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晚福至心灵不再纠结于前世的身外之物后,慕容涤新难得地睡了个好觉,一夜安眠无梦。
翌日清晨,她还派小厮去几位交好的小姐家送帖子,约她们午时在归云大酒楼用膳。
换上属于工部参领监事的缥色官服,她来到慕容阅竹房内,笑嘻嘻地走到正由侍女服侍梳头绾发的女子身后。
“姐姐!”
慕容阅竹抬眸,从铜镜里看见了身后的妹妹,她眼含笑意,侧过身把慕容涤新拉到身旁,亲手为妹妹理了理官服。
“你现在要入宫?”
“是,我进宫去看一圈,戏台子的建造已经步入正轨,接下来就没我的事了。”
慕容阅竹笑道:“听宋桓说皇上很赞赏你的设计。”
“姐夫是为了讨你欢心才那么说的,皇上要是真的赞赏,怎么才只给我个从八品的官职?”慕容涤新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这般口无遮拦!”慕容阅竹连忙攥住她的手,“父亲母亲再过几日就要到长安了,那时我再仔细地向他们汇报你的情况。”
慕容涤新神情宁静率真,她俯身凑近慕容阅竹,低声说道:“父亲母亲怕是要忙着和宋府筹备姐姐与宋公子成亲一事,才没有时间管我呢。”
说罢,见慕容阅竹的双颊不出所料地飞起一抹红晕,她抿嘴偷笑,随后向慕容阅竹告辞道:“我进宫啦,午膳约了念真她们一起去归云大酒楼,姐姐不用等我。”
看着一溜烟就没影了的少女,慕容阅竹既宠溺又无奈地笑着,虽然妹妹长久地不与宫廷接触,但目前看来她处理得得心应手,自己这个当姐姐的也就放心了许多。
……
慕容涤新一出府,便看见门口石狮子后局促地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她上前查看,惊喜地发现居然是小奇母子。
“小姐!”韩大婶连忙唤她,“我们一早就被王府的人送回城北,我记着小姐的话,就连忙带小奇来这里等。”
“好。”慕容涤新点了点头,旋即疑惑地问道:“王爷不是要留你们在王府住一段时间吗?”
“昨晚是这么说的,我担心得一晚上都没睡好,但是今天早上有一位大人突然说奉王爷之命送我们回家,我也糊涂了。”
真是个善变的人,慕容涤新止不住腹诽李致,但这样也好,小奇母子不在他眼皮子底下,露馅的可能性会小很多。
她唤来跟在身后的贴身婢女久春,吩咐道:“把他们安排在我院子里的厢房住下。”
随后又对小奇母子解释说:“你们在此住一两日,我会安排人把你们平安送回扬州老家。”
韩大婶面露感激之色,拉着小奇连连向慕容涤新道谢:“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
得来全不费工夫,慕容涤新登上了进宫的马车,掀开帘子看着久春将小奇母子领进府,心中倍感轻松。
入宫后,她按例来到了皇宫北边的料峭斋原址,看着已初具现代舞台雏形的戏台子,不由得感叹刘穹的确是干建筑的一把好手。这般细致聪明一点即通,难怪能在对前朝旧臣采取冷处理态度的新朝平步青云,位极正二品工部尚书。
工吏们有条不紊地按部就班干活,她觉得自己可有可无,但仍恪守职责待在这里。
……
和熙殿偏殿,早朝结束后,皇帝留下了李勉、李致、许丞相和礼部尚书宋大人,正在敲定对蜀地使臣的礼制。
“陛下,”许丞相捋着白胡须,率先表明态度,“臣以为,对蜀地用一般藩属国礼仪接待便可。”
“许爱卿,蜀地十五年来不与我朝来往,早已脱离藩属国范围了。”
“陛下,您乃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且蜀地本应归属长安,若非逆贼贺兰广希叛离,蜀地早就收入本朝囊中。”许丞相语气中对贺兰广希和蜀地含着极大的不满。
“宋爱卿,你的想法呢?”皇帝转向另一旁的宋轲。
“陛下,”宋轲微微颔首,“微臣以为,对蜀地应用高于藩属国的礼仪接待。”
“哦?”
“陛下,蜀地王权虽非正统,但多年来的确自成一朝。尽管当年贺兰公子叛离,但这些年来蜀地从未给我朝惹过麻烦,因此微臣以为,应当宽和仁厚地接待蜀地使臣。”
“宋爱卿言之有理。”皇帝点了点头。
“宋大人未免过于高看蜀地,”许丞相悠悠开口,“区区弹丸之地,就算想给我朝惹麻烦,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在许丞相轻蔑的目光下,宋轲干巴巴地赔笑道:“丞相所言极是。”
皇帝没有在意许丞相对宋轲的为难,他暗自思忖着,准备在对蜀地使臣礼仪规格上下一个了断。
这时,齐公公恭整地走进了偏殿,通报道:“陛下,东宫侍卫有急事上报。”
李勉微微惊愕,和身旁的李致对视一眼,听到皇帝的吩咐传来:“宣。”
不出片刻,一个风风火火的侍卫箭步上前,跪在堂中禀告:“陛下,太子殿下,有贼人擅闯东宫!”
