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简霆开完林氏的会议回到家,心情还算不错。

    林氏去年的财报并不漂亮,但这对他来说反而是好事。林氏越是遇到困难,林益才就越会倚重他,在他能完全掌控林益才、左右林氏所有事务之前,这样的小损失他可以承受。

    何况,林氏也只是他的跳板。他的目标,由始至终都是光瑞。

    霍简霆倒了杯酒,坐在沙发上一边喝一边摸出手机。刚才手机响过一次收到邮件的提示声,他还没看。

    点开邮箱,霍简霆发现新邮件的发件人和主题都是乱码,再点进去,内容只有一张图。

    图是一份好几页拼在一起的完整遗嘱照片。

    霍简霆不由得微皱起眉,点开图细细看完,目光最后落在签名上——“霍一鸣”那三个遒劲的字他虽然不算熟悉,但的确和他以前见过的签名相似。

    霍简霆眉头皱得更紧,移动着图片把内容再看一次,手指在光瑞股份分配的部分磨擦了几下。

    他思索片刻,又去看发件人邮箱,但和id一样也是一串乱码。

    霍简霆放下酒杯,起身缓缓踱着步思索——这遗嘱是不是真的,有没有开始生效,是谁发给自己,发信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在大厅里转了两圈,他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将图片和邮件页面截图都发给杜屿。

    没一会儿,杜屿的电话打了进来。

    霍简霆接通,还没说话就听见杜屿冷冷地问:“你什么意思?”

    霍简霆故作轻松地一笑:“没什么意思,就是分享一下我刚收到的邮件。”

    “谁发给你的?”

    “我也不知道,所以想托你那个小弟弟查一查。”

    杜屿暂时沉默了,霍简霆继续给他施压:“如果这份东西是真的,那我这个小叔可真够情圣,婚还没结就先把遗嘱立了。照我看,你也别死盯着林瑾,他眼睛里要没你,就算没了林瑾也会有另一个人。你还是和我合作吧,只有当他一无所有,你才有机会拥有他。”

    杜屿依然没说话,片刻之后直接挂了电话。

    霍简霆抛开手机,捏捏眉心。他估计杜屿会去查,但不一定会告诉自己结果。不过没关系,只要能达到增加杜屿心理压力的目的就行。

    只是……

    霍简霆眯起眼睛。

    他当然没打算真把人留给杜屿——人只要留着,就是个大祸患。可万一真有那样一份遗嘱,他的后续计划就得做出调整,把林瑾也考虑进去……

    另一边,杜屿沉思良久,到底还是意难平,最终打开电脑找人连线视频。

    视频几乎是秒通,屏幕上出现一张青春逼人的脸,是个非常年轻的大男孩,干净的气质一看就是在校学生。男孩顶着一头红色卷发,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阳光又可爱,像只小奶狗。

    他抬手挥挥:“屿哥!你今天不上班?这个时间找我,真难得!”

    “有事找你帮忙。”杜屿将两张图发过去,“查一下这个发件人的身份,再验一下照片。”

    “嗯……”男孩收起了笑,“发件人可能没办法。”

    杜屿有些惊讶:“你都没办法?”

    男孩耐心给他解释:“这是暗网里用的匿名投递模式,后面会通过很多节点跳转,其中一些节点还是随机选取当时连接暗网的用户。现在那些节点估计已经下线,很难进行逆追踪。”

    “暗网?”杜屿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发件人很熟悉这一套操作?”

    男孩点点头,一边操作着键盘鼠标一边说:“肯定是,一般人不太会接触到这个。我正在看照片,马上……好了,照片信息很干净,也没有伪造p图的痕迹。”

    就是说的确有这么一份东西,至于这份东西是不是真的,有没有效力,是别人发给霍简霆的还是霍简霆自己弄的,就不得而知了。

    杜屿压下心中烦闷,对男孩道:“行,辛苦了。你那边差不多要天亮了吧,你也该睡了。”

    男孩对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马上。屿哥,我回国的时候你要来机场接我哟。”

    “当然。不过,你回来后可要把作息倒回来,别总是熬通宵。”

    “知道啦。我保持现在的作息,回到国内就差不多是正常的嘛。”

    两人又聊过几句便挂断视频。

    杜屿原本想删除那份遗嘱照片,眼不见心不烦。但手指点上去又犹豫了,最后还是扔进了私人相册里。

    ◇◆

    霍一鸣走进前不久林瑾才来过的甜品店,同样上了三楼。

    调查社的小客厅里依旧只有老贝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玩游戏。

    霍一鸣没坐沙发,而是拖张椅子坐到办公桌前,双手交握着搭在桌上。

    老贝见此,干脆就没起身,直接问道:“霍先生这次想查什么?”

    “想查一个林氏的员工。”霍一鸣看着他缓缓说,“我听说林氏有个员工最近出车祸过世,我想知道这个人和这起事件的相关信息。”

    老贝眼角微微一抽,但立刻若无其事地道:“林氏出车祸的员工?好,先预个一周调查时间……”

    不过,霍一鸣没有漏看他脸上那点微细的变化,此时微眯起眼打断他道:“林瑾找你查过这事?”

