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救救我们家夫人吧。”春梅也不顾的平日的礼仪,直接闯进了知州府。

    昭姐儿正在吃早饭,今年朝廷发的粮饷有限,漠北地区最多的就是土豆,大白菜,菜是好菜。但她真是受够了这种日子,每天吃饭心里都得咒骂几句。

    “怎么了?”隔壁陈府是最讲究礼仪的,今天怎么慌慌张张的。

    “我们太太要生了!”春梅说。

    “不是家里早就该备好稳婆了吗,还有大夫呢?你家太太的嬷嬷呢?”昭姐儿瞪眼看着她,这些早就该准备的事情难道现在还没弄。

    春梅听到昭姐儿这话,好像情绪一下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哭着说:“家里备的稳婆和大夫跑了,他们逃出城去避难了。我们家嬷嬷是自梳女,没生过孩子。”

    “出去找大夫没,去城里的别家稳婆处问了没?”昭姐儿站起来往外走,她觉得她应该立刻过去。见到有人去,陈夫人起码心里会安慰许多,这对她有好处。

    春梅焦急的踉跄着在前面带路,“我刚刚去跑了几家,没找到人。家里就剩我和嬷嬷了,其他下人都趁乱跑了,还顺道卷了家里的财物。”

    春梅的眼里充满了愤怒和恐慌的感情。

    昭姐儿道:“春梅别慌,忙中容易出错,但我们得马上去把你家夫人接过来。”

    看来城里的人跑得差不多了,他们也得早做打算才好。知州府靠近南面,若有个万一,从南门逃出去是最快的。

    昭姐儿加快了脚步,穿过陈府游廊,但在陈府门外,她有迟疑着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门口暗地里,悄悄的深吸了两口气。她走进陈夫人房里,看到桌上的早点还没有动过,她的嬷嬷陪在身边。陈夫人侧躺在床上,脸色像白纸一样。

    “疼的厉害吗?”昭姐儿说,“别担心,我懂一些医术。以前我两个姐姐生产,我也在她们身边。”

    昭姐儿心里却暗声骂道,她也不过生过一个孩子,当时早疼的精神恍惚了。鬼才接生过,也不过小时候家里母猪和牛难产,她悄悄溜过去看了。就这她娘知道了,都狠狠骂了她几天。

    会一些医术,也只是有时看看医书,千金方、本朝纲目之类的看了几篇,懂得几个伤寒感冒的方子之类。

    但她鬼使神差,不由自主的就对陈夫人撒了善意的谎言,潜意识里觉得这起码能让她好受些。

    果然陈夫人一听这话,当场就送了一口气,但还是担忧道“不怎么厉害,现在好多了。但我有些害怕,听说有的人生一两天。”

    “那都是个别,”昭姐儿尽量用轻快的口气回答,“有些人生的特别,还在院子里,都来不及进屋,直接生在□□里的。”

    昭姐儿又用逗乐且假装不赞同的语气说“不过那样就很不体面了,估计会不时拿来被人打趣。”

    “我倒是巴不得生这么快。”陈夫人也被带出了一分微笑。

    老话说屁股大好生养,昭姐儿怀着不太乐观的心情,低头看看陈夫人窄小的臀部,不过她还是用安慰的语气说:“嗯,看来你现在状态很好嘛。不过咱们现在最好搬到我家去生产,那里离南门近一些。”

    “可是我们家夫人就要生了!”陈夫人家嬷嬷尖叫道。

    “陈嬷嬷,现在,马上。不但现在要走,等你家夫人生了,我们还好赶出城。”昭姐儿由不得她质疑,带命令口吻说道。

    昭姐儿实在没时间也没办法,跟陈家嬷嬷解释了,她内心烦躁极了,但还得装出一份很淡定的样子。

    “张妈,听赵夫人的快去收拾,再收拾一些细软。”陈夫人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估计城里已经乱了,到赵家去,两家人呆在一起,肯定安全许多。

    昭姐儿扶起陈夫人往外走,还好她来的路上,赶了马车,要不真怕陈夫人生在路上。

    赵府喜鹊每隔一会儿就跑到门口,去看看昭姐儿回来没。可昭姐儿连影子也没有,她又怕昭姐儿回来找不到她,只能一次次往返,躲在门缝里看外面的动静。

    昭姐儿总算回来了。看到昭姐儿回来,喜鹊送了一口气,但疑惑昭姐儿怎么把快临盆的陈夫人带回来了。

    喜鹊疑惑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陈夫人快生了,喜鹊你带春梅和嬷嬷去厨房烧水,准备毛巾。”昭姐儿说着将陈夫人扶进门,“我带陈夫人去房等着。”

