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从义最近接了个棘手,但必须接的活儿——收个徒弟,镇北侯家的四公子。

    镇北侯赵国安祖上,是从禁军马军司的小兵卒,慢慢靠军功一步步打上来的,是同开国皇帝一起打过仗的同村远房兄弟。

    正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开国大将往往不得善终。镇北侯家老祖宗却是个聪明人,知道急流勇退,自己上表解除兵权,只做个富贵闲人。老皇帝看他识趣儿,便封了他镇北侯的爵位。

    但毕竟不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一代代传下来,到镇北侯赵国安他爹那一辈,已经是闲散宗室,没有爵位,只在禁军马军司一个虚职。

    后来镇北侯赵国安的父亲退下来,他荫补官职,从马军司神卫的军头,慢慢坐到了营指挥使的位置,统帅500人,驻防于京城。

    大凡百人为都,五都为营,五营为军,十军为厢。自古英雄出少年,二十不到能做到营指挥使,全京城不超过三个人。

    但镇北侯赵国安是有大志向的人,一个小小的营指挥使自然满足不了他,他要的是重现祖上的辉煌。

    相传镇北侯赵国安长得风流倜傥,貌比潘安,生的是剑眉星目,身材修长匀称,在一众官兵中显得引人注目。很快便被殿前司都指挥使,引为乘龙快婿。

    打铁还需自身硬,镇北侯赵国安也是盖世英雄,后被派往戍边,镇守西北边关,短短十年,平定了许多边乱祸患。

    当今皇帝为了表彰他的军功,再次将镇北侯的爵位,授予了赵家。按理赵家应该是蒸蒸日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是。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三年前镇北侯赵国安平定外族,虽立奇功,却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镇北侯一生只有一妻一妾,只得三位公子,一位小姐。其中大公子、二公子、三小姐都是嫡出,就四公子是庶出。

    相比其他王侯贵胄的三妻四妾,镇北侯该家庭简单和睦才对,实际情况却不然。

    镇北侯虽对妻子是敬重有加,却相敬如宾,只初一十五的去妻子处,并不十分恩爱。待那妾室十分宠爱,十日有八、九日都在那妾室处。

    镇北侯战死,嫡妻封了诰命夫人,两个嫡子承了荫封,待成年再任职为官。

    只这小妾日子越发难过,母子两常遭正妻打骂,孩子四五岁的孩童了,也不请正经私塾先生教习。

    这小妾便是刘从义本家姑奶奶的小女儿梅姑。镇北侯家四公子,则是本家姑奶奶的嫡亲外孙。

    这赵四公子名慎之,字若愚,小名松哥儿。

    姑奶奶心疼女儿,带着儿子寄人篱下,想把女儿外孙接回来。但女儿回来后却日日寡欢,抑郁成疾,竟不到一年便去了。

    梅姑去世,镇北侯府依亡故的镇北侯遗愿,将梅姑与他合葬。因治丧将外孙也接回了镇北侯府。

    镇北侯夫人,见丈夫遗愿是与梅姑合葬,竟魔障了,悉数将满腔怒火发泄到六岁孩子赵慎之身上,只让丫鬟婆子捡了残羹剩饭给这孩子吃,磋磨了几年,孩子饿的又瘦又小,快十岁了还不识得几个字。

    好在这孩子有乳娘和乳兄看顾着,后来是这孩子的乳娘,偷跑出来,向赵慎之娘舅张宏远求救。

    张宏远过去去看孩子,便被百般阻拦,这次硬闯进去,才看到孩子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比那街上的小叫花子强不了多少。只除了衣服干净,冬天也就单单的一层薄衣,落着厚厚的补丁,脚上的鞋也破了洞。

    张宏远看了即心疼孩子,又替死去的妹妹难过,当天就要带孩子回外祖家。

    镇北侯夫人领了仆人,不许将孩子带走。即使张宏远会些拳脚,带着仆人,一路打斗到大门口,但也双拳难敌四手,不是镇北侯府那些兵卒的对手。

    好在镇北侯大公子恰巧回来,问明缘由,让张宏远带走了赵四公子。

    待姑奶奶看到外孙瘦的几乎脱相,脱掉鞋袜,手上脚上都是冻疮。姑奶奶是肝肠寸断,却不得不打起精神为外孙打算,镇北侯留下的家产是不想了。

    只指使两个儿子去要回了女儿梅姑的嫁妆,又给外孙添置了些田产,总计五百亩田产,三个商铺。

    但外孙年纪又小,无依无靠,财产被哄骗了去还是小事,只担心有那奸诈下人引到花街柳巷和赌坊去,教坏孩子。

    姑奶奶心疼外孙早年丧父丧母,在孙宅忆物思人,怕外孙如他母亲般积郁成疾,有心让外孙去乡下休养一段,散散心。

    孩子虽小,却课业不能荒废。给孩子配个私塾老师带去乡下吧,担心没有长辈压着,无人敢管教,最后落得个无法无天的草包。直接跟儿子或柜上掌柜学生意吧,时间久了家里儿媳难免心生怨念,内院不和。

    姑奶奶日思夜想,竟比嫡亲的孙子还考虑的周全。

    最后考虑到刘从义头上,刘从义本就是举人,四书五经不差,后家境败落,改行经商。

    刘从义待人接物不俗,十分有一套,为人义气,拳上能立人,肩上能跑马,是个非常靠谱,值得托付的人。

    姑奶奶自知自己对刘从义有恩,他必然答应,会尽心尽力教导松哥儿,绝不藏私。也不会因松哥儿身份尊贵,孙家势大,如家里其他掌柜,不敢约束,只阿谀奉承,捧着松哥儿。最后倒教孩子习得一身少爷脾气,学个皮毛,没半点真本事。

