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慕容涤新仍注视着画舫甲板上的贺兰广希,声音淡淡的。
见她的心思全部放在了贺兰广希身上,李致顿感索然无味,他低头看了一眼货郎留下的两个箩筐,略显不满道:
“买这么多平安锁和同心结,有什么用?”
慕容涤新这才转过头来看他,思考了片刻,突然笑眯眯道:“殿下成亲的时候,这些东西可以用来布置王府。”
李致脸色一变,咬牙威胁道:“你要是再撮合我和柳识祺,我就……”
“你就什么?”
李致脸上浮现愉悦的戏谑的微笑道:“我就去求父皇赐婚。”
慕容涤新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低声道:“殿下要拿谁做挡箭牌?不会是我吧?”
李致笑意散去,越发索然道:“你还是接着看贺兰广希吧。”
画舫缓缓驶近鹊桥,在最后几朵烟花归为灰烬后,贺兰广希才收回视线,他神情平静,唤来护卫吩咐道:“去打听这批烟花的制造者是谁。”
护卫领命退下,他又向另一位护卫问道:“清芷如何了?”
“回将军,闵姑娘在您入宫后便离开了,按照您的吩咐,属下派了两名护卫跟在她身边保护。”
“好,每日都要向我汇报她的情况。”
“是,将军。”
烟花燃尽后的河道两岸更加热闹欢腾,但贺兰广希深邃的眸子像一潭平静的湖水,不曾泛起丝毫涟漪。
画舫即将从鹊桥下经过,他迈开步伐,准备回到船舱。
这时,空中突然落下一大把轻飘飘的红色小物什,其中一只恰好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用修长的手指捻起肩上的那只同心结,眉心微蹙,抬眸向鹊桥上望去。
那位笑容灵动温暖的少女正低着小脸,手里拿着一只平安结,一个劲儿地朝他挥手。
少女身边是一位贵气天成俊美温润的少年,他姿态微矜,面无表情。
贺兰广希只瞥了少女一眼,便将手中的同心结丢在甲板上,然后径直回到船舱。
慕容涤新大失所望,她停下挥手的动作,喃喃道:“他这是怎么了?”
李致似笑非笑,“你既然如此爱慕他,为何不使些手段,拆散他和那位医女?”
慕容涤新摇了摇头,低声问他道:“殿下,那位医女是不是离开行宫,去寻找她的祖母了?”
李致悠悠地盯着她,“你确实很聪明。”
慕容涤新淡淡一笑,弯腰将手中的同心结放回箩筐,从另一个箩筐里拿出了一只平安锁。
她将平安锁递给李致,指了指桥上挂锁的地方。
李致接过平安锁,俯下身将其妥帖地挂在了桥上。
而后,他从箩筐中又取出了一只平安锁,再次将其挂好。
“为何要挂两只?”慕容涤新有些疑惑。
李致含笑望着两只紧靠着的平安锁,清脆利落地回答:“我乐意。”
慕容涤新没再说话,她低头看向桥下,发现贺兰广希所乘的画舫已经离开了。
她不免有些失落,却听见李致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倾慕他?”
慕容涤新诧异地侧过身来直望着他,只听见他继续道:
“对于一个此前从未见过、从未真实接触过的人,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感情?”
慕容涤新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在她垂眸的那一瞬间,清风明月般的少年忽然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他的声音轻灵缥缈,仿若叹息般道:“这个问题,我也想问问我自己。”
慕容涤新没有深究他的意思,只敷衍道:“以殿下的聪慧,自会找到答案。”
……
李勉和林觅沿岸游赏,二人此刻同众人一道围成一圈,圈中间是扮作舞狮的江湖艺人,正在表演爬高杆。
林觅目不转睛地盯着舞狮,突然听见李勉向自己低声耳语道:
“你看对面,是不是许世缜?”
林觅顺着他的眼光望去,惊讶道:“的确是他,他不是一向不爱热闹吗?”
“他旁边那位女子,你认识吗?”
林觅仔细看了看,更为讶异道:“似乎是工部尚书刘大人之女。”
……
刘念真眉眼弯弯地看着舞狮,片刻后又将目光投向身旁男子。
许世缜注意到她的目光,微微低头,含笑与她对视。
刘念真的心跳陡然加快,她的脸颊升起淡淡的粉色,连忙将视线重新移回到正在爬高杆的舞狮上。
许世缜也随她看向圈中央,却突然发现对面出现了两个认识他的人。
他面上一沉,凑近刘念真,对她道:“太子和太子妃在对面,我们走。”
刘念真朝对面望了下,不明就里地问他:“为什么要走?”
