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禾给自己倒上了满满一杯,这次他没再一饮而尽,而是小口小口酌着,还叫服务员生上了一碟花生米,明明是在嗨吧,可他却像是盘坐在东北大炕上。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徐蕊绕到酒吧后门,躲开人群的喧嚣,拨通了秋禾给她的电话。
对面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年轻。
在徐蕊想象中,京城、最厉害、律师这种字眼怎么也得搭配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可那边的声音虽冷厉,但听得出也就二十多岁。
不过从徐蕊问的寥寥几个问题中确实能看出对方的专业。
“徐小姐,您还真是天真的可爱。”
对面冷笑了声,笑中满是嘲讽,“要不是看那家伙难得跟我开一次口,我会建议您去找法律援助律师。那些家伙虽然业务水平一般,但胜在正义感十足。”
“我知道这很难。”徐蕊深吸口气,“所以我才来找眭律师您。秋禾秋医生说您是京城最好的律师。”徐蕊临时换了个对秋禾的称呼。
“那家伙这样说?”那边的声音平和了些,“他,还好吧?”
“挺好啊。”徐蕊仔细想了想,无比认真地回答,“吃得好喝得好睡得也好。”
“那就好。”那边沉默了好一会方才继续说,“那我们来聊聊你的案子吧。你说当初装修费付的都是现金,你现在首先需要找到当时装修队出的收据。”
“还有,你说对方出轨对象的父亲是院里的主任我大概有个想法,如果你同意的话,这件事可以很简单,这个我们见面后再聊。”
秋禾介绍的这个律师路子确实有些野。徐蕊自己查了资料,也在网上找了好几个律师咨询,对方或是对官司结果预估不乐观,或是直接劝她主动跟对方和解,最靠谱的也就是让她找到当初装修时的付款凭证,主张对方返还当初的装修费。
徐蕊趁着对方沉默的空隙,上网搜索了眭律师的资料,直接被对方那一连串的长头衔和光辉战绩吓了一跳。
根据他对手对他的总结,这位睢律师打官司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最擅长的就是于不可能翻盘。看着对方所服务的客户群里那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徐蕊也就明白了,如果不是秋医生的介绍,这种等级的律师根本不会接她这种小cass。
最后徐蕊底气极不足地问对方怎么收费,对方说代理合同会有助理跟她对接,徐蕊心虽然端着,可事情总算看到了些希望,她也悄悄松了口气。
推开酒吧后门,狂烈的音浪汹涌而来,徐蕊被人群推着摇摇晃晃地走向吧台,一出舞池就看到吴莹莹正和秋禾嗑着花生米聊闲天。像是感觉到什么,吴莹莹看到不远处的徐蕊,自然露出一个笑颜,冲她招招手。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冲动,徐蕊小跑着来到吴莹莹身旁:“对不起。”
“什么?”音乐声太大,吴莹莹没有听清。
“我、说、对、不、起!”徐蕊大声喊,“当初我应该主动找你的。”
“说什么胡话呢?”吴莹莹捏捏徐蕊的脸蛋,脸上的怅然一闪即逝,“蕊蕊,我们之间不说这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直都是,永远都是。”
时间已近午夜,躁动的舞池终于冷却,酒吧的人流渐渐散去,躁动到极点的音乐也换了曲风:
分手快乐请你快乐
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离开旧爱像坐慢车
看透彻了心就会是晴朗的
徐蕊跟着轻哼:没人能把谁的幸福没收
吴莹莹跟着唱:你发誓你会活得有笑容
秋禾看着徐蕊笑了笑:你自信时候真的美多了
喧嚣散去。
吴莹莹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一路跟两边的店主打着招呼。
秋禾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路边老奶奶的小摊边,蹲下身,不过片刻就心满意足地捧着一盒蜜饯,脸眼中的笑都更温柔了些。
徐蕊接过秋禾递过来的小盒子,拿起一小块丢进嘴里,眼前一亮,快跑两步,拉住吴莹莹投喂。
几人好像喝多了,但好像又没喝多。
京城的律师效率确实极高,第二天一早眭律师的助理就打电话过来,详细地说明了徐蕊需要准备的资料,也略显讶异地报出了一个收费比例。
“徐小姐,没有冒犯的意思。您这个案子的标的确实太小。这个比例,老实说,要不是知道眭律师跟他夫人感情有多好,我怕是会忍不住多想。”
徐蕊也松了口气,她没打过官司,但查过其他大律师的收费标准。其实就算对方要求百分之五十她也是会同意的,毕竟相比对方往日接的那些案子,她的案子简直微不足道。
接下来徐蕊一直忙着准备资料。施工队给的收据还在春城,按说该回去一趟,拿资料,同时也把自己的东西从那个家搬出来。
无论官司结果如何,她和魏亮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可她又不想再见魏亮,曾经那么无间的两个人眼看对簿公堂,她还需要时间面对这个现实,于是跟眭律师约好,等对方忙完手头的案子就在春城碰头,由他跟自己一起去取自己的东西。
今天在房间宅了一整天了,中午的外卖还是吴莹莹送来的。徐蕊活动活动像是要生锈的腰肢,摇晃着下了楼。
“三条。”
“一饼。”
“胡。”
徐蕊一到大厅就看到秋禾把身前的麻将牌推倒,笑望着那对姐妹和吴莹莹,“清一色一条龙,承让承让。”
“你作弊。”年纪较小的妹妹气氛地控诉。
“娘的!”吴莹莹一拍桌案,同样立身而起:“姑奶奶还不信了,三个人俩小时pdd的红包都该拿下来了,怎么就打不下你这个庄家。说,是不是藏牌了?”
