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鼓响后,鉴证会继续。

    大哭了一场,又靠着苏浪的肩膀休息了一会,卿小可已经满血复活了,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心机很深的人,折腾别人和折腾自己的手段都很有限。

    同为世家子弟,孤傲的云中岳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开朗的卿小可却是兄弟满江南,即便是云中岳这种性格内向、孤僻、冷傲的“怪物”也在她的好友名单之列。

    她颠颠的跑到场地周边的护栏前,向云中岳挥手大喊:“云中岳,加油啊。”

    云中岳全身包裹在一副精良的战甲里,他习惯了清冷、孤独和没有朋友的世界,忽然有人喊着他的名字并向他招手,反倒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他笨拙地抬起手,笨拙地挥动着,脸上是勉强挤出来的干巴巴的笑。

    然后,他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一张秀面涨得通红,整个人儿都感到了极大的不自在。

    他是个极其内向而腼腆的人,虽然卿小可对他来说并非完全陌生,二人私下也能有言语交流,但众目睽睽下跟一位如花少女挥手呼应,他既缺乏底气更缺乏经验,害羞和无措也就在所难免了。

    一旁的石空明提醒他把护面放下来遮住脸,这样会好受些。云中岳如法施为,当他的整个身体都躲进厚硬的盔甲后,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放松。

    卿小可刚刚在苏浪的怀里大哭了一场,泪水打湿了他身上好大的一块,也给他留下了密布身体多个部位的青紫瘀痕。

    她把伤痛留给了自己,然后就跑去给别人加油助威。

    苏浪自诩绝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但此刻他的心里仍罕有地涌出了一丝嫉妒。

    这个云中岳,大热天的把自己裹在一副厚重的龟壳里,居然连护面都放了下来,这是铁定要把乌龟装到底吗,真是滑天下之稽加可笑!

    苏浪很想放下理智大声地嘲讽云中岳的滑稽可笑,试了试,却做不到。

    云中岳来者不善,从他身上的这件精良的战甲就可一窥端倪。这种看似滑稽的装束却恰恰凸现了云家的良苦用心,骑射鉴定意在为国选材,云中岳身披重甲,郑重其事,传递的是一份尊重,在气势上就夺人一筹。

    此外,身披重甲取得成绩的难度较轻甲或无甲更高。

    换句话说即使他今天只取得跟苏家兄弟一样的成绩,也可凭着这身重甲压过苏家兄弟一头。

    卿衣封云,苏邬连海。

    云家毕竟有过辉煌的过去,近代的衰落也只是因为人丁不旺,家道虽衰,但底子还是有的。

    想到这,苏浪又为他感到可惜,用心再好,若无银子开路,只怕也没什么用,像廖声丰这号货色,整一个要钱不要命的蛀虫,指望他能主持公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除非云中岳真的有大本领,把苏家兄弟甩出十万八千里去。

    有这种可能吗?

    私下打听得知,云中岳是在三个月前才向天武会递交的鉴证申请,此前他在家臣的护卫下游历海外三岛长达一年之久。

    游历海外是为了增长见闻,助益修炼。这么看仅仅只是三个月前他还没有想过放弃清门之誉来参加什么鉴证。

    而骑射之技向来为武者所鄙视,嗤之为“贱奴之业”,哪肯轻易涉足。

    为了参加这次骑射鉴证,云中岳屈尊附就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月时间,高又能高到哪去?

    苏浪的想法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不过出于对云家的同情,众人还是希望云中岳能取得好的成绩,不枉清白公子下界来走这一遭。

    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云中岳固定靶十发十中,箭无虚发!

    下一关是游动靶,卿小可兴奋地跑过去向云中岳“面授机宜”。

    苏浪坐着没动,他在观察廖声丰的举动,云中岳固定靶十发十中,全场欢声雷动时,廖声丰却像霜打的茄子,整个儿蔫了。他木呆呆地坐了一阵子后,忽然咬了咬嘴唇,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离开座位,来到场下的打旗执事面前,俯身嘀咕了几句,那个执事很明显地愕怔了一下,便连连点头。交代完毕,廖声丰眼珠子骨碌乱转,做贼似的张目四顾,确信没有人注意他后这才返回高台。

    距离很远,苏浪什么也听不到,但他揣测这次谈话内容一定与云中岳有关,而且他可以断定一定是在算计云中岳——他拿了苏家的好处,苏家兄弟是内定的前两名,如今杀出个云中岳,自然得费力“关照”一下。

    事实正如苏浪所料,游动靶的难度比先前提升了一大步,这个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但没一个人说出口,世家豪门间的恩怨本来就不是寻常人可以置喙的,再说了现场的人都已被苏家收买,谁肯干那有损职业道德的事?

    或者卿小可是个例外,但这位例外刚刚因为情伤,只顾着跟苏浪较劲了,根本就没注意到情况的变化。

    “阿岳,你千万要沉住气,不要慌,相信自己,你一定行的!”

