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宪空猜测的没错, 三个月后,北方传来消息,曾被大军驱逐到不毛之地的骊夏叛军杀死了骊夏国老国王, 夺了骊夏国, 成立了新的政权。
而与大禹打了多年仗的叛军首领在成为新的国王后, 怎么可能不趁着大铮被南境战事拖累的契机, 带上他的新仇旧恨卷土重来。
赵涌彦坐在高台上,但坐得并不安稳, 南方战事未平,北方战事又起,整个朝堂都笼罩在乌云中,底下的大小官员吵成了一片, 出什么主意的都有。
在竟然有人提出, 让李肃分出一部分兵士从南地赶往北地这样荒唐之言时, 张宪空这才慢悠悠地站了出来。
“皇上,臣愿前往北境,杀敌护国。”此言一出, 热闹的朝堂安静了下来。
宋卫于张宪空之后站出来:“圣上,监厂历经百年, 人才济济,朝廷没有白养他们, 可充进军营由张大人带领进军北境。”
袁阁将军听到此言后,马上站了出来:“宋大人所言差矣,国家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兵士与监厂各众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杀人与打仗不可同日而语。”
袁老将军这话说得很不客气, 但宋卫并不往心里去, 就听老将军又说:“皇上,领军之人我朝并不是没有,兵士也可马上点齐出征,臣愿带兵前往北境。”
赵涌彦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老将军报效朝廷之心,朕明白。但云京大部分兵力都被李肃带去了南境,如今剩下这些,岂可全部带到北境去。宋卫此言也是个办法。老将军多年行军打仗,可能有所不知,能进监厂之人,是要经过考核的,他们虽作战经验不丰富,武力上却是不输的。正是因为兵力缺少,才要集朝廷的力量来抑制北边骊夏的侵犯。这个时候,老将军就不要分什么军营与监厂了。”
皇上开了口,袁阁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但他打起精神来,与张宪空要争个高低,一个监厂的副监难道还想越过他,统领大军。
在这件事上,赵涌彦是与袁阁站在一起的,他任命袁阁为大将,张宪空为副将,整顿人手,三日后出发。张宪空领了命,一副对皇命顺从的样子。
当天夜里,无事发生,第二天白日,袁阁与张宪空一起点了兵,晚上,老将军就卧床不起,阳虚暴下,倾注如泉。第三日,消息传到宫中,赵涌彦派了御医过去,皆是无法。眼瞅着一代大将,身形虽不至两日就槁瘦,明明是高大强壮的身躯,却是躺在床上撑不起来了。
赵涌彦急召张宪空,他看着赶来的张宪空,想质问他,袁阁之事是不是他所做,但最终,赵涌彦还是把话吞进肚去,他只道:“老将军这种情况,明日是走不了了。此次北方战事,全赖张卿一力支撑,朕相信你是能够胜任的。”
张宪空道:“臣领旨,一定不辜负圣上所望,只一事,臣想在离开前能够了结,否则,人虽离了云京,心里亦是难安。”
赵涌彦知道他又要旧事重提,以前可以不答应他,但现在朝廷急需用人,也只能答应他了。
果然,张宪空再次提到围困固国公府,软禁李肃家人的提议。反正都要答应他,不如送他个恩典,赵涌彦道:“可以,你带人亲自去做此事,不过,李家的老夫人,怎么也算是李太后的家人,接她进宫来陪太后吧。”
张宪空:“是。”
张宪空出了大殿,脚下不停,嘴上吩咐手下:“带上人,去固国公府。”
此时固国公府,王承柔从秋日住到了冬日,除了没有自由,其余还好。
阮嬷嬷有在帮她照顾眠眠,但已不再强势,事事以王承柔这个做母亲的意见为主。王承柔放下成见,也会发现阮嬷嬷的优点,尤其是在带孩子上,她的一些方法,是真的可以帮助眠眠强身健体的。
这日,王承柔正与阮嬷嬷学按走经脉的方法,就听外面喧嚣了起来。
这可真是奇了,加上上一世生活在固国公府的经验,就算是大禹塌天的那几日,乱的也是云京城与皇宫,固国公府都是悄无声息地过着与往日无差的安逸日子。可现在,一贯以来的安静被打破了。
王承柔第一时间把在床上翻身玩的眠眠抱了起来,阮雯则是飞快地出了屋去查探情况。
“清香去查看下,但不要出院门。”王承柔吩咐道。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嘈杂,过了一会儿清香终于回来,万万想不到的是,与她一同进来的竟然是王路。
“娘子。”王路行礼。
王承柔惊诧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王路:“奴是来接您回家的。”
王承柔抬眼看向外面的火光,好多的火把,外面好像比一开始安静了一些。王承柔把眠眠递到清香怀里,然后她打开了门。
入目的是两拨对峙的人,管青山带着侍卫个个手中拿剑,守在她屋门外,他们对面的人,同样执剑,带头的是张宪空。
张宪空一眼就看到令他朝思暮想的人。他道:“承承,你再忍耐一会儿,我带你们回家。”
管青山回头道:“娘子,你先进去吧,省得刀剑无眼。”
王承柔没有进屋,她问管青山:“你的任务到底是保护我,还是把我困在这里,哪怕现在这里已不再安全。”
管青山微楞一下,王承柔再问张宪空:“张大人是来国公府抓人的,还是?”
