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泽成大清早在淑芬家用了一碗三鲜面,长叹三声回去了。
淑芬觉得这人是越发怪了。
过了几日常志远来邀陈家兄妹一起去鸡鸣寺看枫叶。淑芬跟着去了一日,回来就后悔了。她对沈氏说,“常家哥哥是个迂腐的,年纪轻轻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看,也亏得雅琴妹妹好性子,由着她哥哥一路唠叨,若换成我早就不耐烦了。”
陈自如在一旁笑着接话道:“你总算晓得我的好处了。娘,妹妹说得没错,雅琴妹妹的性子再好不过了。”
自打上回常家人来家里做客后,沈氏就让林氏带着萧城和其他人在那边屋子用饭了,此时堂屋中只剩他们一家四口。沈氏端着碗,一双筷子伸到一半,忍不住就问道:“自如,你给我说句老实话,是不是看上常家姑娘了?”
话音刚落,一桌子人都盯着陈自如瞧,生生把他的脸看红了。
陈自如涨红着脸,看看爹娘又看看满脸好奇的妹妹,憋不住承认了,“是,我是喜欢雅琴妹妹。你们不觉得她长得很可人吗?性子又好。”
“是挺好的。”淑芬笑,“不如爹娘明日就去找媒婆上门提亲,早些把事情定下来,省得哥哥捉急。”
“你这孩子,这才认识几日,哪有这么急的。”沈氏夹了一块红烧肉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笑道:“拢总才见了两回,不如再过些日子再说。”
陈良柱却不那么想,他道:“自如年岁也不小了,早些定下来早些安心。再说还有淑芬呢,等自如的婚事办了,我们也早些把淑芬的事定了。”
“怎么就说到我头上来了。”淑芬红了脸,“我才十六,等十八嫁人也不迟。我想多陪爹娘几年,还不想嫁人。”
沈氏睇了她一眼,想起庄三爷灼热的眼神来。心头起了一个念头,要不要把话给她敞开了说,省得她懵懵懂懂自以为无事。
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怕只怕不说还好,说了以后另起事端。
她慢慢地说道:“哪有姑娘家不嫁人,早早晚晚都是要嫁人的。有合适的人选早些定下来,晚些再嫁过去倒也行。”
“那自如的事?”陈良柱问道。
“明日我去常家坐坐,探探常家娘子的口风。她若是觉得行,我便请了媒人去她家提亲。”沈氏说道:“她家富庶,我家财力欠缺些,只怕是要委屈人家姑娘了。”
翌日沈氏就去如意斋买了新出炉的栗子糕,再去月华斋挑了几块好看的料子细细地包了,去常府走了一趟。
常家娘子听门房来报,直接叫人把沈氏迎进了后院。
沈氏见常家娘子住的院落比她家还大,进门两个婆子,大小四个丫鬟,心下顿时就叹息不已。自家和常家的财力委实差得甚远,可既然厚着脸皮来了,自然要把话说开。
常家娘子客客气气地收了沈氏的物件儿,叫人端了茶上来。
沈氏抿了口茶,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今日上门,是想来问问雅琴可许了人家?倘若还未曾许人,不知娘子觉得我家自如如何?”
常家娘子见她独自上门,心下已有些揣测,见她爽快直言当即笑道:“那敢情好。我家老爷与你家老爷私下里已经把话说明白了吧?”
沈氏一听就明白了,当时就笑开了。
她是个爽快人,把自己那点家底一点不漏的和常家娘子说了,“我家就两间铺子,两间屋,外头田地置办了些。好在我家那个孩子是个勤快的,将来对自家娘子也必然是一片热忱。雅琴嫁到我们家来,我们全家都会对她好,这个你可以放心。你家若是愿意,我明日就请人上门提亲。”
常家娘子笑道:“好。那明日把两个孩子的八字也合一合?”
沈氏连连点头笑着回去了。
沈氏回去和陈良柱说了,翌日就请了媒婆去常家提亲。
常家雅琴和陈家自如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两人八字相合,情投意合,两家商量着日子下定,送聘礼,等到下一年春来就挑个好日子成亲。
秋去冬来。
转眼间又到了一年的冬至。
淑芬早上起来穿了件玫瑰红镶白色兔毛领子的袄子,底下穿了同色的马面裙,套了一双鹿皮小靴子,看着又漂亮又精神。
沈氏一大早看见她就高兴,眯眼笑道:“囡囡今天真好看。今儿我们不用去你大伯家祭祖了。你爹和你二伯说好了,下午早些归家,祭拜了先祖就在咱们家用饭。你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周妈妈给你做。”
淑芬扁扁嘴,说来说去她的生日还是顺带的。
她认真地想了想,认真地说:“我想吃冰糖葫芦。”
沈氏一愣,颇为无语地道:“这孩子怎么越活越有意思了。大冬天的吃什么冰糖葫芦,晚上吃羊肉锅子滋补。”
“那你问什么问,哎,今儿煮面了吗,我饿了。”淑芬扫兴地道。
面条吃了一半,天上飘飘扬扬下起雪来。
沈氏站在门廊下,望着外头道:“外头的雪不晓得下得大不大,今儿庄家兄弟又该回城了。这几个月来你爹爹也没白忙活,挣了些银子。我原想着那屋子给你哥哥娶亲住也足够大了,没成想常家娘子昨儿和我说雅琴嫁过来,要带两个婆子,两个丫鬟,还想给自如送个贴身的小厮,这么一来,萧城夫妇和庄家兄弟都不好在那屋子里继续住着了。”
“这么多人。”淑芬咋舌道:“那他们要住哪里。西厢房也住不下四个人啊!”
