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差点
宋岑准备这么细的证据，当然不只是大材小用地要钉死邵季茗。只是他理着理着，从中窥见了更蹊跷的事情。
比如，昨晚是谁把喝醉的左言骗进房间的。
对于这点，走廊的监控竟然自他们带窦祺望离开后便坏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究竟是谁的手笔，办的比邵季茗还周全。
宋岑整理这些证据细节，本意是查查昨晚的事情是否有阴谋要波及到林时安头上，顺便帮着窦祺恩钉死邵季茗一家。没想到理到后面，发现窦旦的死不对劲。
窦旦的死本身就是蹊跷的，但后来听窦祺恩提起过，窦老爷子特意派人验过死因，确实是误饮高浓度的铃兰花水致死，这事也就先被他们耽搁了。
但是如今宋岑查邵季茗的号码记录，发现有和花土公司联系的记录，是在他们一家回窦家前的一月。后来他再让人找到花土公司核对，大批的铃兰是邵季茗在回窦家一个月前搭建栽种的。
所以不是邵季茗口中的为给夭折的孩子祈福。
花土公司的口供也让手下人连夜揪着弄来了，说是要的很急，量又大，当时是急吼吼栽种搭建的一大片铃兰。还说这户人家很奇怪，要了一个大缸摆在门口。
这是邵季茗自己的意思，还是窦旦的安排？
已经不得而知了。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邵季茗蓄谋杀了窦旦？”窦祺恩饶有兴趣地翻了翻，提出一个构想。
“不清楚。”宋岑熟练地剥了一颗甜板栗塞进林时安嘴里。
“嗷呜——”
宋岑看着努力想跳上桌，却因为腿短连桌边都没够着的大红，伸出手臂把可怜的小奶猫抱到蓝金的椅子上，高定的黑色西服沾了一袖子细软猫毛。
“你吃吗？”
宋岑又剥了一颗板栗举到小猫鼻子前，小猫睁着大眼睛嗅了嗅，吐出舌头舔了一下便把头撇开了。
“不过邵季茗在家里大动土木，种一片铃兰，窦旦肯定是知道并且允许的，不然她也造不起来。”窦祺恩也捞了一颗板栗。
“窦旦知道她要种花，不知道她是种来杀他的呀。”林时安一针见血。
窦祺恩手上动作一滞，点头肯定这一观点。
“这事有鬼，只是我们要查，不知该从何查起。”
林时安奇怪：“宋岑这不是整了一叠证据吗？”
窦祺恩接话：“可这只能表明邵季茗的一些举动，并不能说明她杀了窦旦。她那张巧嘴加上多少心眼子，还不定冒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说辞来。”
宋岑思索片刻，道：“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你爷爷？”证据先给，让窦老爷子私下去查，即便没查出真相来也能心里有个芥蒂。
窦祺恩撑着下巴，半晌摇了摇头。
现在家里和公司里形势都不明朗，以前他窦祺恩是家里的唯一，而今根本就摸不清窦老爷子心里的天平斜向哪侧。窦祺鸿可以仗着亡父在爷爷面前博同情，受到多番照顾，真争起来还不知输赢。
以退为进，有时倒比一味冒进要好。窦祺恩不是没想过直接找到自家爷爷面前，只是怕行差踏错，反而惹了窦老爷子疑心。
“那咱们先查查吧，万一有收获。”林时安安慰。
窦祺恩眼睛一亮，有了主意：“其实有一种可行，你去爷爷面前说。”
“我？”林时安放下手里的瓷勺，呆愣了片刻。
“可以啊。”宋岑顿时明白窦祺恩的考量，“时安去窦爷爷面前提。一来你是不参与他们的纷争的，争家业跟你没关系。二来邵季茗他们一家欠你的，窦爷爷也得放个面子给你。三来你和窦家另外三个都不一样，窦爷爷对你客气。四来嘛，就算说的哪里不对你背后总有人撑腰。”
有人撑腰？是指祝家吧。林时安执着瓷勺搅了搅碗里的圆子，祝和云脾气其实不太好，偏偏面上能装着阴阳怪气，是个给人撑腰的好手：“我觉得可行。但是你们就那么确定祝家能给我撑腰？那都给我撑了为什么不给祺恩撑？”
祝和云可以代表整个祝家吗？
这林时安确实不了解。
窦祺恩摇头闭麦，手握着拳憋笑，表示这人教不通。
“我是说我给你撑！”真是孺子不可教也，“你是我未婚妻。”
宋岑险些一个弹指往她脑门去，但细想想还是舍不得，收了手。
林时安理亏，低头闭麦，吃着碗里的圆子。
“你说你妹妹会不会知道什么？”
窦祺恩和林时安闻言面面相觑：“知道什么？”
宋岑对这兄妹俩的理解能力表示无奈，努努嘴往楼上示意：“我说你里面那个妹妹。”
窦祺恩否定：“不定知道，知道也肯定不会说出来的。”
“那就想个办法让她说出来。”林时安打个响指，眼神直勾勾地抓向宋岑，“我有办法，但是要”
话没说完手机就响了，宋岑很是警戒地瞟向屏幕。
不是邱泽。
是祝深
于是脸色又有点变化了。
偏偏窦祺恩还要不明状况地添火：“谁的电话，干嘛不接？”
