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口最大的赌场,藏在横七竖八的街道后面的一条弄堂里,是一栋二层小楼。它的门口则挂着一张十分宽大厚重的蓝色布帘,上面还用颜料画了几个奇怪的图样,棱角分明,看上去颇有几分神秘的色彩。不时从内里传出来的那一阵阵嘻笑怒骂。

    东门口的街道出了名的脏乱差,这赌场里面却装修的灯红酒绿,富丽堂皇。一进门便有牵引的小厮,过来送上号牌,凭这号牌便能在赌场内各处消费。

    一楼是赌钱的地方,有猜石头、摇骰子、推牌九、押大小等各种赌法。若累了可以直接开房上二楼休息,大厅里有许多衣着暴露,媚眼如丝的娼妓,在四处找活儿。饿了只要舍得花钱,马上就有小二端了各种蔬果酒肉来。

    赌场大厅中经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赌客,正密密麻麻的围拢在屋内十几张台子的周围,一个个全都咬牙切齿,面部扭曲,双目血红的死盯着,正在不断开局的庄家,大把大把的从怀里掏钱压在台面之上,赌得热火朝天。

    赵慎之他们玩的极有分寸,在赌场看守的眼里,明显刚开始赌博不久,不是什么大客户。但赌客们都是为了赢钱,他俩不是,还小输了一些。赌场对这种客人也是极喜欢的,不怕你赌得小,就怕你不赌。只要一上了赌桌,日积月累,定能把你掏得干干净净、倾家荡产。几日下来赌场的人,也就慢慢放下戒心,该干嘛干嘛,不再留意他们了。

    好几天赵慎之带着元宝日日混迹赌场,输些小钱,不见输大钱。且赵慎之一直无意中吐露,他只是过路的商人,最近有笔大买卖,马上就要离开了。

    赌场掌柜便又有些着急了,这两人虽赌的小,却给赏钱给的十分大方,明显十分有钱,只是赌博时日尚短。这等肥羊若是跑了,岂不是挖了他们的心肝。赌场便设了好几个局,想投其所好的找到他的弱点,准备围杀赵慎之他们。

    赌场先是派貌美女子勾引赵慎之,色字头上一把刀,准备用这刮骨艳刀,好好剃一剃赵慎之的血肉。

    “赵老板,您瞧瞧这位,这是我们这儿的如春姑娘,这美貌就是王妃也不过如此了。”厅里负责接引的小厮,不但负责引路,也兼着作拉皮条抽成的活儿。现在正领了一女子,点头哈腰的向赵慎之吹嘘。而这女子本就是他相好,平日很是给她介绍了不少生意。

    只见是一个袒胸露乳的貌美女子,身着肉色薄纱,一身冰肌玉肤若隐若现,女子眉目含情,透露着三分春色,三分火辣,三分风尘,还有一分欲拒还迎。

    如春姑娘手持一柄画着仕女图的美人团扇,摇曳生姿的走到赵慎之跟前,屈膝低头行礼。

    “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近来闻得赌场来了位美丈夫,原是赵老板,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

    这女子原以为,今日围杀的又是个脑袋大脖子粗,大腹便便的秃头油腻商人,还有些不乐意。现见赵慎之长相俊朗,体态修长,不似那商人,到好像谁家的贵公子。顿时心里就生起了十二分喜欢,那眼睛好似带着弯钩,在赵慎之身上,好似来来回回,把他衣衫都扒了一遍。

    赵慎之满脸不屑的摇头,翻了个白眼,啧啧道:“你们这儿的美人,也太一般了。”

    元宝也在一旁附和:“是呀,我家爷上月刚刚花九百贯,买了个扬州瘦马。人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些胭脂俗粉怎么能入我家爷的眼。”

    元宝心想我可得为我家三小姐把好关,别让外头莺莺燕燕,香的臭的,拐了我家爷去。

    赵慎之在旁边一脸玩世不恭的表示赞同,又百无聊赖的抚了抚手上的绿宝石扳指。那小厮在旁边看得绿宝石扳指,眼里精光乍现。

    元宝埋汰人没个够,又说道:“你这个没脸没胸没屁股的,也赶往我们爷面前引。这样的货色,在我们家当个扫地丫鬟都不够格的。”

    这女子听元宝如此埋汰她自视甚高的美貌,登时瞪圆了美目,要同元宝理论撕扯。

    那小厮暗想这赵老板是见过大场面的,寻常女子瞧不上呀,便打发了女子去别处。

    小厮见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油纸包,呈给赵慎之看,“赵老板既然看不上,我这儿还有一好东西,给您瞧瞧。”

    赵慎之不解道:“这是何物?”

