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青衫,几年间的升迁,并没有改变他书生的气质与外貌,看不出此人已沉浸官场多年。
赵陆看了一眼清香身后,没有两个孩子跟着,这是府上主人真心的在请他入府。他微微点了下头,随清香向府内深处走去。
赵陆不是第一次进到主院,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院内传来欢声笑语,有大人的也有孩子的。
他迈进院子放眼望去,两个孩子在围着树跑,检查箱子的女子时而抬头看上他们一眼,嘱咐着:“慢点跑,小心摔了。”
此时她看到了他,脸上露出笑容:“又要麻烦你了,稍等我一下,这里清点一遍,你们就可以动身了。”
赵陆:“不着急,你慢慢来就好。”
将近三年的时间里,赵陆尽责地履行着张宪空的嘱托,照顾张家二老,以及容静居里的各众。
“好了。尚儿、眠眠,过来。”王承柔把两个孩子弄到身边,小声且温柔地说着什么,赵陆不用特意去听都知道,是每次孩子们去张府前,她都要说的。
“祖父祖母年岁大了,他们喜静,你们不要像在这里一样调皮。”
“见了面要请安,要好好请,要这样。”尚儿接了一句,并做了个请安的动作。
王承柔:“尚儿乖,到了那里要照顾妹妹,知道吗。”
“我才不用他照顾,他是弟弟。”三岁多的眠眠开口道,明明尚儿比她大了几个月,都快四周岁了,但眠眠不知为何,一直不肯做妹妹,要把尚儿叫做弟弟。
尚儿也不服输,平常什么事都让着眠眠,唯这件事上,他一定要与她争个高下。王承柔的经验,若不及时禁止他们,这两崽子要吵到张府都不见得能结束。
“好了,都不许再说,赵叔叔在等着你们呢,祖父祖母也是,不要让别人等。”王承柔声音提高了一些。
两个孩子虽面上不服气,但还算听她的话,都住了嘴。
容静居大门口,赵陆把孩子们抱上马车,与王承柔告别后,一路向张府而去。王承柔目送着马车,直至看不到。
她已记不清这是孩子们第几次去张府小住了,两年前的一天,张宪空的母亲主动登门,王承柔见了她。
已经上了年岁的老人,非常卑微地提出想要见一见孩子。
王承柔本就没想拒绝她,也没想眠眠与张家撇清关系不来往,否则的话她也不会让眠眠姓张了。
当即她就叫来了眠眠,那时眠眠刚会走道儿,能听懂话但说不出,王承柔给她讲了这是她的祖母。张老夫人落泪了,抱着眠眠叫“我的宝儿”。
从这天开始,老人时不时地递帖想来看看孩子,王承柔想到孩子的祖父因为怕入府不方便,一次都没有来过,还从未见过眠眠,于是就让他们来接了孩子过去。
也是这时,王承柔才知道,总是过问她与孩子生活好不好的赵陆赵大人,原来也在看顾着张府。从此接送孩子的任务就全是赵陆来做,只要他有空,不会假手于人。
张家老夫人十分会做人,原先来府上看孩子时,买给孩子的东西都是两份,其中一份是给尚儿的。能接回张府的时候,她让人把两个孩子都接上,说尚儿是我们眠眠的哥哥,就也是我家的孩子,眠记眠以后能有个哥哥陪着疼着,是很好的一件事。
两个孩子现在与两位老人的感情十分好,王承柔感到很欣慰,能多一些人疼爱他们,是小孩子的福份。
王承柔抬头看了看天,天气真好,春天真好。
在与孩子相处的这三年里,王承柔的日子过得十分安宁闲逸,她盼着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但偶尔,也会有人来提醒她一些现实。
如过年的时候,她被邀进宫,见到赵涌彦,他对她说:“朕与你一样,希望今夕年年有,但,我们都明白,这可能是奢望吧,南北境的战事早就该结束了,他们之所以不回,都是揣着个人的心思布他们的大局呢。而这局中最先要对付的人,就是朕。”
王承柔多余话没说,只道:“若真到了那一日,我可以为圣上所用,但我的孩子们还有孩子的祖父母,望皇上放过他们。”
赵涌彦:“三年了,张宪空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更希望由他来夺了我的位吧。这样你们就可以一家三口团圆,而李肃,张宪空就算是现在灭不了他,迫他离开云京还是做得到的。”
“所以,我能拿你做什么,张宪空肯把一家老小放在云京,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就是知道我根本动不了你们。我也说一句,若真到了那一日,可否请你们念旧情饶我一命呢。”
