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芬在田庄中安顿了下来。
她选了一个东南方向的大房间,清晨第一缕阳光会暖暖地照在窗棂上。用的床单、被褥和日常的一些小东西都是娘家带来的,这让淑芬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全感。
她想如何布置房间,庄泽成完全没有意见。
唯一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是过不了几日就要离开了。他和他的小娘子亲亲热热待在一起不过数日间就要分开,这让他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
清晨起来甚至数着日子懊悔,早知道不要答应给狗皇帝卖命。给他卖命当真半分好处都没有,他的小娘子至今都没得封诰命。谁家侯爷会如此窝囊。
只得往好处想。
他到底是娶了她回来,大不了他拼了性命不要,隔上些日子总要回来看看的。临行前祖父曾告诫他,儿女情长对上战场无半分好处,若非为了庄家的子嗣,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在出战前娶亲的。
想起子嗣的问题,庄泽成就浑身充满了干劲。
头一回尝男女滋味的淑芬觉得她的夫君实在是太黏人了,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她在一起。这庄子这么大,林管事找回来的奴仆有起码有五十个人,淑芬人都没认清,想着夫君很快就要离开,心里就有种迷茫的感觉。
三日后,当庄家兄弟带着黑压压的五百士兵站在淑芬面前时,她人都傻了。
她对庄泽成说,“三爷,我带着这些人连吃饭的银子都没有。这么多人一顿三餐的吃很快就把我吃穷了,您还是饶了我,让他们都回去吧。士兵不上战场,跟着我在庄子里头混算怎么个事儿。”
庄泽成最不喜欢她喊他三爷。
亲热的时候,她甜甜蜜蜜地喊他韵卿。
起了身就翻脸不认人,叫他三爷。他年纪也不大,旁人喊他三爷也就罢了,小娘子整天三爷,三爷喊着算怎么回事。
说了几回也改不过来,庄泽成只能由着她的性子,不同她计较。
听她这样说,庄泽成亲昵地捏捏她的右脸颊道:“不怕,爷有的是银子,回头先拿一万两银子花着。过年前林管事会带着福建的盐商来见你,他们都是我的人,到时你也会得许多银子,再养五百人都尽够了。”
“养这许多人作甚。”淑芬不乐意,“我娘亲买了田地就赁给人种着,一年下来也能收到些银子。这些人白吃白喝地待着,最多也就帮忙种田了。怎么想都觉得划不来。”
庄泽成手痒地又捏她脸蛋。
他不想告诉她建安城里偶尔也会有倭寇和山贼出没,她住在城外,没有这五百士兵护着,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离开。
又过了三日,庄泽成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再三叮嘱林管事、三叔、庄家兄弟要好生看着他的小娘子,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活到这么大,这是淑芬头一回离开家人独自生活。
还拖着底下这么多人。
整个庄子好几百口人,只有她才是正经的主子,剩下的统统都是仆人。
庄泽成离开后的头一天早上,淑芬睁开眼睛听着外头的声响,心里的感觉怪怪的。几日来,她头一次体会到夫君在身边的好处,也头一次深切的体会到他和她是一家人。
房门外,林氏已经起身了,正在和一个婆子说话,“早食准备好了吗?娘子在家里头惯吃白粥、水煮鸡蛋、大肉包子加几样小菜。粥要煮得不稠不稀刚刚好,更加不能煮糊了。”
那婆子回道:“按着您的吩咐已经煮好了,现下在灶上温着,随时都可以端出来。”
那婆子说着压低声音问道:“萧家娘子,我们几个都住在附近的庄子里头,家里头上有老下有小等着银子买粮食下锅。夫人瞧着甚是年轻,当真能按时给我们发银子吗?”
林氏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那也要你们好生做事才有银子领,倘若不是一心为主家,总想着偷懒,自然不成!”
那婆子连声讨饶,直道会好生做事。
淑芬暗暗叹气,林管事弄了五个婆子回来在厨房里头做事,做采买的还是他的娘子。说实话她一个人能吃多少,养这么些人真有必要吗?
