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沈毓宁寻了个借口出去,本想去太子府寻顾晏,正好在半道上见他骑马过来,身后还跟了几个手下。

    艳阳中,顾晏一袭白衣,身子挺傲。

    同样的人、同样的骏马,只昔日那双光彩熠熠的眸子已然萧冷,和她记忆中鲜衣怒马的少年重合交映,又渐渐分离。

    “二哥哥!”

    见她挥手呼喊,顾晏忙勒绳下马:“宁儿,近日可好?”

    “我挺好的,二哥哥,你呢?”

    顾晏摸了摸身旁的骏马,温然一笑:“你看我现在都能骑马出来,自然是好的。”

    “那是,以二哥哥的聪明才智,出人头地是早晚的事。”沈毓宁欣慰一笑,顿了顿,忽而拉住他的袖子:“二哥哥,既然你现在已经出头,不如我去找你吧。”

    顾晏一愣,却见她慨然一叹:“苏先生以朋友待我,我自然感激,可说到底,你我是最亲的亲人,总是寄居在别人那里,我这心里总是怪怪的。”

    顾晏眼里泛起一丝复杂,拂了拂她的鬓发,如往昔一般:“你若能来我自然高兴,只太子府斗争的旋涡,我只怕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能保护好你?”

    “我看苏先生待你不错,你就先留在他那吧,且你安然无忧,我才能放手做我的事。”

    “二哥哥”

    顾晏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但凡你想找我,直接过来找便是。只我很快就要陪太子去江南一趟,最近怕没法见你了。”

    “江南!”沈毓宁眸光一亮,喜道:“苏先生今天还说他也要去江南,还问我要不要去,本来我还在犹豫,如此的话我便一同去吧,说不定还能遇到你呢。”

    “是吗?那你要一路小心,万万保护好自己。”

    见他语重心长的叮嘱,沈毓宁心上一暖:“嗯,你也是,二哥哥。”

    五日后,沈毓宁四人便坐船从水路出发。沈、青二人虽是第一次坐船却并未晕船,倒是苏崖竟晕的昏天黑地,连苦胆水都吐出来了。

    沈毓宁很是着急,只苏崖不想自己落魄的样子被她看到,就让青如将她拦住。

    一时间,沈毓宁坐卧不安,正琢磨着如何能缓解晕船,就看到一个船工坐在楼梯上感叹:“我以前刚干这行,也是晕的七荤八素,幸好我娘子从老人那得了个方子,给我炒了个米茶,才缓过劲来。”

    “后来我每次出船都带着,现下习惯了,也就不晕了。”

    听了这话,沈毓宁大喜,忙走过去:“大叔,敢问这糊米茶是如何炒的?”

    “这简单,我以前看我娘子炒过,也学了七八分。”

    “如此甚好,还请大叔教教我。”

    见她态度诚恳,船工连忙应下,引着她往厨房走去。刚拐了个弯,就和一个小船工撞了一下。

    “小哥,你没事吧?”

    沈毓宁伸手要扶,小船工忙闪开了,很是警惕的样子。就在这时,沈毓宁忽然发现,小船工居然有耳洞,在看他脸上虽抹了灰,却难掩清秀雅致,且他竟似不怕热把衣领拉老高。

    “等等!”

    沈毓宁喊住她,小船工越发警惕:“你、你想怎么样?”

    声音虽刻意压粗,却不似少年那样粗狂。

    所以,此人应是个姑娘,她假扮男装混在船上,行径古怪,沈毓宁害怕事情有异,正要追问,鹤听白却走了过了:“我不是让你给我拿东西,怎么磨磨蹭蹭的!”

    小姑娘一愣,忙溜了。沈毓宁双眼一眯,打量了鹤听白一眼,觉得他是故意包庇那女子。

    只鹤听白是这里的主人,既然他有意为之,她也好插手,打了个招呼,就和船工行至厨房,按照他的指挥,炒了一份糊米茶。

    糊米茶倒真是有效,苏崖喝了一碗,当天就有所好转,沈毓宁忙再接再厉,炒了满满一缸。

    三天后,苏崖好了许多,已经能下床出门了。

    彼时,沈毓宁正坐在甲板的箱子上发呆,耳畔传来温和的声音。

    “在想什么?”

    沈毓宁一喜,忙站起来:“先生,你好了?”

    “嗯,咳咳。”苏崖掩嘴咳了一声,沈毓宁忙帮他顺气:“先生,这里风大,不如你还是进去吧。”

    “就在这透透气吧,比闷在屋里好。”

    “好吧。”沈毓宁只好坐在旁边。

    “这几天,辛苦你了。”

    迎着男子深邃的目光,沈毓宁摇摇头:“论起来我只炒了点茶罢了,是青如忙前忙后的照顾你,她才最辛苦。”

    “她自然是辛苦的,但你又何尝不是?你看看,你这眼圈都青了。”

    “有吗?”沈毓宁忙摸了摸,眼前浮起自己顶着黑眼圈四处招摇的画面,似乎不大美观。

    “逗你的,只你却是憔悴了不少。”苏崖叹了口气,不自觉地握住她的手:“阿宁,让你为我担心了。”

    苏崖胳膊一僵,垂眸看了看男子修长的手,忙把手抽出来:“你我是朋友,你对我又那么照顾,我为你担心也是应该的,且我也没做什么。”

    滞了滞,苏崖不自然地收回手,一时间,空气陷入寂静,唯有远处传来几声鹰啼,分外响亮。

    “先生,不如你再吹支曲子吧?”为打破尴尬,沈毓宁没话找话。

    “好。”

    苏崖凝了凝,取下腰畔的玉箫,凑到唇边,刹那间,一阵婉转优雅的曲声盘旋飘散,引得众人纷纷侧耳倾听。

    良久,萧声渐渐停歇,沈毓宁嫣然一笑:“是落英曲,之前得了谱子,我也独个学了一阵,只不知吹得如何了。”

    “给。”

    苏崖把玉箫递给她,沈毓宁一怔,犹豫了片刻,终是接过了。只男子和女子到底不大相同,苏崖的曲子悠扬悦耳,沈毓宁更多了一份缠绵悱恻。

    一曲毕,鹤听白从船內走出来,鼓掌道:“到底是名门才女,才短短时间就吹得如泣如诉,可比我师兄强多了。你可知,为了学这首曲子,他可整整学了三年。”

    “三、三年?”

    沈毓宁喉咙一噎,很是惊讶。

    “是呀,我这师兄什么都好,唯独不善于舞文弄墨,更别说声乐。我一开始都放弃教他了,岂料他是个死心眼,夜夜吹练,总算把这首落英曲学的似模似样,只除了这一首,别的都不太能入耳。”

    事实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一回事,苏崖咳了咳,瞪了鹤听白一眼:“你说这些做什么,那一桌吃得还堵不住你的嘴。”

    鹤听白耸耸肩:“得,不好意思了。”说着,摇着折扇大摇大摆地去了。

    “先生,你学这曲子,可也是为了那故人马?”

    除了这个原因,沈毓宁想不出有什么原因,会让人坚持不懈地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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