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小可侧过脸去,左右张望了一阵,健步向苏浪迎去,急切地问:“怎么样,看清凶手了吗?”

    苏浪摇摇头:“跑的太快,没看清。”

    他看了眼乱哄哄的人群,提醒卿小可:“无凭无据的不能说那个人就是凶手,不能乱说。”

    “什么叫不能乱说,分明就是他下的黑手,我看见了!”

    “可是别人没看见,这么大的事,要有真凭实据。听我的,千万不要乱说。这件事不那么简单。”

    “不说就不说,你嚷什么。讨厌。”卿小可又不傻,当然知道这种事不能乱说,游目四顾,周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唉,也真是邪了门了,为何要对他下手呢。他胆小怕事,小时候连只鸡都不敢杀的。”

    苏浪却在回忆着刚刚看到的一幕:

    在云中岳提马舞刀冲入木人桩阵前,距不远的看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装束诡异的黑袍男子。

    天气如此炎热,他却拢着一阵十分厚重的黑袍,坐在那瑟瑟发抖,似在打摆子。这让苏浪不由地多瞧了他几眼,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被人误导了,黑袍人出现在那只是一个幌子,目的是掩护一个衣着短褐衫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手里提着一个柳条筐,看起来像是一个送瓜果的仆奴。

    云中岳舞刀跃马冲入木人桩阵的一刹那,看台上响起了一片喝彩声。这年轻人也驻足看台,随着大流挥舞手臂,高声喝彩。

    一切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

    但苏浪的目光究非一般人可比,他一眼就看穿了那年轻人的古怪之处——他将柳条筐用麻绳挂在脖子上横在胸前,这当然没什么奇怪的,其他送瓜果的仆奴也这么干,为的是节省力气,但此人胸前的柳条筐却远比别人挂的高,框沿几乎与喉咙齐平。

    这就有意思了,这么高的位置并不方便拿取框里的物品,而且妨碍行走也很耗费力气,所以他一定另有企图。

    苏浪断定柳条筐里一定藏有古怪!

    果然,当云中岳冲入木人桩阵的那一刻,此人骤然将柳条筐放至肚脐处,且筐底朝外!

    真相大白,柳条筐里藏着一架机弩!

    他要暗算云中岳!

    得出这个判断后,苏浪不顾一切地冲下了校军场,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云中岳轰然倒地,混在人群里、负责警戒的云家家臣疯了一般扑向那个黑袍人——他们到底还是被此人误导了。

    “此事暂时不要声张,待我回明师父,查明原委后再说。”苏浪第三次叮嘱卿小可,后者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送了他一个白眼。

    云中岳的意外落马,最高兴的莫过于廖声丰了,这叫要什么来什么,我确实想坑你一把,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就有人替我做了!嘿,你云中岳可是自己摔落马下的,我廖某人只能忍痛宣布你的鉴证无效,一切荣誉属于苏家哥俩。

    掌灯时分,苏浪详细地向苏清河禀报了自己在校军场看到的那一幕,并说了自己的判断。苏清河眉头紧锁,思忖再三后,他蓦然一叹,对苏浪道:“此事暂时保密,不要再外传,尤其是小可那,让她先不要说出去。”

    苏浪道:“请师父示下,这件事我是否应该追查下去。”

    苏清河笑了:“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你的任务是看护好小可,这两天她怎么样,听说今日在校军场哭鼻子了?”

    苏浪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是哭了一场,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苏清河道:“女孩子的心敏感易变,不是那么容易揣度的,切不可掉以轻心。”

    打发了苏浪,苏清河再度陷入沉思,云中岳的父亲义薄云天,是个有担当的汉子,在世时朋友很多,仇人也很多,他的母亲明夫人性情古怪,这些年可得罪了不少人,夫妻俩这些年给儿子可攒了不少仇人。云中岳来平江府前,苏清河曾评判过他的安全问题,得出的结论是不可等闲视之,云家母子的安保问题必须花大力气来抓,苏清河不是没做安排,但都被明夫人拒绝了,这个女人的性格如此古怪,苏清河可不敢去触她的霉头,虽然如此他还是吩咐了下面在云家住所的外围额外加了一份保险。

    今天的事苏清河也感到无奈,云家丝毫没有透露要参加骑射环节鉴证的意思,明夫人把一切都瞒的死死的,把他当贼防,你让他能做什么呢?

    这就是江湖啊!当众让云中岳出丑自然是个很解气的报复方法,若是这样,那也算不得什么,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何曾有一日停歇过?