用完早食,淑芬让林管事把家中所有的奴仆都招集到了庄子的前院中。买回来的奴仆和临时帮手的人手分成了两边。她拿着卖身契一个个地喊名字,把人叫出来问话。没多久就弄清楚了,买回来的只有二十二人。这些人中有十三人是青壮年的男子,大多都还不曾娶妻,剩下的九人是妇孺,随男子一起买回来的。这些人大多不是本地人,林管事都是从人牙子手中买来的。
临时帮手的人手也不少,大都是婆子、老汉,只有几个年轻些的妇人。
“不是买回来的人,今日算清银钱都回去吧!”淑芬大手一挥就把人都打发了,“剩下这些人用着尽够了。”
一个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与林管事年龄相仿,模样有些清瘦的妇人出来行礼道:“夫人,您把厨房里头做事的婆子都赶走了。往后谁来做饭给您吃,还是留下她们为好。”
“你是?”淑芬不认识她。
林管事连忙上来回道:“这是贱内,现下管着厨房里头的采买。”
他说着指着买回来的几个妇人道:“她们都是从北方过来的,做的饭菜不怕不合夫人的胃口,我这才找了这几个本地婆子过来做饭。您若是把人赶走,恐怕不太妥当。”
淑芬盯着林管事和他婆娘看了好一会儿,半响转过头来问站在一旁的萧城,“这几日,你都在忙些什么?”
萧城转头看了林管事一眼,沉默片刻,才回道:“小人管着屋里头负责清扫几人,看他们是不是打扫干净了。”
“那你岂不是闲得慌。”淑芬十分无语地道:“检查屋子是不是打扫干净这事交给你娘子去办,往后整个庄子里的采办交予你来办,要多少银子直接找我。”
林管事一听急了,喃喃地喊了一声:“夫人!”
“嗯。”淑芬应了一声看向林管事道:“并非我疑心你什么,不过是庄子里头实在用不了这许多人。再则建安城里不是还有个宅子么。你带着你家里人去城里帮我照看宅子,另外不知道三爷有没有吩咐过你,他打算在建安找个像样的铺子买卖木材。那五百余口人总要有些事做,你哪有闲暇管庄子里头的事?”
淑芬说着喊林氏:“你和林管事把这些日子的账目核算清楚,这些人该给多少银子就给,一会儿找我来支银子。”
“庄大叔呢?”淑芬说着满屋子找庄大叔,“他去哪了?”
萧城过来回道:“三叔去他侄子那头了,晚些就会回来。”
淑芬眉开眼笑地说道:“叫庄大叔给我做饭啊,他做的饭菜我吃得惯。往后庄子里的事就你们夫妇多担待些,林管事让他管着外头的事。”
日子一点点的过去,天气变得越来越冷,转眼就快到年节。
林氏来回淑芬,说庄子里的这些人都是穷人连一身像样的棉袄都没有,再冷就熬不住了,问她能不能给大伙都做一身。
淑芬应了,该给的就要给,她也不抠门。
这么一说,她低着头就想起来已经好些天没见到自家相公了。
“三爷出去了有大半个月了吧。”淑芬情绪有些低落,“也不晓得他过年回不回来。他也不托人带个信回来报个平安。”
“夫人,有您的来信。”萧城拿着一个小小的竹筒从外头进来,“庄家老大叫人送过来的,说是飞鸽传书,这信筒外头贴了个小小的标签,指明是给您的书信。”
淑芬一下站起身来,接过竹筒。可恨这玩意儿外头的封口严实,她弄了半天也没拆开。结果还是萧城接过去打开后拿给她。
里头的空间很窄,只能装得下细细的一条纸,庄泽成在里头简明地写道:“为夫思念甚重,恨不能立刻到你身边,奈何倭寇可恨,分神不得。年节来时会回来。勿念。”
“这么小的纸条啊!”从前都嫌他黏人,这会子淑芬巴不得他能洋洋洒洒写上一大张给她瞧,把这些日子的起居饮食,大小事务都说上一说。
“您也可以给三爷报个平安。”萧城笑着说道:“庄兄弟说了他们费了好些日子才通了信鸽,往后隔上几日就能说上话了。您觉得是不是很好。”
“是挺好的。”淑芬雀跃起来,“快找纸笔来,我也要给三爷写信。”
下笔时觉得有满腹的话儿要讲,结果话到笔尖,窄窄一条纸也就能报个平安勿念。即便这样,淑芬也觉得很开心,有一种被人惦记的满足感。
她笑着问萧城,“不晓得这信鸽能不能给我爹娘给报个平安。”
萧城道:“信鸽不宜乱用,给老爷夫人报平安可以找驿站,您写好了,我明日就去给您寄信。”
淑芬连连点头,觉得自己当真是疏忽了,早该给爹娘报个平安的。
她写好了信递给萧城,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我们这边要做棉袄,那五百个士兵可有穿暖和了,是不是也要给他们做一身。明日把庄家兄弟叫来问一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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