林时安一顺溜点了接听键，对面沉朗的男声问她在家没有。她一下没反应过来。对面清爽笑道：“我说明河未央，你在吗？我在门口，进不来。”
“那我让外面的管家带你进来。”
“好。”林时安找出手机里某个软件，点留言框吩咐了命令下去。明河未央私密性强，服务效率高，一会就有管家会带人进来。才弄完，一回头就对上灼热的目光。
“好啊，真是特别好啊。”
“？”
“邱泽过来你还问一句他来干嘛的才让人带进来吧？换个人你就问都不问直接让进来。”
“”
兄妹俩大气都不敢出，宋岑越说越觉得生气：“我都没这待遇！”
窦祺恩弱弱开口：“你不是进出自如的吗”
“我过来，你也不问问我吃早饭没。”
他气鼓鼓。林时安再度理亏：“祝深行程很忙的，突然来肯定是有事你吃早饭了吗？”
“没吃。”
“那你们在这吃，我下去跟他说两句就走。”
林时安抓了块不知道叫什么但是看起来很不错的糕递到宋岑嘴边。宋岑还是妥协地把紧闭的双唇打开了。
下楼的时候林时安打开工作群，找出祝深最近的行程文件点开扫了眼。通告确实挺多的，最近光是上舞台的节目就有四个，更别说一些别的综艺行程。祝良最近还在替他接洽一档选秀节目，想去里面当个飞行导师，到时买几个唱功有关的热搜镀镀金。
想起祝良，似乎好久没见了。以前很熟络的人，也会因为人心和周遭环境的变化越来越疏离吧。
“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刚刚没看错的话，他这个点能赶到，应该是结束凌晨的录制就马不停蹄飞过来了。
眼前的他卸了妆，带着口罩、黑色渔夫帽和墨镜，遮住了脸上的疲态，但身形上的却没有。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林时安依言做了，顺带倒了杯水给他。
“给你的礼物。”
“什么？”
林时安接过他从包里拿出来的两本装订本，很有分量，首页赫然印着“未完之吟”四字。“二十集的电视连续剧，小说改编，预定了后年暑期档的台播剧，还是由著名的墨分跟方出品的。这个本子题材受众方是年轻观众，墨分跟方出品的一定是剧本和摄制都有质感保证的。昨天我录节目的时候墨分跟方的一位总监也在，对你《澹唐》里的赞赏度挺高，你可以主动接洽试试，这个本子能冲视圈奖的。”
“你就为这事跑一趟来？下次给照照就可以了。”
从录制地飞过来，要躲粉丝避狗仔的，多不容易。
祝深表情微动，手里攥了水杯遮掩着情绪。林时安深觉他一片好心，这样也不好，便道：“这本子我等会看看，不错的话我让照照去和出品方接洽一下。”
“嗯，他们那边比较倾向于灵动清纯的形象，女主角人设是大胆主动的校花，原著里描写的长相是清甜可人。”
听他对这角色和剧本娓娓道来，明显是提前熟知了的，林时安鬼使神差冒出一句：“你吃早饭了吗？”
“啊？没、没吃。”
“你怎么知道我搬来明河未央了？”这事她没刻意去跟祝深说过，是范照照说出去的？
祝深低头，眼眸中晦暗不明：“你从公司里搬出去了，热搜又曝过说你疑似住明河未央。猜也要猜到了。”
是有过这么个热搜，同时段上的还有被拍到和窦祺恩、祝和云一起吃饭。
林时安默认。祝深低了头，眼眸里染上酸涩和落寞，有些萧瑟地开口：“现在我连你的消息，都得从网上了解了”
林时安拉开茶几下的抽屉，里面有祝和云塞满的零食。仔细挑了两个欧包和一瓶羊奶，递给他：“低卡的。”
“谢谢。”祝深沉着声接过。
片刻后他又有些踌躇地开口：“可以问问和你一起上热搜的窦总吗？”
“什么？”
“没事，你要是不愿意说”
“你说窦祺恩？”林时安截断他的话，“他是我哥哥，双胞胎哥哥。前不久做了亲缘鉴定，我不是林家的私生女。那天和我哥我亲妈妈去吃饭，被媒体拍到了。”
林时安三句话解释清楚。
“是这样。”祝深点点头，接下来说的话像是刻意去了解过的，“听说窦总和小宋总关系不错，这样你就不会被欺负轻视了。”
“嗯。”
林时安没反驳。
不过犹豫很久，她还是没把要和宋岑订婚的事情说给他听。
“那我先走了，车还在等我。”
他应该后面还有通告要跑。林时安有些愧疚地送他到门口：“谢谢你亲自跑这一趟。”
他酸涩开口：“是我以前做的不够好，但你现在有小宋总在身边了，我能为你做的就这些了。宋岑如果真心对你，那我祝福你们。如果不好，那就回头看看我吧。”
林时安避开他话里的意思，只说“路上注意安全，注意休息。”
“走了。”
“嗯。”
人未走远，门刚关上，林时安转身差点被宋岑吓出心脏病。
“你怎么不声不响站我背后？”
“哦？不声不响吗？”他有些委屈，“应该是你看得太入迷了，没听见我走路吧。”
“我在想事情。”林时安强调三个字，“想剧本！”
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不太对劲，林时安警惕地盯着宋岑手里的小碗。
