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敏自小便心思细腻,忙转了话头问道:“爹娘最近可安好,这几日打算唤你姐夫去看看,又怕爹娘问我们情况,最后倒成了我们去打秋风里,便一直没去。”

    “爹娘身体挺好的,精神头也足,一顿能吃两大晚饭呢。”昭姐儿担心二姐担心,也没敢说刘从义中暑生病的事,只捡了好话宽慰她。

    昭姐儿又从怀里掏出个糖纸包,打开给妞妞,喂了一小块,“你可要放好了慢慢吃,等哥哥们明早醒了,记得分给哥哥吃,可行?”

    “知道了,谢谢小姨。小姨还给我带糖糖,小姨最好了!”妞妞小嘴儿自小就跟摸了蜜,楼着昭姐儿脖子撒娇。

    刘敏看妹妹领着女儿玩儿,担心妹妹他们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别饿了。便要叫了下人来,去厨房烧茶给他们喝,让糖水里煮了鸡蛋来。

    昭姐儿忙拉住二姐进里屋,跟她小声的说:“你可别,眼下日子这么下去,日后只怕更难。鸡蛋、肉这些是拿来给孩子补身体的,哪儿能现在就煮给我们吃了。这些你可藏好了,别再借出去了。”

    “我知道了。”刘敏想起家里的事,平日要强的人,也忍不住掉起眼泪。

    “家里日子实在不好过,来借粮的都是家里没一点存粮的,也不忍心看亲戚饿死不是。便这家来借上五斤,那家来借上十斤,一来二去,家里粮眼看着就没剩下多少了,家里已经喝了几日稀粥了。”刘敏不由哭着说道。丈夫王举人回屋看到妻子流泪,也是难受,尴尬的站那儿进退不得。

    刘敏见丈夫进来,立马把眼泪一擦干,笑着问丈夫,“粮食可藏好了。”

    “藏好了。这次三妹送来的粮食,咱们就再不给他们了。”王举人也是羞愧,年头好的时候,坐馆当先生衣食不愁。到了荒年,家家户户都穷的吃不起饭,哪儿还有学生,倒教老婆孩子挨饿。

    昭姐儿、赵慎之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是夜已很深,月亮已经爬到了正当空,有依稀几户人家点着灯。

    “我背你罢。”赵慎之看昭姐儿很疲惫了,脸上都没了平日神采飞扬的样子。

    昭姐儿来时攒着一口气,走到姐姐家,回家气儿一下卸下来了,慢慢走不动了。

    “不要,我都十五了,哪儿能还让你背,又不是小时候。再说你从小就背不动我,哪次不是拖死狗一样的,把我拖回家。”昭姐儿看着赵慎之的脸,笑了一下。

    赵慎之一听,愣住了,昭姐儿不知不觉都是大姑娘了。不过也被昭姐儿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想想小时候,也笑了起来:“你这可没长大,怼天怼地,还是那个刘怼怼。”

    “上来吧,现在我练武这么多年,这身肌肉不是白长的,再不会背不动你了。”赵慎之蹲下,还拍拍胳膊,让昭姐儿听听这碰碰的响声。

    “别磨蹭了,一会儿三更,宵禁了,看官差不抓你。”赵慎之又催促道。

    想到宵禁,昭姐儿也不好在犹豫,只得趴在赵慎之背上。昭姐儿和赵慎之,借着月色看这条路。往日也不是没走过,只是今天尤其的长,尤其的安静。

    为了打破安静,赵慎之问:“今天二姐姐,留咱们在她家住,你怎么不答应,反而硬要走。”

    昭姐儿在背上答道:“二姐姐家本就没什么粮食,咱们要住下了,明天还得管咱们早饭,能省一顿是一顿吧。”昭姐儿听说小外甥、小外甥女,连着喝了几日稀饭了,很是难受。虽说刘家也减少了口粮,但还没到闹饥荒的时候。

    “你别难过,最近不是收玉米了,过几日咱们再给二姐姐送些来。”赵慎之见不得昭姐儿居然,看她难过,自己心里也顿顿的难受。

    昭姐儿摇摇头,“还是送些好的米面来吧,今年玉米都是瘪的,留着咱们大人吃,二姐家孩子多,糙粮吃多了不长个。”

    今年玉米还没成熟就收了,往年这种瘪壳子玉米,人都不吃,只掺在麦麸和米糠里,用来喂牲口。昭姐儿不忍心大虎、小虎和妞妞吃。

    “真是个好小姨,等他们长大了肯定孝敬你。”赵慎之逗趣儿昭姐儿,把悲伤的话题一下就划开了。

    昭姐儿也只赵慎之,在打趣儿她,娇蛮劲儿一下就上来了,拧着赵慎之的耳朵要他好看。赵慎之则一边告饶,一边加紧步伐。

    “松哥儿,跟你商量个事儿?”笑着闹着,昭姐儿突然严肃道。

    “何事?”赵慎之担心昭姐儿,因为钱粮的事为难,不好开口。

    “咱们趁着粮价还没起来,去趟南方吧,去临安、江淮一带。今年旱灾十之八九,是百年不遇的大旱。到时城里乡里的粮食越来越少了,米价面价也越来越高了。咱们去趟南方,从江淮以低价收购大米,经由便利的水运,用便宜点的价格买来。一部分用来自家吃,剩下的再稍加一点利卖出去。也不死压价格,做那扰乱市场的事儿,只稍微便宜些。”昭姐儿提议道,这事她已经琢磨许久了。

