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泽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淑芬，柔声道：“还有七日，你就是我的妻。”
“七日。”淑芬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么快。”说着又生起气来，“你当真是欢喜我？你若真心实意欢喜我，怎不拿我的性命当回事？我一个姑娘家跟着你去了战场，还有命回吗？”
“就是！”陈良柱已经好几日没上铺子里去了，闻言也愤愤道：“你当她是个玩物，还是为你庄家传宗接代的工具，她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上得了战场？”
庄泽成急忙解释道：“这并非是我的意思。我也是看了圣旨后才知晓的。当日我恳求皇上在我凯旋归来后迎娶她为妻，他当时就答应了。还说即刻叫人下旨。我以为就是先把婚事定下来，万万不曾想到圣上会这么办！”
“是不是老侯爷的意思。”陈良柱喃喃道：“他那日叫我入府就说了让我挑个好日子把姑娘送进府。后来我细想想多半是怕是上了战场，万一出事绝了子嗣。说不定是老侯爷求皇上干脆直接定了下来。”
庄泽成算了算时辰道：“约莫有两个时辰没见到祖父，难道他就进宫了？我觉得不太可能，多半还是皇上自己的意思。”
说着顿了顿道：“你们放心，福建那么大，到时在离倭寇远些的地方买个庄子住着，没有那么危险。爹娘若是愿意，也可来瞧瞧。多则半年，少则三月，我们就回来了。”
沈氏和陈良柱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宽慰。
陈良柱道：“打仗可不是过家家，你自己也要小心些。就算把芬芬安顿在外头，你也要叫人看顾着些，不能将她放在那里，一放就是几个月。她年纪小，也没吃过什么苦头，细算起也不是个顶能干的人。”
沈氏则道：“小侯爷，你何时将你的庚帖给我，我请人去合一合八字。”
庄泽成点头道：“你家可有笔墨纸砚，我现下就可写予你。”
“有，有。”沈氏急道，请他去堂屋安坐，自己进屋去拿了笔墨纸砚来。
庄泽成很快就写好了递给沈氏，又道：“皇上赐给你们的别院就在鸡鸣寺常家的附近，那里屋子宽阔，又有花园可走动，养上十个八个丫鬟仆人也不是问题。表妹嫁过来之前就搬过去那里住可好？”
“好是好。”沈氏迟疑着道：“住在那里只怕开销会大上许多。我们家里头的情况您也是知道的，淑芬嫁人总得拿些嫁妆出来，自如也要娶妻，只怕银子不够使的。“
她说得如此直接，惹得庄泽成发笑，他道：“不怕，我明日亲自送聘礼来。芬芬的嫁妆您凑个百亩良田给她即可。”
翌日一早，陈家一家人还在用早食，外头就有人敲门。
陈自如站起来道：“你们吃，我去看看谁来了。”
大门一开，外头涌进了好些人，抬着箱子大竹篓子，瞬间将院子挤得满满当当，陈家人放下手里的碗筷走出来看热闹。
庄泽成走在最后，他站在院门口沉声道：“让让。”
众人瞬间让出了一条路，请庄泽成过去。
庄泽成走到陈良柱面前，躬身行礼道：“岳父大人，这是礼单，请您收下。”
陈良柱接过礼单道：“用早食了吗？若还没用要不要在家里用些？今早你岳母做了大肉包子，还有鸡蛋、稀饭和小菜。”
庄泽成展颜笑道：“好。多谢岳父。”
他转过身去朝院中的众人道：“放下东西，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呼啦啦瞬间又散了。
趁着庄泽成在堂屋用早食，陈氏夫妇进了房内看礼单。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沈氏指着上头一行字颤颤巍巍地说道：“白银两万两、良田千亩、农庄一座、各种首饰一箱，还有……”
“她爹，这也太多了。我们要给芬芬准备多少嫁妆？”沈氏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只能尽心了。”陈良柱道：“把先头给芬芬准备的百田良田给她。这聘礼单的东西都拿给她做嫁妆了。她身上东西多些，去了侯府心里头不虚。”
沈氏拿着礼单看了又看，半响叹息道：“也只能这样了。”
庄泽成在陈家用早食。他吃得很斯文，基本上没发出声音，坐在他对面呼噜噜喝粥的陈自如越看他越不满意，忍了半响忍无可忍压着嗓子问道：“我听说你要带我妹妹去福建。你知不知道她长这么大，出城的次数都寥寥可数。你带着我一起走，我要看着我妹妹，免得她被你欺负。”
庄泽成简单给了他两个字，“别闹。”