迟疑了片刻,许世缜还是解释道:“太子知道我正在与楚太师之女相看。”
刘念真目光一滞,不愿相信地望着他的眼睛。
许世缜不再多言,只拉住她的衣袖,护着她挤出人群离开。
……
鹊桥上,护送柳识祺平安回府后的裘宁折返回来,他叫来手下将两箩筐同心结和平安锁搬回谌安王府。
李致和慕容涤新一齐走下鹊桥,意识到亥时一刻将近,她连忙压低声音辞别道:“殿下,臣女先行告退了。”
李致瞥着她,冷不防发问:“那位给你银子的人是谁?他的兄长又是谁?”
慕容涤新笑得纯良,言简意赅道:“江湖人士。”
一丝冷笑蔓延在李致的嘴角,他沉声开口道:“你不愿意说?”
慕容涤新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说了对殿下没有好处。”
看了一眼神色清冽的少年,她小声地继续道:“臣女思来想去,还是想要劝告殿下,殿下最好不要自请同去蜀地,若是遇到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我怕遇到意外,你就不怕遇到意外?”
“正如殿下所言,臣女不怕遇到意外。”
李致颇为惊奇,“你这般性格的女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慕容涤新对上他的目光,温言细语道:“希望殿下能够认真考虑臣女方才所言。”
说罢,她便抬手作揖,向李致辞别,随后匆匆离去。
李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
慕容涤新赶到约好的地点时,发现刘念真已经候在了那里。
她略带歉意道:“念真,让你久等了,我来晚了。”
刘念真朝她一笑道:“我也才到片刻。”
感觉有些不对,慕容涤新细细地观察着眼前少女的神态,询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刘念真咬了咬唇,音色微颤道:“太子和太子妃看见我和许世缜在一起了。”
慕容涤新向前一步,关切地注视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以为他认定我了,却没想到他已经有门当户对的相看对象了。”
刘念真两眼微红,“既然不愿让别人知道我和他有来往,那他为何还要约我出来?”
慕容涤新拉住她的手,爱怜地开口道:“念真,我送你回府,我们以后再也不与他来往了。”
刘念真的眼泪倏而簌簌而下,她紧握住慕容涤新的手,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说道:“涤新,怎么办?我真的很喜欢他。”
闻言,慕容涤新面容上浮现一丝愁绪,她从怀中拿出手帕递给刘念真,轻轻地对她说:“念真,感情之事,只有靠你自己走出来。”
刘念真接过手帕擦拭眼泪,她的一双美目水光盈盈,褪去了方才的脆弱,流露出坚强的味道。
“涤新,你说得对,我再也不要为他流泪了。”
听她这样说,慕容涤新的眉目舒展开来,她再一次向刘念真说道:“念真,你值得最好的。”
……
把刘念真送回府后,慕容涤新才回到将军府,毫不意外地被久春领着前去正厅。
慕容夙禛与何芮英坐在厅内上方,慕容阅竹坐在何芮英身旁,见慕容涤新进来了,慕容阅竹连忙朝她使了个眼色。
慕容涤新收到慕容阅竹的提醒,立刻笑脸盈盈地走到父母亲面前,甜美地说道:“父亲母亲恕罪,女儿一时贪玩,回来晚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呀,下午还答应跟在姐姐身边不会乱跑,晚上就把所有嘱咐都抛之脑后了?”何芮英无奈地看着她道。
“母亲,女儿天性散漫不喜拘束,你就放任我自由自在,好不好?”
慕容夙禛担忧地看着她,问道:“涤新,你为何要向陛下自请去蜀地?”
慕容涤新眨眨眼,“父亲,陛下封我为工部的参领监事,我希望能为陛下效力。”
“别说这些冠冕堂皇之话,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蜀地?”
慕容涤新不好意思一笑,“父亲,女儿跟随琅仙长游遍大好河山,却从未入过蜀,听闻蜀地是天府之国,女儿特别想去见识见识,所以想趁这次机会,跟着刘大人入蜀。”
慕容夙禛沉默片刻,而后缓缓道:“陛下已经批准了你的请求。”
“真的?”慕容涤新雀跃起来,欢快地笑道:“太好了!”
见慕容夙禛和何芮英面上均是一团愁云,她收敛了兴奋,望向神色平静的慕容阅竹,用眼神向她求救。
慕容阅竹起身来到慕容涤新身旁,对慕容夙禛和何芮英说道:“父亲母亲,既然陛下都批准了,那我们便早些为涤新收拾打点吧。”
“事已如此,只能这样了。”慕容夙禛沉思着说道。
何芮英怅惘地望着慕容涤新,声音里是止不住的遗憾和不舍:“我们才回来,你就要离开长安了。”
慕容涤新凑近她,带着些自责道:“女儿任性,没有与父母亲商量,还请父母亲恕罪。”
何芮英连忙握住她的手,“涤新,父母亲不会怪你,你志存高远,父母亲和姐姐都支持你的决定。”
慕容涤新心中一暖,依次看过三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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