王承柔:“皇上说的结果无非不是最坏的结果,可与我现在安稳的日子比起来,并不会好到哪里去。”说着她举起杯来,“我还是愿年年有今朝,今朝年年有。”
赵涌彦举杯饮了,放下酒杯他说:“有时想想,我这一生比起上一世也值了,皇帝当了,皇姐的命保住了,还有什么不甘心的。我常想,李肃与张宪空若是十年才归,我都可以主动让位出来。论起来,大禹的那些皇帝,又有几个能坐在皇位上超过十年的,如果真能这样的话,那我就赢过他们很多了。”
王承柔知道赵涌彦也就是说说,真若那二人十年不归,赵涌彦也不会主动让位,更不会甘心。
那一场年宴上的对话,偶尔会被王承柔想起,这时她的好心情就会受到影响,但像今日,抬头看一看晴朗的天空,珍惜当下的念头会驱散所有消极情绪。
北境,骊夏国与大铮的边境,谁能想到骊夏国王阿尔漠会与大铮的张领军把酒言欢。
“明日,不行,还要过几日,我们那里的骊夏酒就可以喝了,到时多送你几坛。”阿尔漠豪迈地说道。
张宪空把酒杯一放,他道:“王是不是忘了,后日我就该启程回都城了。”
阿尔漠脸色一沉:“你不是来真的吧,如果你现在回去,那这两年的等待算什么?你这一回,又不是去交权交人的,肯定是要直接夺了皇权,就你们那的臭规矩,不是正好给了南边那位勤师的借口。”
阿尔漠说的这些,张宪空都有考虑过,以前不回是时机未到,如今,该做的在这两年里他都做了,现在完全可以把赵涌彦拉下皇位,取而代之。不过是名声不好听罢了,但比起能先回去占领云京,不至让王承柔与孩子重新落回到李肃手上,是张宪空考虑&a;30记340;重点。
谋权篡位是不好听,但比起妻女、父母全都落在李肃手上,名声又算什么。再者,自他入了监厂,根本没有名声可言了,张宪空还能在乎这个。
他道:“我去意已决,王放心,答应你的事不会少了你的。”
阿尔漠:“我不是怕你反悔,是怕你比不过南边那个,最后坐不上那个位子,那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又是谁能说准的事。”
阿尔漠也知道,整个大铮也就这个泥腿子出身的张宪空肯与他合作,李肃不说是宿敌,就他那传勋受爵的家世,再怎样也不会同他们口中的蛮荒之族合作的。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马到成功。”阿尔漠敬了张宪空一杯,这一杯,张宪空饮了。
张宪空离开北境的时候,他的人马比来时还多,多出的那部分全来自于十六宗门,自打李肃开始围剿这些江湖门派,他们的生存空间被一再打压,如今聚到一起,在两年时间里重聚修整,宗门当中激进的与保守的,全都统一了思想,那就是,要推一个江湖出身之人来坐拥整个天下。
北境的队伍一出发,没过多久,南境就得了消息,虽然晚上了几日,但李肃早已准备好,几乎是得到消息的同时,他的大军也拨营了。
李肃已经把热里克打得完全没了脾气,对方投降了很多次了,可李肃还是不放过他,甚至深入南境好几次,差点活捉了他。如今他终于等到张宪空回都城,可以去打新的敌人,不用再盯着自己都快打吐了的鄂翰坦。
回云京的路上,李肃一直盯着并算着张宪空的行程,他保持着一直跟在张宪空大军身后的速度,并不赶超。
张宪空已得知了李肃从南部启程,目前正在自己后方,速度落后于他。他不管李肃的目的为何,他的目标是要先到达离云京最近的门户城市冬县。
张宪空到达此县时,发现李肃没有占领这里,他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他只要在这里等朝廷派人过来就好。
张宪空并不怕赵涌彦治他的不归之罪,因为他知道,比起李肃,赵涌彦最终会选择他,这也是他不怕赵涌彦会拿家人来要挟他的原因。
因为他知道,如果伤了他的家人,赵涌彦的皇位由谁来坐不得而知,但赵涌彦的命一定会是被他取走的。
李肃的人也停顿了下来,他们驻扎在离云京更远的乾县,地理位置上,正好与云京城可以合力包围住冬县。可惜朝廷无兵,当然就算有兵,赵涌彦恐怕也不会与他合作,前后夹击张宪空。
张宪空在冬县不动的原因,就是在逼赵涌彦在他们二者之间做出选择。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