张宪空道:“圣上的手谕,是来请老夫人进宫陪伴太后的,只是有人抗旨,在此抵抗。”
“管侍卫,”王承柔刚开口,就见王老夫人秦氏走了进来。
管青山赶紧上前,秦氏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既是皇上下的令,怎可不遵?都退下吧,我随张大人走这一趟就是。”
可管青山还在谨记公子的命令,王承柔除了固国公府哪都不能去。秦氏怎会不明白管青山的心思,她拿起了派头:“来人,把他给我拿下,绑了。”
管青山可以与张宪空对战,但却不能违抗老夫人的命令,他一边请求着老夫人一边被国公府的下人绑了起来。管总事都被绑了起来,自然守着直松堂的人也都放下了武器。
秦氏冲王承柔道:“娘子在我家做客这些日子,是我怠慢了,只因身染旧疾,怕把病气过给你与孩子。”
王承柔身子向下压了一压:“夫人客气了。”
秦氏又对张宪空道:“张大人,我们可以走了。”
张宪空一挥手:“请。”
待院子清净了,王承柔扭身回了屋,张宪空上前几步,立在门前不敢进屋。
王承柔在屋里招呼着奴婢收拾东西离开这里,一边想着心事,最终,她停下手,对清香道:“让他进来。”
张宪空进到屋来,见王承柔抱着孩子立在屋中央,他先是望向她的眼睛,然后,目光向下看向她怀中的孩子。
“天气冷,我给她穿戴裹好后,不能再打开过凉风,你要看就现在看一眼吧。”
张宪空用手胡噜了一遍自己的衣裳,用温热的掌心来扫除衣服表面的凉气。他走近王承柔,王承柔把孩子递到他身前,他先头有些犹豫,但还是一把把孩子抱住,抱在自己的怀中。
此时的眠眠已能竖着抱起,她穿着厚厚的衣服,小手缩在衣袖里,像是外面卖的福娃娃。就连脸蛋、眼睛也像,脸蛋粉朴朴地,眼睛又黑又亮,比成人干净清透了太多。
干净到,张宪空觉得自己与之对视太久,都是对她的亵渎。
眠眠没有哭,也没有笑,但她有在看,她不错眼珠地盯着张宪空看,对他充满了好奇。
张宪空心里流过一股暖流,眼睛也热了,他温声道:“张安眠,你好啊。”
王承柔不再注视着这对父女,她开始忙着收拾东西,为回容静居做准备。
终于一切忙完,王承柔从张宪空手中接过眠眠,眠眠一看到娘亲,马上就对张宪空失去了兴趣。王承柔还像抱小婴孩那样打横抱着眠眠,因为眠眠还小,脑袋刚能竖起来,不宜长久的竖抱,对骨骼不好,这也是阮嬷嬷告诉她的。
一路上,张宪空护送着她们回到了容静居。
王承柔下了马车,冲后面骑马的张宪空点了下头,然后就要迈步进府。张宪空忽然下了马,拦住她道:“我明日一早就要出兵北上,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王承柔:“祝张大人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张宪空笑了一下,有些苦。王承柔绕过他继续前行,张宪空回头小声问了一句:“没有什么东西给我吗?”
王承柔停了一下,没回头没言语,继续迈步进到府中。
张宪空望着她的背影、望着渐渐关上的大门,就这样望了好久。重新骑到马背上,他目光坚定,头也不回地策马狂奔而去。
转天,张宪空在出发前,郑重地托付了一通赵陆,望眼整个云京城,他最放心的就只有这个人了。他愚忠,他看重兄弟情谊,爱护弱小,入了官场有自己的原则,还能保持一份天真。这样的人真的很难得,张宪空把张府与容静居托付给赵陆是最放心的。
几日后,李肃得到来自云京的线报,他看后对严涛道:“这是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严涛:“这是说,谁先结束战争先回到云京,谁就占了先机?”
李肃:“不见得,一切尚不确定。也许对某些人来说,先回到云京反倒成了他的催命符。”
严涛不再问,他知道这个从小的玩伴、战友,心思深沉如海,自己只是他棋盘上的一环,至于他有没有布下其它棋子,他也是不知的,当然更不会去打听。
一年又一年,对于云京城的人一说,南北境的两场战争打得时间有些长,长到他们都快忘了,还有两支队伍没有归都,如今的云京是个空壳子。
又是一年春意盎然时,这已是发生战争的第三个年头了。
容静居的大门被打开,清香迈出府门,笑着对等在门前的来人道:“真是辛苦您了,我们娘子说,请您进去坐,喝杯茶歇个脚再走。”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