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姐姐。”楚简绕过游廊,见飞羽立在廊下,鬓边一朵白花,身上披了一件娇粉偏白色大袖衫,极少见的娇嫩模样,他口中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飞羽轻笑:“你怎么又来了?就要春闱了,还有空四处跑?”

    楚简微微垂眸,怕自己眼里的情绪会吓到她,“是,总觉得该来看看,怕你忽然就不见了。”

    飞羽轻轻摇头:“楚简,你应该清楚的,我跟你哥已经和离,我跟楚家也没有什么关系了,以后可能帮不到你了。”

    楚简声音有些闷,瓮声瓮气,“羽姐姐,楚家是楚家,我是我,你别因为楚家厌恶我。”

    飞羽失笑:“你明知道我的意思不是这样,此去不知会不会回来,我们不该有交集,于你于我都不好。”

    她不想说的太清楚,楚简如今也大了,再过两年,大概也要议亲,若是因为自己而受影响,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楚简半晌都没有说话。

    飞羽又接着道:“你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好好科考,外祖父生前和我说过,你有望蟾宫折桂,莫要辜负他老人家。”

    楚简心里有话说不出,低眉垂首的试探,“羽姐姐,那以后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了?”车马极慢,连一封信都要个把月,离别很可能就是永别。

    飞羽一愣,有些敷衍道:“或许吧,如果有缘,总会再见的。”

    楚简落寞离去,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说法。

    飞羽也没有太当回事,于她而言,楚家乃至楚简,都是过去的事儿,泉州府的日子,将是她的新生。

    春风温柔,吹绿了田野,尤其是西郊,小小的宅院各种缝隙角落里,都有细嫩的绿草冒出身姿,柔弱又坚韧。

    飞羽计算着日子,只等把一切安排好就准备走。

    第二日,约好的另一家米粮铺子的买家,也没有出现。

    她有些奇怪,只是也不好指责什么,算了算手里的银钱,觉得也足够了,便干脆叫来了黄叔。

    “我手里还剩三家铺面,可能不太好卖了,黄叔,你干脆帮我一起打理,每年派人送一次账本也就行了。”

    黄叔忠心,有些不舍,“小姐,您一定要走么?其实就在盛京生活,其实也不会有什么的,那些闲话时间久了也就散了。”

    飞羽摇头,以前她也这么想过,可直到外祖父去世,她下定决心要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就放下了很多,外头天大地大,她没必要死守在这,还要遭受闲言碎语。

    西郊住着虽然舒服,可周遭的邻居知道她是楚家少夫人后,不知因何又慢慢疏远了。

    到了春闱这日,飞羽就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要带的不少,还要带不少人,除了黄叔这些留在玉京的,还有不少签死契的下人,她准备统统带走。

    出门在外,安全最重要。

    二月十二日,春闱的第二场考试已经开始,飞羽东西都收拾齐备,就等上船。

    可左等右等就是没来人,派去守在码头的小子也不见回话。

    一直到用午饭的时候才有人过来回话,说是船坏了,暂时走不了。

    这的确属于不可抗的缘由,飞羽也没有办法,只能重新等待。

    楚简这两日一颗心吊在嗓子眼里,十二日考完出来,发现飞羽还没走,他暂且松了口气。

    晋王又来看他,十分看不上他这没出息的样子。

    “臭小子,就剩一场了,这可是你人生大事,不比你想女人重要些?”

    楚简冷冷清清地看他一眼,“你懂什么?”

    晋王双眼一瞪,可面对这唯一的独苗,他又无话可说,“我怎么不懂,女人不是你这么上手的。”

    楚简满脸嘲讽,“上手?我娘是怎么被你骗的?她大概后悔死了,碰到你这种人。”

    他满脸不屑,晋王爷这种人大概永远不会懂他的想法,他也体会不到,爱一个人,应该是怎样的感受。

    晋王对上楚简这儿子真是被磋磨的没有脾气,他指着楚简,“臭小子,你娘心甘情愿跟我,你赶紧回去读书,马上就是最后一场,不许胡思乱想。”

    楚简满脸不耐烦,“不要你管。”

    晋王虎目一瞪,“我偏要管,行了,你也别担心了,那女人走不掉的,我都安排好了。”

    楚简一怔,“你干什么了?”

