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泽成拉着她衣袖的手慢慢松开了,低下头缓缓地说道:“有关系,怎么没关系。若你真不愿意,我拼着性命不要,再去求皇上免了赐婚就是。”

    淑芬听了这话呆了呆,半响颇为无语地道:“原来皇上竟是这般好说话的,你想让他赐婚就赐婚,你想不要了就不要了。你说什么玩笑话呢!”

    “你别走,听我把话说清楚了。”庄泽成再次拉住了她的衣袖,哀求道:“只这一回,往后什么事我都听你的。”

    淑芬睇了他一眼,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好。不过要去我家说,我贸贸然就冲了过来,爹娘怕是急得不行了。”

    “好。”庄泽成点点头,跟着她走,手却依旧拉着她的衣袖不放。

    淑芬哭笑不得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我还能平白无故消失不成,快快把手放开,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我怕你撒腿就跑。”庄泽成不情不愿地把手放开了。

    两人慢慢悠悠地走出侯府,抬眼就瞧见陈良柱站在大门口焦急地往里头张望。看见淑芬走出侯府大门立刻就冲了过来。

    淑芬低着头喊了一句爹爹,就不说话了。

    陈良柱存着一肚子气,本想好好骂她两句,见她一副委委屈屈地模样一下就消气了。他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地道:“侯府哪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你胆子也忒大了。见着老侯爷了?他是不是骂你了?”

    “没有。”淑芬见爹爹的口气好似没见着庄泽成,奇怪地看他一眼。转头发现庄泽成靠在门外,也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见她看过来眼巴巴地对视了一眼,沉默不语。

    淑芬醒悟到他为何如此了。

    回她家根本没地方说话,尤其是他想说的心里话。

    在皇上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前,她也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爹爹。”淑芬对陈良柱说道:“你先回去,我和小侯爷还有话要说。等我把话说清楚了就回来。”

    陈良柱这才注意到靠在门边的小侯爷,他焦灼地道:“你一个姑娘家,哪有这许多话要同他说。我告诉你给人当妾的事,爹爹拼了性命不要也不能同意。”

    “去你家说吧。”庄泽成的脸沉了下来,睨了陈良柱一眼道:“前面带路。”

    陈良柱一激灵,感受到庄泽成的威压,不敢多说,默默往家里走。

    刚走到燕子胡同,就看见沈氏站在家门口张望。远远地望见庄泽成和淑芬跟在陈良柱身后走过来,心里一咯噔,顿时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庄泽成走进陈家,顺手就将大门关上了。

    他站在庭院中间扑通一声对着陈氏夫妇跪下了。

    陈氏夫妇吓得倒退两步,沈氏连声道:“小侯爷你这是在做什么,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起来!”

    “求两位将芬芬嫁予我为妻。”庄泽成抬起头来看向陈良柱道:“我知晓你并不想将她嫁予我,在你心目中我并非好夫婿的人选。可我是真心爱慕她,今日我进宫求了皇上,他答应我为了赐婚,晚些就会有人过来宣旨意。求你们看在我一片真心的份上,应了吧。”

    陈氏夫妇大惊失色。

    陈良柱更是喃喃地道:“老侯爷不是说你要纳她为妾,怎一转眼就成了赐婚。叫芬芬嫁去侯府,她如何能承受得来。”

    庄泽成愣了楞,茫茫然地看向淑芬低语道:“今日你是因此入府?你想当我妾侍?为何?”

    “不,我是去拒绝你的。”淑芬十分干脆地道:“我并不想嫁你。”

    庄泽成还跪在地上,看着她的眼神一阵恍惚,默了半响才道,“你莫要乱说话。你是不想给我当妾侍,还是不想嫁给我?”

    淑芬张口欲说,被他抬手拦住,双眼哀求地看着她,“求你好好想想,切莫要乱说。”

    淑芬转过脸去,这会子她心乱如麻当真不晓得该和他说些什么。庄泽成办事太过鲁莽,男婚女嫁这样的事用皇上赐婚硬压下来,叫人心头不适。

    可若是抗旨又怎么能够,为了她的婚事,一家人都不要命了不成。

    陈良柱脸也是青了,他上前拉了庄泽成一把道:“小侯爷你是皇亲国戚,跪我这个小民怎么使得,你先回去吧,容我们几个好好想想。”

    庄泽成看了淑芬许久,见她始终不转过头来看他,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回去了。

    他走后,沈氏和陈良柱对坐许久,夫妇俩面面相觑,到了这份上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淑芬把自己关在房中,仰天躺在床榻上,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自己是喜欢他还是厌恶他。细想起来如夜里起了一层薄雾笼罩在心上,茫茫然,悠悠然,不知所措的。

    天色渐渐昏黄,沈氏推门进来坐到床沿伸手轻轻拍她的肩,轻声叹息道:“芬芬,事到如今也只能往好处想了。嫁进侯府好歹吃喝不愁了。是娘没本事,没早些替你物色个好人家,可若是细想想,不论嫁到什么样的人家都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把日子过好了。小侯爷瞧着心里是有你的,你嫁了过去好生待他,他自然也会对你一片真心。”

    淑芬听后坐起身来,有些愤慨地道:“可他怎能事先一点口风都不透,全不管我是不是欢喜他,想不想嫁他。这么强压下来算是怎么回事?”

