抓住,他低头向蒲团上的人看去,“小师傅这是何意?”

    “山下有人铺了网,正等着施主下山,此时还是莫要离去才好。”

    江云生并为有多惊讶,若这里不是松山寺,而是其他普通的寺庙,山下那一伙人怕是早就闯进来把他捉回去了,但躲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长终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一步说道:“施主不妨多待几日,有缘之人自会来替施主解围。”

    “有缘之人?”

    长终睁开眼,那一如既往平静的眼眸泛起点点波澜,他微微一笑:“佛听到了,施主是为他人祈求的平安。”

    他人若是不知晓,自当前来亲自看看。

    但江云生还没等到所谓的有缘之人,却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佛堂外,长终很是不解:“不对劲啊,人是不是错了。”

    方丈看着不远处的一男一女,轻笑道:“长终啊,不是人错了,是人算不如天算,这回,你慢了一步。”

    长终抬头看着老者,虚心问道:“方丈,你可有什么办法?”

    方丈摸了摸长终光秃秃的脑袋,意味深长说道:“长终啊,你要记住,山下的事不要去管,你我终究是山中人。”

    长终看着方丈的背影,朝树下的两人双手合十,念了句哦弥陀佛,也跟着离去了。

    树下的徐横秋没想到竟然会在松山寺遇见江云生,今日她被母亲拉来上香,硬是要给她求姻缘,不知母亲与父亲说了什么,说好的去叶家把那莫须有的娃娃亲退了,如今父亲也不肯了。

    母亲只是说,既然是莫须有,又何必再去说,省得丢了自家脸面。

    但徐横秋知道,母亲始终认为叶家是一门好亲事,就等着她回心转意。

    然而眼下,徐横秋却有些后悔方才为何在山下台阶处不快些走,这样就能早一些见到眼前人了,这里没有旁人,只有她和江云生。

    “江大人,好巧啊。”

    “徐姑娘。”

    “江大人还是如此客气,叫我横秋就可以了。”徐横秋满脸带着笑意,母亲有一点还真说对了,松山寺求姻缘向来是准的。

    江云生淡淡一笑:“徐姑娘,礼数不可废。”

    礼数礼数,徐横秋厌烦了这两个字,这世间对姑娘家约束的礼数本就够多了,她眉头一皱,本想说些什么驳回去,可转念想起母亲的话,男子多喜爱女子温柔些,她不能动不动就发脾气。

    于是徐横秋摆摆手无所谓道:“算了算了,你爱怎么叫便怎么叫吧。”

    “对了,我听有人说你在江南那边办事受了重伤生死未卜,怎么突然在松山寺了?”

    徐横秋挑眉,忽而笑道:“我知道了,是不是江大人故意所为,好让那些人放松警惕的?”

    但江云生却神情少见的严肃起来,“徐姑娘,你可知郡主是否已回到王府?”

    徐横秋一愣,其实在汴京听到有人说他生死未卜时,她也曾急得要骑马立马下江南而去,若不是被母亲制止,恐怕如今人已在江南了。

    江云生是替皇帝办事,别人盼着他怎样,徐横秋并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总是在心里盼着她能平安归来的。

    这次的田产贪污案,徐横秋也是从父亲口中得知了一星半点,但生死未卜的消息传来后,朝堂并没有什么波动,就连皇帝也未说什么。

    徐横秋冷笑一声,她在这里满心满眼担心他,却不知眼前人压根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虽说这儿只有他们二人,但徐横秋只觉得他们二人之间横亘着一条长涯,她一人站在一头,江云生和宋慕春站在另一头。

    “秋儿,你在和谁说话?”

    母亲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徐横秋握紧拳头,小声怒道:“江大人,你看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是我徐横秋,不是她宋慕春!”

    “宋慕春怎么样关我何事,你自个担心她为何不下山回汴京瞧一瞧!”

    徐横秋其实说完就有些后悔,若是在松山寺,他二人还能多说上些话,可一旦回到汴京,她连东洲都进不去。

    江云生望了眼庙门外头,是啊,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闯出去吧,她若是回到汴京听到他生死未卜的消息,岂不是又要急了,总要让她安心一回才好。

    更何况,再这样下去,案子只会越拖越久,久了,证据只会被抹的干干净净。

    “江云生,你去哪啊?”

    “下山,回汴京。”

    徐横秋看着远去的背影,气的一跺脚,她连话都没说上几句,这人就急着回去,倘若不提宋慕春,他是不是就会多留一回。

    山门之外,陈三带着人早就候着了,他不能进去,就等着人出来,除非这位江大人肯剃发为僧,否则就甭想活着回汴京。

    远远地,有一白衣人正提剑踏步而来,陈三对着后面的人挥了挥手,一瞬间,好几道黑影朝着那人奔去。

    江云生早已料到,长剑紧握在身侧,正欲出手时,后头甩来一长鞭,把黑衣人打倒在地。

    徐横秋气急败坏地从后头跑回来,“江云生,你是不是出来找死!”

    “徐姑娘,你怎么来了?”

    “你管我来不来,我也回汴京不行!”

    徐横秋没好气地瞪了眼江云生,但那人”反倒一笑,竟朝她一鞠躬。

    “江某谢过徐姑娘。”

    徐横秋撇过头,脸颊升起了微微的红晕,但一想到他为何要回去,心里的怒气又升了起来,鞭子甩的愈发用力。

    从山下一路上来时,徐横秋就知道这林子里藏着人,母亲告诫她不要多生事端。

    但当江云生眉眼清隽地站在她眼前时,徐横秋就知道,今日这事她非管不可了。

    寺庙瓦顶之上,长终看着山门外不远处挥鞭打人的女子,不由得叹道:“果然啊,山下的女人如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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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郡主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今日入荷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75章 山上有座庙-明珠长公主 小说,明珠郡主,笔趣阁并收藏明珠郡主最新章节 伏天记笔趣阁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