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发生了一件大事,御史大夫周洁呈上了万字谏言,为先燕北王一族平反。
一时间,人心惶惶。
在这个朝代,这活的皇帝尚有可能发个罪己诏,这死了的皇帝便只能由子孙推翻,这就等于打自己祖宗的脸。
百官噤声,即是先皇做的孽,这冤有头债有主。
巧合的是,这欠债的在,这苦主也在。
苏宸羽有些惊慌,求救般望向楚铮,“此事,便由太尉大人做主吧。”
楚铮回望了他一眼,目光相接时,苏宸羽压抑住内心的慌张,迎了上去。
眸光中情绪复杂,与以往杀气腾腾的目光不同,苏宸羽第一次从楚铮的目光中感受到类似悲痛的因子。
朝堂上一时寂静无声,楚铮纹丝不动。
苏宸羽呼了口气,站起身来,开口打破了满殿的静滞,“先皇已去,此事便是朕的罪责,朕会亲拟罪己诏,在大周祭坛之上,向燕北王一族英魂,及无数无辜燕北子民忏悔。朕无功、无德,忝居高位,深感惶恐,这政务便拜托太尉大人了。朕会斋戒沐浴,诚意忏悔,以告慰亡魂。”
楚铮眸光复杂的盯着苏宸羽,这个小皇子,即是被逼的再紧,也一直让他惊艳,即使是上次情绪失控,又不失为以退为进的好计谋。
苏宸羽想的很简单,便是在法治社会,这断错案了也可以逐级申诉,更何况他占了这身份,便要承担这责任。
楚铮有无数的办法为燕北平反,也有数不清的手段逼得苏宸羽认罪,却没想到懦弱的苏宸羽竟敢主动站出来。
群臣跪倒,高声齐呼:“皇上英明。”
苏宸羽沉声道:“众卿平身。”
半晌,苏宸羽望向楚铮,轻声问道:“太傅,燕云城上可曾挂着一个女子。”
楚铮闻言,竟笑了起来,“不光有一个女子,还有她的夫君。”
“那女子可是燕北王府的郡主,她的夫君可是姓韩?”
“正是。”
苏宸羽叹了口气,满目崇敬:“若我能去燕北,定要好好祭拜他们夫妇,家破人亡,仍率领大军抵抗匈奴,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这是何等的胸襟。”
楚铮语气苍凉,缓慢的说:“那女子名唤楚朝阳,他那夫君叫韩破虏,若能回燕北,定要去拜一拜的。”
“太傅,可否为夫妇二人求一名节,故人不在意这些虚名,这活着的人却需要记住英雄。”苏宸羽诚恳求道。
楚铮怔了怔,道:“谢皇上。”
散了朝,苏宸羽让秋姑姑收拾了几件衣物,便去了北岳庙。
殿内金身佛像,或威严,或和蔼,苏宸羽跪在蒲团上,拜的诚心诚意。
主持在苏宸羽身后诵经,苏宸羽本不信神佛,也参不透佛法奥妙,闻之却觉得内心格外安宁。
声音骤然停了下来,苏宸羽回头,看到楚铮一身暗红色官袍,鸦色的长发被风吹起,一双眸子深不可测。
“太傅。”苏宸羽行了礼。
楚铮跪倒在苏宸羽旁边的蒲团上,待他拜完神佛起身,说道:“我是从不信鬼神的。”
苏宸羽微惊:“太傅,神明在上,慎言。”
“苏宸羽,你不怕了?”
“怕的。”苏宸羽老实回答道:“我什么都怕,却觉得又没那么怕。若是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岂不是要一直怕下去。”
“这是你苏家做的孽。”
“是。”苏宸羽拜倒在神明前,“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会诚心忏悔”
楚铮伸手扳过苏宸羽的上身,一只手掐住苏宸羽的咽喉,双眸冰冷,如地狱修罗。
呼吸困难,苏宸羽绝望的闭上眼,一颗泪从眼角滑落。
忽而手中力量撤离,肺部迫切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苏宸羽呛得咳嗽不止。
待苏宸羽缓了过来,楚铮眸中的血色也退了下去,他想摸一下颈部暗红色的掐痕,苏宸羽下意识的后退瑟缩,最终仍绷直身子,把脆弱的咽喉送到楚铮的手中。
“苏宸羽,我不杀你,放心吧。”
“呃谢谢太傅。”苏宸羽自是不信的。
楚铮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又拿起苏宸羽腰间那枚麒麟佩,脉络和纹路竟有八九分相似。
苏宸羽惊讶,“这”
“当年姑姑进宫前,外祖父托人打了这两枚玉佩,一枚给了姑姑,另一枚留给了尚在襁褓的父亲。”
“韩韩太妃是您姑姑?”苏宸羽愕然。
“是,楚昭阳是我母亲,韩破虏是我父亲,当年燕北大乱,舅舅派人护送我和世子表弟逃亡,途中军士与世子皆亡,只有我落入急流,后侥幸被农户所救。”
“后来,您便担起了燕北和楚氏的仇恨。”
“是。”楚铮笑道,“你怎没想到,或许我是觊觎楚氏的地位名声。”
苏宸羽苦涩道,“若能匹夫草莽潦草一生,倒也活的痛快。”
楚铮闻言笑了起来,“没想到,你倒是通透。”
“我我不会和别人说的,您放心。”苏宸羽保证道。
楚铮眸光探究,问道:“那你可有秘密交换?”
苏宸羽直起身子,凑到楚铮耳边说道:“有啊,我不是苏宸羽。”
温热的气息喷的在楚铮的耳朵上,酥酥痒痒的,楚铮抓住苏宸羽,把他禁锢在自己怀里。
一下一下摸着苏宸羽的头发,苏宸羽脸色绯红,小声反抗着:“我又不是兔子,不要摸。”
“你就是兔子。”楚铮禁锢住他,呼出的气体有一股浓浓的酒味,喷薄在苏宸羽的脸上,“我给你讲讲燕北,你不是问了好久了。”
苏宸羽不和醉酒的人计较,撑着身子拉开些距离,“辛苦太傅了。”
待楚铮讲完燕北的秋天,苏宸羽不知何时已睡去,楚铮把他抱起来,送到了后院的禅房,守夜的小沙弥吓的直念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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