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鸣拘谨地坐了好一会，“师母，听君倾说您前阵子扭伤了脚，现在怎么样了，要不我给您再检查一下？”
“不用，已经好了。”老太太板着脸，语气仍然没有多好。但她肯心平气和地说话，梁玉鸣已经知足。
梁玉鸣又道：“早上我去看过老师，坟周边的杂草都除干净了，您要是想亲自上山去看看，我陪您一道。”
说到这老太太终于动容。她老头子走得走，葬在了荆棘杂草丛生的山上。想上去路全靠人自己找，这两年她身体没以前那么硬朗，也没再冒然上去了。
陆君倾将梁玉鸣带来的东西拿进小房间收好，隐约听见老太太的声音：“跟我到楼上来。”
他刚从房间走出来时，就看到老太太走到楼梯口，梁玉鸣跟在她身后。
“君君，你也上来。”
三人一起上到二楼。梁玉鸣带着陆君倾给白老师上了一炷香，老太太拉着陆君倾的手缓缓开口道：“这孩子我当真喜欢。能不能让他再多陪我老太婆两天？”
她低沉着嗓音，先前的气势敛了下去，瞧着俨然只是一个孤独的老人家。
师母难得开口，那期待的目光梁玉鸣不忍回绝，尤其还是在老师的灵位前。但陆鸿文正在宾馆里等着，他们已经商量好下午就动身回程……
梁玉鸣正为难着，老太太担忧地看着陆君倾的脸，又道：“让我看着他这伤好一点再走吧？”
“是啊爸！我这样子，也没法去学校吧，反正左右都是要等……”陆君倾激动不已，挽着老太太的手，立刻附和。
一老一小依依不舍的依一起，令梁玉鸣恍惚觉得，如果再拒绝自己好像真不是人了。
他想了想，表情为难道：“师母，那就再让君倾陪您两天吧。”陆君倾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道：“不过真的就是两天。”
梁玉鸣正色看向陆君倾，“我只请了三天假，所以，大后天必须要跟我回去。”他刻意多请了两天假，原本是打算再陪着陆君倾一起去闻华市。
陆君倾听出言下之意，梁玉鸣这会是要住下来盯着他，说好两天就真的只有两天了。
老太太点头，“行吧。”拉了拉陆君倾的手宽慰。
上完香又坐了几分钟，见老太太神色淡淡没有留他吃饭的意思，梁玉鸣自觉起身告辞。他借口想上街逛逛，让陆君倾陪他一块出去，陆君倾拒绝了。
“爸，我脸上伤口疼，想在店里休息。”
老太太也道：“都这样了还上什么街，好好休息。”
梁玉鸣走远后，老太太起身又凑到陆君倾跟前，心疼地看着他的伤，骂道：“梁玉鸣这混球！也真下得去手……”
陆君倾心知她误会了，但是想了想，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缘由，总不能说他在酒吧和人打架打的。
陆君倾垂下眼眸，默默将这口锅许给了梁玉鸣。
“江小子怎么样了？烧退了没？”
“他还是不太好！”提到江放，陆君倾立刻皱起眉来，“我想再去看看他。”
“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惦记着人家！”老太太摇着头往厨房走去，陆君倾以为她不同意，正犯愁又听到：“吃了饭再去。”
陆君倾心不在焉地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陆君倾捂着嘴角，“我伤口疼，吃不下。”
瞧他那可怜样，老太太起身，“我去煮点粥来。”
“您别忙活了，”陆君倾灵机一动，“我昨天在江放那煮的还没吃完，还是正好别浪费了。”
临出门前，老太太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你们一大早的，怎么会在街上碰到梁玉鸣？”
陆君倾呼吸一紧。顿了顿，他只好咬着牙编道：“江放早上还是不大舒服，我好说歹说，想哄他去医院的，结果路上就……就碰到我爸了。”
不管了，他豁出去了，他想老太太反正也不会跟梁玉鸣求证。
出了门，想到江放昨晚说要离开，陆君倾几乎是一路狂奔。
旺财热情地摇着尾巴凑过来，他根本没心思搭理，直直往江放的房间走去。
门是虚掩着的，陆君倾深呼吸，缓缓推开。看到江放背影那一刻，悬着心总算落地。
屋子里乱糟糟的，刚进门就踩到一个本子。陆君倾捡起来，朝江放走过去。江放仍在收拾东西，背对着他没有转过身来。
刚刚他一进院子，旺财就“汪汪”叫个不停，江放不可能没听见动静。
他是不想搭理自己——得出这个结论，陆君倾喉咙滚了滚，嗓音沙哑道：“江放——”
江放翻看过一本画册，合上放到一边。下面还垫着好几本，似乎是他刚刚筛选出来的。
他这是在收拾行李了吗？陆君倾鼻子一酸，冲了过去。
他把那一叠东西紧紧抱在怀里，恨恨地看着江放。
“干什么？”江放皱了皱眉，“还给我。”看他的表情并不意外，显然知道自己进来了。
陆君倾扬了扬下巴，“不给。”
“那些是给田田的，”见他抱得死死的，江放没有硬抢，转头拿出一张照片，“你来得正好，这照片帮我还给老太太吧。就是我不画了。”
陆君倾垂眸，看着他手指间捏着的全家福，心又凉了两分。
江放是真的要丢下他走了。恍惚间，手里的书本掉了一地，江放立刻蹲下去捡，陆君倾就那么冷冷看着。
他进来时门没有关上，这时旺财大摇大摆闯了进来。看到江放在捡东西，它以为是好玩的，又摇头摆尾凑了上去。
江放无奈，拿出一根火腿肠走到门口，拨开扔给它。
旺财一溜烟跟出去，摁着那根火腿肠，咬得特别香。陆君倾静静地看着它，突然抬眸，“那我呢？”
江放捡起书放在桌上，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他们都有份了，”陆君倾一步步朝门口走过去，将全家福放在那一叠书上。他定定看着江放，“那我呢？”
江放：“……”
环视一圈，放心想自己也没什么好带走的，江放便道：“想要什么，你自己挑吧。”
陆君倾目不斜视，朝他又逼近一步。手一推他关上了房门，撑着门板，在江放耳边轻声道：“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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