    “可是夫人……”喜鹊不好说出口,生孩子哪有生在别人家的呀。按她娘的话这多不吉利呀,这可是要连着倒霉好多年的。

    昭姐儿用眼神止住喜鹊要说的话,“没有可是,快去吧。”

    喜鹊没办法,只得听她家小姐的乖乖去准备生孩子用的一应东西。

    ……

    那个下午特别的难受,按理应该秋高气爽,北方的秋天已经凉快了才对。但那天昭姐儿的衣服湿透了,始终没有干过,汗水越来越多,粘的也越来越难受。

    陈夫人躺在床上,床单早已被汗渍弄脏,她不停地在床上打滚,翻来覆去,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她刚开始还不好意思叫唤,只是一味的忍耐,间歇发出一声声难耐的□□。

    昭姐儿绷着神经,说不出话来,又担心陈夫人生产,又担心西夏人来袭,她尝试几次才尽量用镇定的语气粗声劝道:“别逞强了,你要难受就叫出来吧。”

    陈夫人刚开始狠狠的咬着嘴唇,都咬破了皮。后来实在太疼了,她才大叫起来,声音就像落在陷阱里的野兽一样嗷嗷直叫。

    房间里又闷又热,时间过得慢极了,陈夫人疼的越来越近,阵痛时间间隔越来越短,但一直没有发动。

    昭姐儿只觉得房间里,憋得人喘不过起来,她把窗户打开一角,才发现都傍晚了,猩红的太阳远远斜挂在西天,已经快落到地平线以下了。

    昭姐儿心里默默祈祷,快点发动吧,快点发动。她已经嘱咐喜鹊准备好马车,打包好行李,趁着西夏人还没打到城里,今晚趁着夜色快点出城。

    又一阵阵痛过后,陈夫人显得更虚弱了,她低声说:“昭姐儿,跟我说说话吧”

    昭姐儿便又坐回她的身边,随意闲聊一阵。这一天昭姐儿觉得她把这半辈子听过的故事、笑话、家长里短都讲了一遍。

    陈夫人好似把昭姐儿当做了唯一希望,疼的厉害时,总要抓着昭姐儿的手,每次紧紧的好像要把骨头捏碎。

    一会儿昭姐儿的手上,就满是指印,还有抓痕。昭姐儿只能叫来,陈府李家嬷嬷,陪着陈夫人,她好准备其他的。

    喜鹊匆匆忙忙的走进来,在昭姐儿耳边轻声说:“小姐,西夏人快要来了。”

    自昭姐儿与赵慎之成婚后,喜鹊已经很久没叫她小姐了。看来情况确实迫在眉睫了,要不不会急的她连以前的称谓都叫出来,还没意识到。

    “我可怜的孩子。”陈夫人仿佛意识到了他们的谈话,从眼角流出两行清泪。歇了一会儿又说:“赵夫人,你们别呆在这里了,快走吧,帮我带着嬷嬷和春梅一起走。”

    其实陈夫人说的,也是昭姐儿一直思考的事,听到陈夫人这么说她的内心又生出一种敬佩来,这个柔弱的女人血液里蕴含着太多人所没有的善良和勇敢。但昭姐儿听到她说出来又有些老羞成怒,还让她带着嬷嬷、春梅一起走,倒衬的她像个胆小的无耻鼠辈,好像她内心的害怕都写在脸上。

    “别傻了,我并不害怕。我会帮你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也会顺利把你们带出城。”

    ……

    昭姐儿好似一下用尽了所有力气,仿佛她又生了一个孩子般,慢慢的扶着墙走出门。她的两条腿像灌铅了一样重,又疲劳又紧张,一个毫无接生经验的女子帮人接生,极大可能是一尸两命。

    帮陈夫人将孩子接生下来后,昭姐儿想想都后怕,她呼吸不上来,太憋闷了,她得出去透口气。昭姐儿一路一直哆嗦,浑身上下都是汗,还在不停地打着冷战。走出门她就实在坚持不住了,吃力地背靠着一根门柱缓缓地滑坐在地上,仰着头背靠在那里。

    昭姐儿好像都不记得了,她脑子好像成了真空,世界都成了真空,世间所有事都好似走马观花,在她身边疾驰而过,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她又依稀记得几人刚刚在房里的手足无措,不是拿错了剪刀,就是把水盆里的温水打翻了,要不就是害怕把孩子摔着了。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陈夫人终于平安生产了,没有出现担心的大出血,那个孩子出生时哭声很洪亮,现在也跟小猫崽子一样哼哼直叫唤,很健康。

    昭姐儿杀过人,他人的死亡无法引起她的恐惧,却怕新生儿的降临。

    现在她要休息片刻,想想他们要怎样逃出去?

    “喜鹊抱两床被子到马车里去,将陈夫人和孩子扶上去,一床垫着一床盖着。”昭姐儿向喜鹊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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