    沈氏看着淑芬,轻声问道:“从来女子出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既说到这里,娘想问你一句……芬芬,你想嫁给他吗?”

    见淑芬不答,沈氏再问道:“我听说小侯爷办事果决,是个狠辣的人。撇开他家的财力和他的相貌不谈,你有没有一点点想嫁他的意思?倘若你不愿意,爹娘拼了不要这条性命,决不为难你。”

    淑芬张嘴欲回话,外头传来尖利的嗓音,“这里是陈良柱陈家吗?皇上有旨,尔等快快出来接旨。”

    沈氏一呆,咬牙道:“你说话呀,只要你说不愿意,这圣旨咱们就不接了!”

    淑芬抬起头来看着沈氏焦灼的眼神,想了想摇头道:“娘,我不知道。我只知他待我甚好,我也不曾厌恶过他。有时候几日不见还会想他,除了爹娘和哥哥,在我心中算是亲近的人。娘,我不晓得这算是什么。只是,在这之前我从未想过嫁给他。”

    沈氏也傻眼了,这话听起来也不是对小侯爷全然无情。

    母女俩相看无言。

    沈氏正想说些什么,陈良柱从外头推门进来,慌慌张张地道:“皇上来下旨了,这可如何是好,外头那太监一个劲儿催我们去接旨。

    淑芬深吸一口气道:“爹娘,我们不能抗旨,去接旨吧。”

    淑芬是无知者无畏。

    她穿上鞋子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就出去了,见外头三个太监等着,朝屋里喊了一声道:“娘,你快出来,人家在外头等着呢!”

    沈氏急冲冲出来,陈良柱和陈淑芬已经跪下了。她急忙过去和陈家父女俩跪成一排。

    太监大声的宣旨,先是歌颂一番帝皇的功德,接着又对魏国公一家大力颂扬,称之为国为民。最后才道:“赐陈氏女为魏国公妻,于十日内完婚,婚后随夫上福建杀敌,不得有误。”

    淑芬一听就傻眼了,后面那个太监念了一连串的赏赐她都没听进去。

    她浑浑噩噩地跪着,直到陈良柱接过圣旨和一个托盘,大太监走人都没缓过神来。

    沈氏也一样,她望着陈良柱手上的托盘喃喃道:“她爹,我怎么觉得这是把亲闺女给卖了呀。哪有这样的,我终于晓得皇上为什么会愿意给小侯爷赐婚了,这摆明了是在笼络人心,好叫他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

    陈良柱气呼呼地走进堂屋,一把将东西丢到八仙桌上,仰天大喊一声道:“不嫁,芬芬我们不嫁,跟着去福建,万一在外头丢了性命可如何是好,爹爹拼了性命不要,也不能让你嫁给他。”

    一家人你看我,我看你,看了良久。

    淑芬丢下父母回屋了。

    她独自在屋里东想西想,自觉打出生以来就没遇见这般复杂的事情过。若说她一点也不喜欢庄泽成也不是。

    可是这亲事来得突然又仓促,让她心里头乱糟糟的不是个滋味。

    转眼三日过去。

    翌日起,庄泽成就日日上门来。

    淑芬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她脑子转不过来。

    庄泽成在门外苦苦哀求,求她开门见见他。

    她只当没听见。

    沈氏和陈良柱看见庄泽成,心头的感觉十分复杂。特别是沈氏,她晓得事情已无法挽回,自己闺女势必要嫁给眼前这人了。她有心求他在外多庇护自家闺女,又有些恼恨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淑芬在屋子里憋了三日。

    黄昏时分淑玲上门了,当着小侯爷的面,在屋外头骂骂咧咧地道:“你差不多得了啊,这个样子做给谁看啊!你知不知道三叔和婶婶心里有多难受!你要是不想当这侯爷夫人,我去!我还巴不得呢!皇上给你赐了别院,又赐了黄金千两,这些都给我好了。我拿着这些东西给爹娘,下半辈子都给笑醒了。就你矫情,就小侯爷这相貌,我看你都配不上!”

    庄泽成脸都青了,瞪着淑玲怒道:“你胡说什么?这事是我不好,她才生气了,与你何干!”

    淑玲瞪了他半天,又去敲淑芬的门,大声念道:“你给我出来!你从小到大常说做人要讲义气,现下怎么当起缩头乌龟来。你这么躲着,是想全家陪你去送死吗?”

    淑芬在屋里头越听越恼火。

    她不过就是一时想不明白而已,哪里就要爹娘去送死了!

    她站起身来,一把拉开房门道:“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谁说我不讲义气了?嫁就嫁,不过……”

    她说着看向庄泽成道:“以后你府里的事,我说了算,你依是不依?”

    听这意思是松口了。

    庄泽成高兴地看着她,柔声道:“往后魏国公府的主母就是你,我无有不依从的。你想如何便如何,只要你高兴!”

    听起来仿佛很好,淑芬细想想偌大一个魏国公府,瞬间头皮发麻。

    她忽然觉得随夫出征也不错,起码面对后院的事还可以缓缓。

    这边两人和好了,互望着的眼神透着欢喜。

    淑玲忽觉无趣,这两人眼中根本没有她。

    在原地站了片刻,讪讪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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