而那个稍年长些,气质温婉可人的姐姐只是静静看着秋禾,眸中闪烁着某种异彩。
“哈哈哈哈哈哈”徐蕊看着脸上贴满纸条的三个姑娘和干干净净的秋禾,实在忍不住了,打破了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捧着肚子笑弯了腰。
“蕊蕊!”吴莹莹横眉立目地看着徐蕊,那怒意徐蕊跟她隔着五米的都感觉得清清楚楚,“你皮痒了是吧?”
徐蕊扫了眼跟被摸了尾巴的猫儿似的从牌桌前向自己一步步走来的吴莹莹,站起身就想溜,可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就被吴莹莹搂住腰。
“我错了错了真错了哈哈哈哈哈”徐蕊双臂环住自己,跟只鹌鹑似的把自己护住,可还是挡不住吴莹莹的魔爪,被她的挠痒痒大法弄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哪错了?”吴莹莹暂时放缓攻势,但手仍没有松开。
“我不该”徐蕊开始认错。
“不该什么?”吴莹莹抓着徐蕊手的力度渐松。
“我不该揭露莹莹是个笨蛋这件事!”徐蕊趁吴莹莹松手的瞬间拔腿就跑。
吴莹莹在身后穷追不舍,徐蕊怕落入魔爪,跟只没头苍蝇似地冲向吧台。完全没注意到正在前台拿水杯的秋禾,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咚!”
“嘶”
“靠!”
徐蕊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秋禾身上,整个人都团到了他怀里,连带着他一起重重摔在了吧台前。
徐蕊有秋禾做肉垫,没什么感觉,可秋禾却是真真切切地撞了上去。
徐蕊的脸蹭在了他的下巴上,有些刺、有些扎。两人身体贴着身体,肌肤贴着肌肤,虽有一层衣服阻挡,但仍真切地感受得到对方炽热的体温与柔软,感受得到对方心脏的跳动。
徐蕊下意识嗅了嗅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秋禾看着徐蕊的表情,眼眸渐深。
还是吴莹莹把徐蕊扶起来,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她没什么事,这才转而训斥秋禾:“你这技能点都点麻将上了吧?一个大男人这么不经撞,蕊蕊这么定点人都拦不住。”
“我不小的。”话一出口就发现了歧义,徐蕊轻压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说,“对不起啊,我没看到”
“秋医生,你没事吧?”刚才在坐在麻将桌前,两姐妹中年纪稍大的姐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赶到几人身边,满脸担忧地伸出手想拉秋禾,“你没事吧?我们去医院看看。”
“没事,我自己就是医生。”秋禾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管自己,他扶着吧台自己站了起来,“这点疼,司空见惯。”
司空见惯?
徐蕊正咀嚼着这个词的含义,就听到吴莹莹问:“一直没听你说过你是什么医生,外科?”
“耳鼻喉科。”秋禾看着徐蕊笑了笑,可徐蕊总觉得他的那个笑有哪里不对,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他说,“你们先玩,我去换件衣服。”
“正好。”吴莹莹拍拍徐蕊,又看了看手还僵在原地的姐姐,“我们玩,这家伙一定是藏牌了。”
“你们先去。”吴莹莹看着秋禾扶着楼梯,苍白但青筋毕露的手犹豫了下,“我回房间拿下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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