“我是认真的。”陈自如咬牙切齿地道：“你不让我去，我就日日夜夜地跟着我妹妹，早晚总能找到机会跟你们一起走。”
庄泽成抬眼看他，眼神冷冰冰的，“我听说你和我同年，你几月生的？雅琴知道你是什么性子吗？你再闹，我就把话说给她，让她来评评理。”
陈自如登时怂了。
用完早食，庄泽成去看淑芬。
淑芬和沈氏坐在房内说话，见他站在房门口欲进来。沈氏劝道：“小侯爷，您先回去，这几日就别过来看她了。她的嫁衣、嫁妆自有娘操心，您那里准备好婚房，到了日子来迎亲就成了。”
“好。”庄泽成应了，一双眼睛依旧盯着淑芬瞧，直把她瞧得脸红了，才讪讪地道：“我回去了。”
连着几日，陈家人一同忙活。
淑芬得知庄泽成送过来两万两现银后呆了半天同沈氏说：“娘，我用不了那么多银子，哥哥还要娶亲，你们搬去大屋子住也少不了花销。我拿走一半，剩下一半你们留着用。”
“不行！”沈氏含泪道：“侯府也不是好相与的地方，你手里没点银子怎么生活，到时少不了这里、那里要打点。”
淑芬摇头，“我不打点，凭啥要把银子给不认识的人。银子放在家里头才安心，拿一万两过去我都不安心。回头你就叫爹爹把银子放到银庄里去换成银票，这么多现银放在家里，回头可别遭了贼人。”
沈氏还是觉得要把银子都给淑芬做嫁妆。
最后淑芬道：“那就当我放在家里头的成不成，哥哥成亲该花银子你就花着，剩下的就放在银庄里头，哪天要用银子了，我再来找你拿。”
沈氏这才应了。
接下来几日，沈氏忙着找人赶嫁衣。她想着小侯爷没有亲娘操持这些，叫林管事往府里头带话，给庄泽成里里外外也做了一身新郎官穿的新衣裳。
嫁妆该有的东西也一样不能少，零零散散买起来忙得脚不沾地。陈良柱带着陈自如往侯府里头送了梨花木新床，事情一件件办起来，眼看着日子近了。
成亲那日，宫里头来了人，大太监给陈家送了两个姑姑。这两个姑姑长得年轻貌美，斯文有礼的模样，进了门站了一边不出声。
大太监道：“撒家姓胡，你们唤我胡总管就行了。这两个姑姑是太后娘娘赏赐的。娘娘说陈家姑娘什么也不懂，日后若是进宫只怕会闹笑话，让她们好生教导了，过些日子再来见哀家。”
他说着指着人道：“这个是李姑姑，那个是胡姑姑。两位年纪不大都已经是七品的女官。从今往后她们就是您的人了。”
沈氏被唬得不轻，她一边拿了一锭银子给胡大太监，一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侯府娶亲宫里头都会赏人吗？我们不太懂事，要怎么待这两个姑姑才好？”
胡大太监斜睨了沈氏一眼道：“也就魏国公府有这份尊荣，您家姑娘好生消受着罢！”说完就走了。
淑芬站在门廊下对着沈氏道：“你刚才不是还在念梳头绞脸的金大娘到现在还没来吗，正好……”她看着新来的两位姑姑道：“你们俩会梳头吗，过来帮帮我。”
两位姑姑互相对视一眼，没说别的，直接跟了过去。
中午时分，淑芬已经打扮好了。外头鞭炮打得震天响，燕子胡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就连王大姨家的两个媳妇都来了。
庄泽成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喜气洋洋的大红色衣裳来迎亲。
陈家兄弟俩穿着光鲜将人迎进来用茶。
沈氏坐在房里头对着淑芬抹泪，不停叮嘱道：“往后去了别人家里头要好生做人，不能在同家里这般懒散了。他家母亲虽不在了，现在的母亲一样要奉养着，早晚问安不可省了。待夫君要好，嘘寒问暖，四季衣裳都不可少。手头若有银子宽裕也不可乱用，存起来心里头才踏实。你可都听明白了？”
淑芬不知道娘亲哪来这么多眼泪，明明嫁出去的人是她。
她扯了条绢帕来替沈氏擦泪，“娘别哭了，你说了半天肚子不饿吗？我都饿了，去了那边不晓得什么时候才有饭吃，你让人给我弄点吃的。你和爹爹不是算好了吉时上轿，还早着呢！”
沈氏看着她又是笑又是叹息，“天底下也就数你心大，要换做别人只怕担心都担心死了。娘记得自己成亲的前几日都没好好睡觉，想了好多。当时你爹还和你大伯，你祖母住在一起，我思来想去愁的不得了，恨不得就不嫁了。就你现在的境遇比你娘当时的情况又复杂许多，你怎的一点不担心。”
“船到桥头自然直，现下想也没用啊！”淑芬摇着沈氏的手道：“娘，我想吃三鲜面，你快去给我煮一碗来。”
吃完面，不知不觉到了吉时。
陈自如背着淑芬把她送进了八人抬的花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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