    云中岳揭开护面,很郑重地向卿小可点了点头,然后咧嘴一笑。

    腼腆纯真的少年笑起来充满了阳光,虽然他的脸苍白的像一具尸体。

    鼓声响起来,牵动人心的一刻终于到来。

    游动靶骑射。

    云中岳还是十发全中。

    一时间场中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的见,烈烈的风和嘚嘚的马蹄声完全被扭曲的心屏蔽了,无数人屏息不敢出气,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最先拍手叫好的不是卿小可,而是苏健,苏健一边拍手,一边大声喝彩,掌声这才稀稀拉拉地响起来。

    廖声丰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收场才好。其他一众执事也没了主意,呆立在那,唯有一个瘦削的汉子仍然保持清醒,他走到石空明面前,不卑不亢地问道:“敢问云公子是否还要鉴证劈砍?”

    石空明替云中岳回应道:“那是自然。”

    劈砍鉴证很快准备就绪,云中岳还是先前那副装束,只是雕弓换成了雪刀,这回他把护面揭起来,清俊苍白的面庞上已经有了笑意,整个人儿充满了活力和自信。

    好为人师的卿小可手扶木栏,又蹦又跳,为自己的好哥们儿呐喊助威。这时候的云中岳不仅大大方方地向她挥手致意,甚至还提马向前,走过来跟她说了几句话。

    “看什么呢?”看见苏浪呆视远方,卿小可莞尔一笑,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他淡淡地回头,目光依旧盯着远方。

    “小气鬼,真是的。唉,原来这男人吃起醋来比女人更没救。”卿小可挪揄道。

    苏浪的目光仍然留在远方,他承认自己是有些小气,却还没有无聊到去吃谁的醋。他看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卿小可好奇心爆棚,她靠向苏浪,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

    “那个人,看着有些不大对劲啊。”

    卿小可的话尚未落音,提示云中岳冲锋的号角便响了。

    云中岳催马跃刀而出,冲入了木人桩阵。坐骑固然神骏无匹,马术也极其高明,火候控制的更是恰到好处,令所有人惊愕无比的是云中岳的刀术竟是如此的高明。快、稳、准、狠,深得骑兵战术的精髓,这对于一个江南武者来说是极其可贵的,看得出是下了苦功夫的。

    “没想到这伙计倒是有心人啊。”

    卿小可也看出了一丝端倪。江南子弟普遍不通骑射之术,不是愚钝,而是源于内心的鄙视,他们虽然以军功起家,但一百年的富贵早已消磨了斗志,走仕途经济那是等而下之,是不得已的法子,苏家兄弟资质愚钝,修真没戏才被迫改行的,印象里云中岳不该是这样的。

    总之,卿小可忽然对她的好哥们儿有些失望。

    她微微叹了口气,嘟起小嘴说:“一个个的都鬼迷心窍了,当官就那么好吗?”

    这话先是自言自语,然后就变成灵魂之问抛给了苏浪。

    苏浪才不想做这样的答题呢,他假装关心云中岳,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的重甲骑士。

    但见他左劈右砍,上格下挡,一个又一个的木人桩“丧生”在他的刀下,刀刀都在要害处。

    “好刀法!”

    被人轻视的感觉很不好受,卿小可送了苏浪一个大白眼,嘟囔道:“好什么好,乌龟砍王八,早晚跌下马。”

    话未落音,苏浪突然站起身来。

    “怎么啦?!”卿小可感受到了一丝不安。

    看台上欢腾一片,所有的人都在为云中岳喝彩。

    “不好!”苏浪忽然大叫一声,一把拨开卿小可,纵身跃过看台护栏,撒腿向云中岳跑去。恰当此时,云中岳座下的白马突然爆出一声哀鸣,两条前腿重重地跪倒在地,将它背上的主人恶狠狠地撅了出去。

    重甲骑士因负重过大,战场上最忌落马,厚重的铠甲在马上可以给予骑士以极好的保护,但在落马后却会给骑士带来极为可怕的灾难性后果。当然这里并非战场,云中岳落马后不会被敌人俘虏或杀害,不过厚重的铠甲仍会给他带来其他方面的伤害,譬如,他的左臂因为剧烈的挤压而骨折,右腿的韧带也被严重拉伤。

    “不许靠近!谁都不许靠近!”

    “胆敢靠近我家公子者格杀勿论!”

    云中岳落马后,云家的家臣立即从四面八方涌了过去,他们列成人墙,刀刃向外,将云中岳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了起来。

    云中岳是云家唯一的希望,猝然受伤,家人有此过激举动不足为奇。苏家兄弟和随后赶来的清雨秋、封瀚明、邬家兄弟等人也忙着约束各自家人,帮着云家维持现场秩序。

    卿小可透过攒动的人头望见了云中岳,他的面颊上全是汗水和泪水,俊秀的一张脸因伤痛而略显狰狞,那副精良的铠甲非但未能保护他,反而阻碍了众人对他的施救。迫使石空明不得不紧急割断绊带,将这副价值千金的甲胄卸的七零八落。

    一件半透明的粉红绸衫,被汗水打湿后紧紧地贴在云中岳的身体上,他肌肉结实而匀称,皮肤白的像雪,白的晃眼,白的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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