“是啊!”沈氏也发愁,“那屋子里头原先还屯着盐和粮食,这下可都没地方放了。你爹爹说要去找地方赁个仓库放东西,家里头还有三辆马车呢。要我说,如果有合适的屋子干脆就直接买下来了,还能省些银子。”
这都是爹娘的烦心事,家里产业越办越多,淑芬觉得他们也不见得开心,反而很烦恼似的。
她想起庄泽成来,上回见他还是几个月前。爹爹说他如今当了都城指挥使,每日都要进宫面圣很是忙碌。先头日日见他嫌他烦心,有日子没见倒也有些记挂了。
常志远倒是常来,可这边屋里只有女眷。陈自如不在这边坐着,他也不好贸贸然闯进来,因而淑芬也很少见到他。
偶尔就算见到了,她也避避开。
她嫌他迂腐又啰嗦,不甚欢喜他。
一碗面条吃完,屋外有人推门进来。
庄泽成披着一件棕色狐皮大氅,脚踏厚底金丝朝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亲兵,提着两个食盒跟了进来。
他看见淑芬眼睛一亮,睇她一眼道:“衣裳好看,缺个金锁,回头我叫人给你打一个。”
淑芬摸摸自己的脖子,好端端地挂个金锁做什么,他想得可真多。相比金锁,她更好奇他带来的食盒里头都有什么?
庄泽成见她眼巴巴地盯着食盒就想笑,“上南园酒楼买的,现做的带骨鲍螺,还有山楂糕、冰糖葫芦、松子糖、福桔饼,吃不吃?”
“吃吃吃,听着都好吃。”淑芬乐开花,“我去给您泡壶大红袍来!”
庄泽成前几天在街上遇见常志远在挑选礼物,才知今日是淑芬的生辰。想起去年今日他同她初遇,心头的感觉难以言表。
原本他想着这么多天不来看她,就能放下她。
可终究还是不行,昨夜他辗转难眠,天刚亮就巴巴地带人上街,去买了她喜欢的吃食。不晓得常志远那个楞小子有没有来找他。
看着淑芬端着托盘进来,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他来找你了吗?”
“谁?”淑芬一边给他倒热茶,一边颇为迷茫地问道。
“常志远,我表哥。”庄泽成不情不愿地问道:“他是不是常来找你,你们俩个现下如何了?”
“不如何。”淑芬爽快地说道:“你表哥这人啰啰嗦嗦的,我和他多说几句话都要炸了。我见了他烦心,懒得理他。倒是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怎不见人影。”
庄泽成听她的意思是在惦念着他,心里一阵甜蜜。
他沉默了一刻,道:“我去了一趟嘉兴府,在那里置办了些田地。”
“嗯。”淑芬捏了颗松子糖吃,眯着眼睛道:“哎呀,这个好吃。”说着又道:“你怎么去那么远的地方买田地呀。我娘都在城外买,不过最近没什么良田可买了,都叫人买光了。”
“所以才去那边买啊!嘉兴是鱼米之乡,盛产粮食。”
庄泽成凑近她道:“这么多天未见,你可想我?”
“有些想你了。”淑芬老老实实地道:“你家的银牌还在我手上,本想进府瞧瞧你去,可你也知道府上有些危险,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罢了。”
“没诚意。”庄泽成冷哼一声倒也没怪她,只轻声问道:“今日你生辰,我请你吃外头吃席面儿可好?”
“好呀!”淑芬一听有席面儿就开心,她心心念念好多年,就想生辰这日能单独吃个席面儿。
“我得和我娘说一声才能出去。”淑芬走了几步,想起去年的事情来,望着他道:“去年今日的事情你还记得吧。你说今年我是不是应该安心待在家中,莫要出门的好?”
庄泽成被她问得愣住了,半响咬牙切齿地回道:“那我叫人去南园酒楼弄个席面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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