    百里不贩柴,千里不贩米。粮食、谷物本就不是高利润的商品,如果舍近求远,去远地采买,运输成本非常高。本就是利润很薄的东西,成本升高之后,利润就变成了负值。所以城里现有的粮食,大多都是周边乡镇收上来的。

    但今年灾情严重,许多大粮商,大量屯粮,粮铺全部抬价,平日六七百文一石的米,现今要八两银子一斗了,翻了十倍还多,只怕再过些时日,还得翻到几十倍。

    去远地买粮,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昭姐儿便想着去远些地方,贩些粮来,也不求挣多少钱,只要自己够吃,又能卖些给他人,缓缓燃眉之急,能保本就行。

    “你可与师父说了?”赵慎之也知道昭姐儿年龄大了后,主意也越来越大了。看着家里没粮了,她必是要自己想办法的。但山高水长,她一女孩儿平时在城里乡里做些生意,管下农庄便也罢了。出门去千里外运粮,赵慎之是极不放心的。

    “你若担心家里没粮了,不若去我那儿拿些,实在不行我帮你去外祖家借些粮食。你一女子,也不方便跑那么远。”

    “唉~”昭姐儿叹口气道,“若只是咱们家几口人便罢了,但二姐家呢?乡下爷爷奶奶家呢?还有爷爷后纳的小妾翠姑、小冬瓜那一房呢?更别说家里的下人们,来找我爹借粮的伙计们了。这可不是一两张嘴的事,不是借几百斤粮食就能解决的事。”

    昭姐儿她爹刘从义,人如其名,正从了他这“义”字,只要求到他面前,只要家里有,她爹都会力所能及的帮人家。现在她们家的粮食已经不够吃了,粥是越喝越稀,再者这干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家里的粮食肯定是顶不到旱情结束的。

    昭姐儿看出她爹,已经有了出远门贩粮的心思了。但她爹自上次生病后,又缺衣少食的,身体一直没调理好,直到现在还总是咳嗽,咳的肺都要咳出来了。

    昭姐儿又怎么忍心让她爹出门贩粮呢,不如她去,她这些年也跟着她爹学了不少,是支撑门庭,该支棱起来的时候了。

    昭姐儿反问赵慎之:“松哥儿,你也觉得我是个女子,便不如你们男子吗?你们跑得,为什么我就去不得?”

    昭姐儿要强,她家又没兄弟,自小受了村里不少闲话,最容不得别人说女不如男。

    赵慎之知道她对这问题敏感,赶紧回答道:“我从未觉得女子不如男,我外祖母便是极厉害的女子,是女中豪杰。但现在太危险了,平日还好,咱们两家又没贩过粮食,各地漕运都有水寇,码头,其中关系十分难打理。”

    “那不怕!所有生意都有最初接触的时候,我们得大胆迈出第一步。”昭姐儿总是充满激情,她的性格中有一种大无畏的冲劲和乐观。

    昭姐儿兴致勃勃的说着自己的打算,“我已打听清楚,趁着现在汴河还有水,咱们租借几条船。一艘船可以装400石,按每石600文的成本运过来,则400石粮不过240贯钱。”

    赵慎之泼凉水道:“不是这么简单的,具体去哪儿收粮?是粮商处还是农民手里?粮食收回来后,堆放的仓库?贩粮,你是贩给城里的粮商,还是自己招伙计卖?自己卖粮,又要有门面商铺。这些你都考虑了吗?”

    赵慎之担心昭姐儿是一时头脑发热,只是说干就干,全没有周密的计划。

    赵慎之所说的昭姐儿早已提前考虑好了,旱情开始后她家绸缎庄就没怎么进货了,现在厂库铺子差不多都是空的,这段时间可以改成粮食铺子。伙计们也都在家呆着,正好趁着卖粮把伙计们招一些回来。昭姐儿将自己的计划细细的向赵慎之一一道来,赵慎之想想确实可行。

    “那咱们先去实地看看,价钱合适便多买一点,除了你家的船,我家的船也加上吧。”赵慎之打心底里相信昭姐儿一旦决定的事总能办到的,这是一种常年培养的默契和信任。

    随后昭姐儿联系了自己家中和赵慎之店铺中的伙计、佃户,从中挑选了二十几个身强力壮、老实憨厚,还会水的人。将他们编为四五个人一船,统共准备带六支船过去。昭姐儿和赵慎之先去采买粮食,手续签订,等到一切妥帖了,直接走水路回汴京,省时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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