    外孙跟着刘从义,一方面学些经学制艺,一方面学些为人处世,日后无论经商做官,都看他自己喜好。

    今日,刘从义便是来同姑奶奶,商量赵四公子的事儿。

    他早年家境败落,便是托了这位姑奶奶的福,让他在柜上作账房先生,后又将他升为掌柜,才一家人日子慢慢好了起来,姑奶奶于他有再造之恩,他自是不能推辞。

    便是先头提到的,刘从义占有一成股份那家大商铺,也是这位姑奶奶的。

    只这镇北侯赵四公子,说是给他当学徒,学本事,实则也是来乡下避难的。

    现今赵四公子便是个烫手山芋,谁接了都怕得罪镇北侯府。好在刘从义一升斗小民,虽说会得罪镇北侯夫人,但堂堂镇北侯夫人也不好找他这无名小卒的麻烦。

    刘从义同姑奶奶商量妥当,等孩子在陪姑奶奶一段时间,便将孩子送到乡下与他们同住。

    刘从义办完事,看时间还早,便准备带着女儿昭姐儿到集市逛逛。

    昭姐儿到了集市,眼睛都不够使了,满眼都是许多平日里,乡下见不到的新奇玩意儿。

    昭姐儿定定的看着摊位上黄蜡制作的“水上浮”,有鸭子、大雁、鸳鸯、乌龟、游鱼,都彩绘上色,金线装饰。而且这些物件还和他们模仿的动物一样,能从水上浮起来。

    “我们家昭姐儿,要个小鸭子或乌龟的‘水上浮’不,等回家接个小盆儿,在水里拨着玩儿,又好玩儿又凉快”。

    刘从义看昭姐儿喜欢的紧,将昭姐儿抱起来,看得更清楚,让她好好选选。

    但这些都不最得昭姐儿的喜欢,昭姐儿想要一个“磨喝乐”。上次村长家的英子,她大哥赶集回家便给她带了一个。

    那是一个小孩样子的土偶,小土偶憨态可掬,被装在一个雕刻精美、饰以彩绘的栏座里,还专门用红纱做成的纱笼装了起来。

    英子拿着小“磨喝乐”在村里好一顿炫耀,还不让其他小伙伴碰,昭姐儿想摸一摸,还被说别给她弄坏了。

    自此便在昭姐儿心里留了个念想,这辈子哥哥是没有了,但“磨喝乐”还是可以有一个的。

    昭姐儿可怜巴巴的,抱着刘从义脖子,埋在他怀里撒娇道:“爹爹,这些‘水上浮’都挺好,都喜欢,但不是最喜欢”。

    “嗯?那昭姐儿最喜欢什么呢?说,爹爹给昭姐儿买”。在刘从义看来,小女儿伸长脖子,直愣愣的看稀奇,实在可爱极了。

    “爹爹,我想要个‘磨喝乐’,要长得漂亮的。”昭姐儿歪缠道。

    “买,都买,我家昭姐儿好容易,来趟集市。咱们‘磨喝乐’、‘水上浮’各买一个”。

    农家人爱小儿,昭姐儿又是刘从义的老来女。自小刘从义便最宠爱这个小女儿,哪舍得小女儿有遗憾只选一个呢。

    “可要是娘回去骂我怎么办,又训我,说我老拖着爹爹乱花钱”。昭姐儿小小的人儿,反倒纠结起来,又贪心的都想要,又担心回去挨老娘的骂。

    “买买买,不怕,回去就说爹爹硬要给你买的”。刘从义说着,将昭姐儿放下,让她自己挑去。

    昭姐儿下了地,是左看看,又看看。最后选了个小乌龟的“水上浮”,以后小乌龟在水上噗噜噜的跑,一定好看极了。

    昭姐儿又选了个红色“磨喝乐”,小贪心的还选了个大个儿的,自己抱着,也不用他爹帮忙拿。

    昭姐儿和她娘都爱吃甜食。刘从义牵着昭姐儿,准备去买些果食。

    这是一种用油、面、糖做成笑脸娃娃一样的面食点心。

    果食造型各种各样,奇巧百出,要是你一次买一斤,里面就会有个果食像披着盔甲的门神,大家把这个叫“果食将军”。这“果食将军”昭姐儿每每都要留到最后再吃,要是家里谁误食了,小丫头少不得要哭闹一番。

    “昭姐儿,这次这‘果食将军’给谁吃呢?”刘从义笑问道。

    昭姐儿知道,她爹是笑话她上次,哭闹果食将军被她爹吃了。昭姐儿自个儿气得在地上打滚,正巧村里小伙伴来找她玩儿,让小伙伴们看了笑话去,连着好几日笑话她。

    昭姐儿鬼精灵的眼珠子一转,抱着玩具、果食道“这果食将军,给我娘吃,我娘今天都没来赶集,我不吃,我给她带回去”。

    “我是大姑娘了,以后也不能在地上打滚儿了”。以防她爹训她话,昭姐儿自己倒把话给先说了。

    “你呀你,就人精吧”。刘从义被她人小鬼大的样子,逗得不行。只得戳着昭姐儿的小脑袋,笑骂道。

    昭姐儿笑嘻嘻,人小鬼大的说:“走吧,今日该办的事也办完了,集市也逛了,咱们回家吧”。

    刘从义打算牵着昭姐儿回去,却看小丫头两手不得空,护食的很,还不让人帮忙拿。真是哭笑不得,只得拽着她一边头上的小揪揪,打算带她去集市口坐牛车回家,别得逛了一天把孩子给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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