    小厮半掩着嘴,故弄玄虚的说:“这是寒石散又名五石散,只要吸上一口呀,我保证您老快活似神仙。”

    这小厮一个劲儿给赵慎之二人夸口,一旦吸了五石散,快活想着待赵慎之药劲儿上头,把他往牌桌前一带,人是既兴奋又恍惚,还不大把大把的银子往外输,他也能抽不少水头。

    “五石散?!这都秦汉魏晋的老古董了,我可看不上。”

    赵慎之装作不屑的样子,实则内心一丁点都不想碰这毒品类的东西。没想到这小小一家赌场,竟然如初藏污纳垢,五毒俱全。

    赵慎之又说:“吃了五石散,到时身体发起热来,十个有九个人,都要脱了衣服裸奔,我可不想丢这人。我还是赌我的钱去吧。”

    赵慎之说完,就不在理会这小厮,带了元宝,转身往牌九桌前晃悠,准备押上几注。

    这小厮见赵慎之走远,恶狠狠的盯了他们两眼,变转头向躲在暗处的掌柜,低声汇报。

    “掌柜的,这怕是遇上个油盐不进的主,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破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了。”

    掌柜的却是十二万分的不信,世上可没有无懈可击的人。既然来了赌场,难道还能是什么好鸟吗。

    这人将钱袋子,捂的挺紧!但也可以看出这是个纯纯的吝啬商人,商人重利,只要勾起他的贪欲,那便是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只见掌柜招招手,唤来一个干瘦男子,拉到柜台后细细嘱咐了一番。

    赵慎之大摇大摆的走到牌九桌前,连推了几把牌九都输了,也去隔壁桌押了几把骰子,猜大小也是十赌九输。便装作有些生气,将手里的号牌一甩,气鼓鼓的嚷嚷着:“妈的!不玩儿了!不玩儿!今天财神爷没站我这方位。”

    “赵老板,借一步说话”一干瘦男子,见面三分笑的将赵慎之领到一处角落里,搓着手,“我看赵老板这几日,输了不少,不如改改运。”

    “改运?!怎么个改法?平日求神拜佛的人不少,可没见几个发大财的。”赵慎之语带怀疑的问道。

    干瘦男子暗笑,果然商人迷信,投机心理重,连这种无稽之谈也只是表面怀疑,实则相信。

    “我们这改运,可与一般的不同。一般平头百姓顶多祭些香火,神仙太忙,自然不能人人都搭理。”

    “怎么这神仙还分忙于不忙的?”赵慎之笑问。

    干瘦男子回答:“那是自然,有人道,鬼有鬼道,神有神道。这赌场的财神自然不是一般的财神,偏门有偏方。”干瘦男子用眼神示意赵慎之,他这改运非同一般。

    赵慎之说:“从古至今不外乎这几大财神,文财神:李诡祖、范蠡、比干,武财神关羽,五路财神赵公明,准财神:子贡、沈万三、韩信。你们有自己的道,难道还能玩儿出花不成?!”赵慎之嗤笑了一声,表示怀疑。

    干瘦男子再一次坚信了,赵慎之是个迷信的市侩商人,你看看这各路财神熟悉的如数家珍,怕是祖宗牌坊都没数得这么清楚。

    只见干瘦男子耸着肩,略弯腰俯在赵慎之耳边,低声故作神秘的说:“我们这可不是一般的神,是‘稜睁神’,是专门管偏门发财的神仙。”

    赵慎之心想等了这几日,果然来了。原想着到赌场打听拐卖人口,杀人祭鬼的消息,哪成想他们完全就是一伙儿的。

    赵慎之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沉吟道:“这倒是却有耳闻,听说十分灵验,只是一直苦于没有门道。不知小哥能否引荐一下。”

    赵慎之拱拱手,又接着说,“那,这……”等着干瘦男子后话。

    这干瘦男子见有戏,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来回搓搓,这是要钱。

    “我们这风险比较大,还需得赵老板给些手续费,才能确信赵老板是实打实的想改改运,才好给赵老板介绍。”

    赵慎之嘴角勾笑,问道:“多少?”

    “五两银子。”干瘦男子伸出右手,张开五个手指。

    赵慎之向元宝一抬下巴,示意道:“给他二两银子。”

    这种人你不能他喊多少,就给多少。虽说二两、五两对于查案来说没什么区别。但若照着他的要价,你直接给了,这些人就觉得将你拿捏住了,只差在你脸上写着“此人人傻钱多,速来。”后面的事就不好办了。

    元宝拉开衣襟,从怀中拉出钱袋,取了锭二两的银子,塞到干瘦男子手里。

    干瘦男子见好好地,突然就少了一半,自然是不愿意,语带急切的说:“赵老板,我要的五两!您这一下就砍了一大半!实在不合适呀!”

    紧接着,干瘦男子又花言巧语道,“而且这求神讲究心诚,这跟财神是不能讲价的。”心理暗想,我看你如何反驳。

    赵慎之掸掸衣服,转身欲走,“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再说你是中间人,又不是做法事的先生,怎么能攀扯上心诚不诚呢?再说难道整个东门口就你一人有门道?”

    “就是,你少炸我们,我们也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我就不信了”元宝见赵慎之就要走,又要一把抢回干瘦男子手里的银子,嘴里咕囔着,“老爷,这人说不定是江湖骗子,就想炸炸我们这种过路行商。”

    干瘦男子到嘴的肥肉哪有吐出去的道理,赶紧攥紧了手里的银子,“看小哥说的,我们童叟无欺,二两就二两吧,就当交个朋友。赵老板后面,给我们多介绍些生意就好了。”

    干瘦男子点头哈腰的赔笑,转过身撇撇嘴,心暗想“看着衣着光鲜,人模狗样,没想到这么斤斤计较,真是小气。”

    他便领了赵慎之二人从赌场侧门出去,又带着二人在巷子里,七拐八拐,走了半个时辰,走进一家寺庙。但赵慎之猜测这寺庙应该还在赌场附近,虽说干瘦男子故意带着他们绕路,却还能依稀听到赌场嘈杂的叫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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