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陉关内,许安坐在案首,刘辟、龚都、黄龙、张燕带着黄巾军一众将校立在两侧。
堂下跪着一名被五花大绑披散着头发的汉将,这汉将正是张郃。
“张郃!”
龚都双眼赤红,口中发出低吼,恨不得将张郃生吃活剥了一般。
下曲阳夜战,张郃擒下人公将军张梁一战成名,而龚都久在张梁帐下,自然是恨不得立斩张郃。
张燕的脸色现在也不是很好,他兄长张牛角的死和张郃也脱不了干系,更不提张郃带兵追击数百里,几乎追的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刘辟打量着案首的许安的神情,倒是没有说话。
许安坐在案首,他想起了下曲阳林间张梁临别的感叹,站起身来看着被黄天使者按跪在堂下的张郃,沉声问道:“你就是张郃?”
张郃虽然被强按着跪在地上,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恐惧,迎着许安的目光回望过去。
他并没有回答许安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是许安?”
“正是。”
许安顿了一顿,点了一下头。
张郃看着站立在他面前的许安,似乎有一种错觉,好像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许安,而是当初他所擒下的张梁。
但他清楚的知道张梁已经死在了下曲阳,张郃晃了晃脑袋,沉重的头颅稍微清醒了一些,但思绪却又回到下曲阳的林间。
……
“如真似幻,扑朔迷离,熙熙攘攘,不过一梦华胥。”
灯火跳动间,那疯掉的黄天使者的声音格外的瘆人,四下没有兽鸣也不闻鸟叫。
赤红的火光照耀在张郃的眼中,将他的双目都几乎染红,周围的汉军甲士已经涌了上来,他们用绳索将张梁捆得严严实实。
张梁的脸上,不见半分的俱意,就算被甲士按伏着,但却依旧高高的昂着他的头颅。
那疯了的黄天使者,呆呆的看着被按在地上的张梁,目光又逐渐清明了起来,他摇摇晃晃的提着手中的环首刀站将起来。
四周的汉军甲士连忙握紧了手中的兵刃,最危险的莫过于野兽的垂死挣扎。
但那黄天使者并没有上前,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手上的环首刀上,半响长叹了一声:“原来,这黄天也死了……”
环首刀一转,一道血线浮现,那黄天使者无力的栽倒在了血泊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
被按倒在地的张梁却突然放声大笑,他癫狂的大笑着,甚至连眼角都笑出了眼泪
“天下已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犹可扑灭?”
“放肆!”
汉军一名队率听到张梁还在大放厥词,不由的勃然大怒,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打在了张梁的脸颊上。
力度之大,几乎将张梁的脸颊抽的血肉模糊。
但马鞭却依旧没能止住张梁的狂笑。
汉军队率怒气未消,见又到张梁还在大笑,手中的马鞭再度抽向张梁。
马鞭带着破空声挥下。只听见“啪”的一声,但马鞭却没有抽打在张梁的脸上。
却是张郃用刀鞘拦住了那队率的马鞭。
“退下!”
汉军的队率虽然疑惑不解,但张郃乃是上官,而且是他亲自擒下了张梁,只能抬手应了一声:“诺!”
“回营!”
张郃翻身上马,长枪微举,高声喊道。
“回营!”
四下甲士尽皆应喝,百十名甲士簇拥着张郃向着来的方向归去。
……
校场之上,皇甫嵩高坐于高台案首,两侧数十名汉将按剑而立,无数甲士环立,成千上百的汉军聚集在此。
长史梁衍立在皇甫嵩右,聚兵鼓停,梁衍环顾台下甲士,冷声喝道:“带贼酋张梁!!!”
四名汉军的力士费力的拖拽着被五花大绑着的张梁从一处军阵中越出。
一时间,聚集在校场中的汉军甲士不由的出现了一些骚动,要知道那可是通晓术法的妖人,搅动大汉十三州的妖道!
“咚!”
一声沉闷的战鼓声响起,汉军的力士猛然敲响了战鼓,鼓声顷刻间传遍了整个校场。
“肃静!”
梁衍横眉立目厉声喝道,见梁衍发怒,校场之中的汉军片刻后便回复了寂静。
他睹了一眼台下的披头散发的张梁,继续看着手中的文书念道:
“妖言迷众,蛊惑良善,啸聚匪盗,祸乱神州!”
“杀!”
数名汉军甲士已经越步而出,握着冷森森的环首刀,大踏步走向张梁。
“妖言迷众,蛊惑良善,啸聚匪盗,祸乱神州?”
“尔等丰衣足食,便以为这天下俱是如此?真是可笑至极!”
张梁咆哮着向前冲去,眼中满是怒火,四名汉军的力士差点都拉不住他一人。
张郃看着高台下咆哮着的张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杀!!!”
但在那耸立的高台之上,梁衍仅仅只是微微阖目,连语气都没有一丝的波动。
“当今天子纵情享乐,天下大旱,反而税赋日重,我等升斗小民但求一生,又有何错!!!”
张梁被汉军的力士拖倒在地,却仍然昂着头颅不肯低下,双眼几乎喷出了火来,他大声的质问着高台上高高在上的众人。
高台之上一众汉将皆是默不作声,皇甫嵩面无表情的看着底下歇斯底里的张梁。
梁衍眼神一凌,将手中文书猛地掷于高台之上,大声喝道:“杀!!!”
汉军的甲士已经从张梁身后袭来。
……
“杀!!!”
人群中猛然传出一声低吼,惊醒了回忆中的张郃,数名黄巾军的甲士踏步上前。
“杀!!!”
立在两侧的黄天使者们满脸通红,长戟的戟杆猛烈的锤击着地面,发出闷响。
“杀!!!”
四下将校横眉立目,厉声喝道。
许安抬起左手,握住拳头,喊杀声为之一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许安的身上。
……
井陉关内的监狱中,阴暗又潮湿。
几只老鼠发出尖叫声,快速的从过道掠过,昏暗的火光跳动着,映照在墙上,拉出很长很长的影子。
张郃垂着头半靠在墙上,彷佛死去一般。
但他终究是还活着,许安并没有杀他,他被黄巾军的甲士丢入了监狱。
“踏,踏,踏……”
黑暗中,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张郃抬起头颅看向过道,一道长长的影子越来越短,正往他的方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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