    真正让苏清河担心的是这是有人故意播弄是非,挑拨苏、云两家发生冲突。

    若是这个原因,今天的事就只是一个序幕,更大的风浪将会接踵而至。

    鉴证大会还有五天才结束,这剩下的五天对他苏清河来说可就是度日如年了。

    衣夫人沐浴之后,描了淡妆,一身素裙,捧了一碗茶水走进苏清河的书房。

    夫人这个时候来,必是和他一样的心事。

    苏清河赶忙起身迎去,接过茶碗,扶着夫人的手安置她坐下。

    话题自然离不开云中岳,云中岳还只是一个少年,可供谈论的地方不多,于是话题很快就转到了明夫人的身上。

    “听说她也到了城里,我最近忙,你可曾去见过她?”

    “她住在城东的余弦堂,我派人去请她来家里住,她不肯,去拜访她,她又托辞不见。我们这位姐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生性要强,从小如此。”

    苏清河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自然知道,只是没想到都一把年纪了,非但没看开,反而更固执了。我们这辈人里谁能跟她说的上话?”

    衣夫人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自云大哥过逝后,她就断绝了跟所有人的来往,深居简出,轻易绝不抛头露面。中岳那孩子,小时候是多么的活泼可爱,这些年你再看,老气横秋,暮气沉沉,看着真是让人心酸啊。”

    苏清河也深有感触:“是啊,那孩子小时候多可爱,可惜遇到了这样一个娘。你知道吗,那孩子固定靶、游动靶都是十发全中!还加试了劈砍。哼,说什么游历海外,无心仕途经济,都是假的。人家是背着咱们送孩子到海外用苦功去了。她这么做为的什么,我看她就是要压咱们一头!事先不报名,突然杀出,杀你个冷不防,让你连补救都来不及。我们的这位老姐姐啊。”

    丈夫牢骚满腹,衣夫人只得勉强赔笑。

    她柔声安慰道:“她一个人孤苦伶仃这么多年,也真不容易。厦儿、健儿都跟我说了,要照顾他们这个弟弟呢。他们这一辈没有我们这一辈的恩恩怨怨,应该能相处的融洽。”

    苏清河苦笑了一声,还是点了点头。但究其内心,他对衣夫人的这番见解并不认同。一代人有一代的恩怨,上一辈的恩怨或许不会遗传给下一辈,但新的恩怨一定又会冒出来,这一点上他自信看的很透!

    “你太乐观了,明家姐姐,这是要跟我对着干啊。其实她不该盯着我,苏厦、苏健两个再出人头地也不会压着她们家中岳。同出江南一脉,将来到了朝廷,只会互相砥砺,相互扶助,至少也多个关照!再怎么也不能自己闹内讧嘛。这没道理嘛。”

    苏清河强压着胸中怒火,尽量以轻松的语调诉说心中的苦闷。

    衣夫人能感受到丈夫的不满,却无更好的语言来劝解:“只怕她不这么想,中岳是当着厦儿、健儿的面摔倒的,而且……”

    砰地一声,苏清河再难抑制满腔的怒火,他拍案而起:“这算什么狗屁道理!她儿子技疏落马,干我苏家什么事?!难道,难道,仅仅因为我儿子在场,她就要把这屎盆子扣在我的头上!”

    衣夫人悚然而惊,慌乱站了起来,抓着手绢的手紧张的直冒汗。

    最近被苏清河冷落的仇髻见有机可趁,连忙闯了进来,小眼睛飘了飘,对衣夫人拿腔捏调地说:“庄主发脾气的时候,你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你给我住口!”苏清河怒吼道,额上青筋暴跳。

    他指着仇髻的脸:“你给我滚出去!”

    小厮显然没想到苏清河会冲他发这么大的火,面皮由红变白,由白而赤,一跺脚,把细腰一扭:“走就走,咱们缘分到此,恩断义绝。”

    望了眼仇髻的背影,苏清河忽有些失落,他吐了口气,定了定神,端起衣夫人送来的凉茶,鲸饮而尽,大喘了一口,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衣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凑上前去,轻轻地握住了丈夫的手。

    “是我不好,惊着了你。唉,这件事应该是冲着我来的,有人不想我过好日子。他们算计中岳,就是要借明姐姐的手来折腾我呢。”

    “明日我找哥哥出面去劝劝她。”

    “别,现在去,就是欲盖弥彰。她会这么想的。更说不清了。”

    夫妻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不动,我不动,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地里阴我。”

    夜半三更,苏清河下了最后的决心,他起身送衣夫人出门,夫妻手牵着手,并肩夜话,竟有些依依不舍。门旁的一簇花丛猛地抖动了一下,有人幽怨地哼了声,带着一腔愤恨捂着脸跑向远方。

    “今晚你别走了。”苏清河发出真诚的挽留。

    衣夫人望了眼颤动的花枝儿,轻轻地拨开丈夫的手,柔声说道:“你早点睡,越是忙乱越是要爱惜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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