果然。
“吃药了。”
“”
“听话，快点喝了。”
可是闻着就好苦啊。林时安一张小脸皱巴巴，盯着冒热气的碗：“好烫啊，我放一会儿再喝，就放一会儿。”
“放一会儿就凉了。趁热喝。”
“烫呢，你刚热的，烫！”
宋岑喝了一口，面不改色道：“不烫，刚刚好。”
“”
林时安垮了脸。一碗药好不容易下去，嘴里就被塞了颗棕色的方块。
“胖啊，以后早上别给我喂巧克力。”林时安愤然把手里的空碗拍到宋岑手上。
见人真有点不高兴了，宋岑赶紧转移视线搭话：“我这不是怕你苦祝深来干什么？”别说祝深也是来给证据的。
“工作的事情。”林时安一句话淡淡揭过，不想再多说，上了楼梯又回到餐桌边上。窦祺恩吃的倒是真开心，好像家业已经到手了一样。
小猫呜呜叫了两声，林时安把大红揽进臂弯。
“再吃点吧，刚刚”
“饱了。”林时安眼睛也没往身边动一下，宋岑乖乖噤了声，收拾桌上的东西。
“那紫色的糕我还要吃呢，你怎么倒掉了？”
宋岑瞥了窦祺恩一眼：“要吃自己去买。”
窦祺恩颇有些讨好地向根源方靠拢：“刚刚前男友来了？”
“嗯。”林时安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手里的猫。
“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见林时安一眼迷惑，窦祺恩又开口补充：“让窦祺望开口说话。”
“咱们找个人吓吓她，离间她和邵季茗。”林时安一张小脸上满是肯定，“她就算不知道窦旦怎么死的，多少也知道点内情。”
差不多把一切安顿好，林时安便去窦祺望的房间敲门。敲了两下没反应，等了半分钟就听见里面有走动的声音，窦祺望随后开了门。
“姐姐你来了。”
“身体好点了吗？”林时安装的若无其事又客客气气。本来该叫窦祺恩来的，但怕窦祺恩演技不行。
“吃了药睡一觉，好多了。”
“吃点东西吧。”林时安演技在线，“刚才窦祺恩接到电话，说是二婶要派车过来接你回家，现在应该快到了。你准备一下吧。”
“啊，什什么”窦祺望脸上露出肉眼可见的慌乱和无措，“姐姐我我可不可以”
宋岑踱步过来温言提醒：“时安，车子到楼下了。”
林时安忽视窦祺望表情中的恳求和失措，递了个新手机到她手上：“这手机你先拿着用。快下楼吧，一会儿司机等急了。回去你和二婶好好沟通，母女没有隔夜仇。”
窦祺望只好硬着头皮下楼。
早已准备好的车子接了磨蹭的人，一溜烟走了。
林时安半眯眼靠在宋岑肩膀上，对窦祺恩道：“准备吧，暖心兄长。”
窦祺恩拿了车钥匙便出门了。宋岑疑惑开口：“你怎么就确定她一定打电话给我们求救？万一打给她妈或者她哥哥呢？”
林时安胜券在握：“我给的手机，打给谁都是通到窦祺恩手机上。这叫活学活用。”
“活学活用？”
“对啊。你来酒店找我那次你还记得吗，我手机被林永乐他们动手脚了，电话拨给谁都一定是你接。”林时安嘟嘟囔囔，提起林家人又不免觉得晦气，“我也是后来才惊觉手机被动过。当时一直想不通，在不清醒的状况下随便拨了个电话求救怎么就拨到你那里了。”
宋岑恍然收了手臂，惊道：“所以是林雄威安排好的，让我来救你，再借你把宋家和邱家的关系闹翻？”
他当时在酒店根本没把邱泽的话放在心上，只以为邱泽和林永乐是狼狈为奸，说的话不过是托词，现在才惊觉邱泽那天话里的意思。
也就是说他们当时把邱泽都利用了，不只有林时安的事，还想把邱家和宋家都挑翻。
不过后者确已目的达成。
“没错。他们拿我赌，你要是不来，他们就能借着我和邱家拉近关系。你要是来了，就挑拨宋家和邱家，还试探了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方便让我后面盗你公司的机密。这局怎么走都是对他们有利的。”
一步走错步步都会不一样。林时安又愤愤追加：“他们计划好的，本来算的你来酒店的时间应该是邱泽把我睡了以后，既得到后面的受益结果又把他们自己摘的干净。你如果不来，他们觉得拿我白换一份合作也是好的。”
“可是时安，我一定会来的。”
林时安玩着手边宽大的卫衣袖口：“我没说你不来啊。而且你还来的比他们算的时间早多了，邱泽都没”
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温热覆盖，细细摩挲。
“时安，差点，差点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差点眼前的人就不一定能像现在圈在怀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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