李致惊讶地睁大眼睛,目光投向上方的皇帝。
“竟有此事?”皇帝皱眉道:“勉儿,你速速带人去捉拿贼子。”
……
李勉和李致急匆匆地向东宫赶去,路上,侍卫仔细地向他们禀报贼人的线索。
“太子殿下,谌安王殿下,那贼人穿着一身太监服饰,跟在为太子妃娘娘送药膳的宫人里混进东宫,趁人不注意便向书房方向跑去,他轻功极好,小人无能,让他逃掉了。”
李勉默默听着,不作应答。李致却在第一时间想到了某个人,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东宫,李勉跟着侍卫查看了一遭贼人进入东宫和逃窜的路线,李致没有跟去,他拿过内务府公公呈上的今日入宫人员名簿,不出所料找到了慕容涤新的大名。
把名簿丢给太监,他立马转身离开东宫,向北边正在修建戏台子的方向大步赶去。
时至午时,待李致赶到时,只看见现场工吏寥寥,一眼望去,并没有要找之人的身影。
有个小吏上前向他行礼,李致直截了当地问道:“参领监事呢?”
小吏脑筋转了个弯,才明白他说的是谁,“回谌安王殿下,慕容二小姐一刻钟前便离宫了。”
李致面无表情地收紧下颚,他这下更加确定贼人就是慕容涤新,自己好心提醒她不要去东宫乱来,居然置若罔闻。
转过身,他便向宫外慕容将军府赶去。
……
慕容阅竹正在书房里练着书法,忽然听小厮通报谌安王殿下来了。
满腹疑惑地来到府内正厅,见来人面色微有不善,她谨慎地福了一礼道:“臣女见过谌安王殿下。”
“慕容姑娘,本王要见慕容涤新。”
慕容阅竹止不住地担忧,看来极有可能是涤新闯祸了。
“殿下,涤新回府后换了身衣裳便去了归云大酒楼。”
李致闻言,起身便准备离去,蓦地听见慕容阅竹惶惶发问道:“殿下,涤新闯了什么祸吗?”
稍稍压抑了一下不悦的情绪,李致用温和的口气回答她:“没有,只是本王有急事寻令妹确认罢了。”
慕容阅竹松了口气,目送李致离开。
……
归云大酒楼,慕容涤新和刘念真在四楼就坐,二人许久未见,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念真,芸鹤和如嫣去哪儿了?”慕容涤新望着对面白皙娇俏的少女,问道。
“芸鹤和她母亲回洛阳给祖母拜寿去了,如嫣今天去八寿万仙宫上香了。”被唤作念真的少女声音润雅清透。
“一个个的,真够忙的。”
“哪儿有你忙呀?”念真打趣道:“慕容参领监事。”
慕容涤新吃吃一笑,连忙摆摆手,“芝麻小官,不足为提。”
念真歪着头看她,“涤新,父亲说你很有建筑才能,还说想收你为徒呢。”
慕容涤新惊讶地挑挑眉,“刘大人这么说?”她垂眸思考了一下,接着道:“不行,念真,我已经拜师了。”
念真用手肘支在桌上,捧着脸看她,“你放心,父亲只是提提而已,我和他说了你已经有师父了,而且你身子不好,父亲不会真的让你跟着他跑遍天南海北日晒风吹的。”
“那我便多谢念真和刘大人了!”慕容涤新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了一杯。
念真眉眼含笑地望着她,神情放松而自然。
“说吧,有什么烦心事。”慕容涤新搁下茶杯,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向念真。
“你又看出来了。”念真略显扭捏,露出些许心虚道。
“我行走江湖阅人无数,还看不出你的心思么?”慕容涤新调笑了两句。
念真低眉,白皙的脸颊忽然烧红起来,低声开口:“元旦节那天晚上,我和堂姐妹一起去赏花灯,被人流冲散了,幸好遇见一位公子。”
慕容涤新眼睛一亮,用期待的目光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他说他也和家人走散了,于是便和我作伴,一同游船看花灯,之后还把我送回了府里。”
“可是,”念真抬眸看向慕容涤新,眼中是伤心落寞,“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找过我。”
“你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念真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是许太傅的儿子许世缜。”
闻言,慕容涤新的心登时凉了半截。
许太傅,当朝皇后和丞相的弟弟,权倾朝野的外戚许氏,哪怕念真的父亲刘穹官至正二品,也不过是六部尚书之一,高攀不起许家。
更何况刘穹是前朝旧臣,无论如何也入不了许氏一族的眼。
正准备安慰念真几句,慕容涤新突然瞥见楼梯口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清俊的少年一身明蓝色的流光锦袍,腰间扣着一条墨玉色的玉带,还系着一只锦缎香囊。乌黑的长发扎在头顶,以一根银白色带子固定,一副谦谦贵公子的模样。
然而他的面色极为不善,阴霾的双眼紧锁在她身上,压低声音冷冷道:“慕容涤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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