    老贝的话尾音直接消失,静静地回视霍一鸣。

    他没有回答,但这反应也和回答无异。

    霍一鸣笑笑,站起身:“抱歉,这次就不给你干一次活赚两份钱的机会了。”

    老贝苦笑:“我怕林先生来找我要泄露客户委托内容的赔偿。”

    霍一鸣笑容加深,眼神也变得柔和:“他如果真找你要,那你可以找我报销。”

    从调查社出来,霍一鸣收起笑,脸上露出些许无奈。

    自从去公证过遗嘱后,他这两天就一直感觉到林瑾的情绪不太对。今天过来一试探,果然,那起车祸的事怕是不简单。

    霍一鸣坐进驾驶座,一边思索着该怎么和林瑾谈谈,一边启动车子。

    这天晚上,林瑾洗过澡就靠床头坐着看平板。

    霍一鸣在卫生间里吹完头发出来,坐上床挨到他身边:“在看什么?”

    “林氏去年的财报。”

    林瑾将平板稍稍转点方向,霍一鸣便跟着看了一会儿。

    霍一鸣:“盈利缩减得有点大。”

    “内斗太厉害。”林瑾抬眼看向身旁的人,“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你一份功劳?”

    霍一鸣扬唇一笑:“我只是最开始时让人稍微扶了李家一下,后来看他们斗得旗鼓相当,就没再插手了。”

    “嗯。”林瑾漫应着,“我就看个热闹。”

    霍一鸣看他表情挺放松,便伸手将他搂进怀里,柔声道:“和你说件事。”

    林瑾稍稍侧过身,用目光示意他继续。

    霍一鸣看着林瑾的眼睛:“我今天去找过老贝。”

    林瑾眨下眼,放松的表情渐渐收敛。

    霍一鸣抬手拨开他眼角的刘海:“我诈了他一下,得知你托他调查那起车祸。”

    霍一鸣的声音放得很轻,很柔和,仿佛怕吓着林瑾似的。

    “那起车祸,是有什么隐情吗?我感觉你最近情绪不太对。”

    林瑾回视着他:“老贝没告诉你?”

    霍一鸣笑道:“以前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杜绝不必要的浪费,别让他赚我们双份钱。”

    林瑾被他这个笑容带得放松些许,随后也没隐瞒,将商弘骏车祸的调查结果详细讲述了一遍。

    霍一鸣跟着他的思路走:“你是怀疑,商弘骏在公司里做了什么损害霍简霆利益的事,霍简霆就制造了那起车祸?”

    林瑾点下头:“但目前并没有证据支持我的猜测。”

    霍一鸣再顺着这个思路发散,微蹙起眉:“你因此而担心霍简霆太过心狠手辣,现在能除掉商弘骏,以后就会为了得到光瑞而除掉我……难怪你突然提到遗嘱!你是不是还向他透露了我那一份,想让他把目标转到你身上?”

    当时林瑾虽然只提了自己要立遗嘱,但以他对霍一鸣的了解,必然知道霍一鸣会做出什么反应。

    林瑾对此也没有否认,却冷静地道:“我能受益的前提是你出事。那份遗嘱并不能让霍简霆转移目标,我只是想让他多一层顾虑。他考虑得越多,布置得越复杂,越容易露出马脚让我们提前察觉。”

    霍一鸣的眉头还是没有展开:“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要防备他?”

    “我没有证据。”林瑾垂下眼帘,“你原本就挺防备他。在这种情况下,我无凭无据就让你进一步防备,这不像是提醒,而像是无事生非……”

    霍一鸣托住林瑾下巴,拇指按在他唇上,压下他后面的话。

    林瑾抬起眼,就对上一双盛满温柔的湛蓝眼睛。

    霍一鸣的目光专注而认真:“在我这里,你永远不需要证据。我永远会无条件相信你。这是我对你人格的信任。”

    林瑾有片刻的怔愣。

    霍一鸣凑上前,在他唇上轻吻一下:“所以,以后你有什么想法,直接和我说。好吗?”

    林瑾深呼吸一下,才开口道:“抱歉,是我想太多……”

    霍一鸣再次用拇指按上他的唇:“不用道歉。你并没有错,只是我希望能更贴近你一点。”

    林瑾拉下霍一鸣的手握住,字斟句酌地说:“我……以前的人生当中从来没有脱离论据来说论点。从小,我爷爷教我的就是,想不被别人驳倒,就要武装好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再开口。”

    霍一鸣回握住他:“在我这里,你永远都在不败之地上。”

    林瑾微微翘起唇角:“我大概还要慢慢去适应,你多提醒我。”

    霍一鸣笑着应“好”,再次向林瑾靠近过去。

    两人接了个浅浅的吻。

    霍一鸣搂着人躺下来,把灯按熄:“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林瑾挪挪身子,找到自己日渐习惯的位置,在日渐熟悉的气息中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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