    晋王爷一看他这紧张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我堂堂王爷,能骗你这无知小儿么?行了,不会叫你心上人少一根头发。”

    楚简冷冷睨了他一眼,嘴唇紧抿。

    晋王爷叹了口气,前半辈子造孽,后半辈子碰到这个一个怨种儿子。

    “行了,我用了些小手段,那个船短时间内走不了。”

    楚简第一次朝他露了一丝笑意,又觉得对不住飞羽,可他好不容易才等到飞羽离开楚家,若是飞羽离开,真的遇到别的男子,他岂不是后悔终身。

    “我警告你,不许伤害她。”

    晋王听到这小兔崽子威胁他,气的咬牙,见楚简说完一甩袖子就走了,丝毫不把他这个爹放在眼里,气的就要冲上去揍人。

    还好被身后的年轻人拦住了,“王爷,您别冲动,当初您要带小少爷回王府,小少爷差点去了一条命,您不记得了?”

    晋王爷当然记得,他差点就彻底绝后了呀,那个臭小子骨头硬,嘴巴也硬,死都不肯离开楚家,心甘情愿的留在楚家当个卑贱的庶子。

    他一开始不明白,直到最近他才搞清楚,原来是为了飞羽。

    晋王满脸愁容,“青峰,你说这臭小子喜欢他人妇的性子,不会是随我吧?”

    青峰咳嗽了好半天,“王爷,咳咳……没有……”

    晋王爷摆手,惆怅道:“哎,我可真是操碎了心。”

    青峰紧闭着嘴,不敢说话。

    晋王爷感慨了好半天,又很生气地道:“可他也不想想,若不是老子帮他,他以为自己能等到那女人活着离开楚家?个混账小子,一点不知道感恩。”

    青峰拱手,更不敢说话了。

    有过了一日,飞羽还没上路。

    她也有些等不及,毕竟宅院里的人都疏散了,东西都封了箱笼,等个一两天还能凑合,可十天半月实在恼人。

    飞羽叫来了黄叔,“黄叔,您帮我去打听打听,看看码头近些日子还有船是去哪儿的?”

    黄叔消息来的极快,“小姐,有船要去苏州府,若是要往泉州府去,路途还有些远呢,不如再等等,左右这才刚开春。”

    飞羽想了想,“苏州府离泉州府便不远了,我走陆路水路都不错,您去帮我定下。”

    黄叔劝了两句,见飞羽坚持,也就没有再说,梁朝还算平顺,这一路人也不少,应该不会有问题。

    这次就很顺利,只说两天后就能走。

    飞羽大喜过望,这盛京她一天都不想呆了,只想早点离开,开始新的生活。

    恰好便是十五这日,春闱的最后一场。

    天色刚蒙蒙亮,天边露出一点鱼肚白,早春二月,冷寒的很。

    飞羽院子前很热闹,搬行李要花不少时间,幸好昨夜就已经送了一部分出去,今早也能早些出发。

    她满怀希望,满怀憧憬,仿佛自由的日子就在面前。

    一大早晋王府就有人匆匆而来,说要给晋王爷禀报要事,青峰得知是飞羽的事儿,不敢怠慢,这可关乎小少爷,非同一般。

    晋王爷迷迷糊糊从美人的榻上醒来,听说飞羽已经定下去苏州的船,今日就要出发后,气急败坏,“那群人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说了不许出船,竟然还敢?”

    青峰拱手,“王爷,那么多船都要生计,咱们也不好这么断人生路,为今之计是尽快拦下陆家小姐。”

    “不错。”晋王爷随手一挥,“那你快去吧,无比拦下,别叫那臭小子看扁本王。”

    晋王此时也醒过来了,略一沉吟,想起了今天春闱是最后一场,连忙又吩咐,“派人去那小子的院子,不许别人递他消息。”

    青峰连忙点头:“是,小子亲自去。”

    楚简一早起来,就觉得右边眼皮直跳,心中预感不太好,梳洗好后,又在门前等了一会儿,见无人过来,便松了口气。

    看来那个老东西还真有点用,他很是放心的赶往考场。

    青峰躲在墙角见他离去,心口一颗石头也落了地,拉着手里的人就是一记手刀斩下。

    就差一步,差点就让这人把消息给说出去了,不得不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王爷真是算的够准了,楚简这个时候都记得在西郊安插一个人,难道对那个陆家小姐真的情根深种了?

    回去复命后,晋王爷得意的笑,“那小子,跟我斗。”

    ……

    虽说是一早就出发,可到了码头还要搬运货物,熙熙攘攘的又是一个多时辰,好在终于能上路,飞羽也就不计较这一时半会。

    等到坐上船,已经是日上三竿,这初春时节,难得的好天气。

    琴韵笑盈盈的,一开始她不太同意离开盛京,如今也想通了,小姐高兴,那她也高兴,说不定换个地方,小姐过的更好呢。

    “小姐,咱们也上去吧,刘叔他们都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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