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开训当天, 两人都十分积极。并且因为有着相同的志向和目标,关系看起来也很亲近。
就像是普通的堂兄弟那样。
然而这份亲昵,仅仅只持续到正式开始。
“都说了不行你不明白么!”大筒木佑人不耐烦的道。
“你才不明白, 这才是现在的最优解。”因陀罗皱眉, 不明白自己先前还志同道合的同伴怎么现在突然翻了脸。
“最优解个鬼啊, 你那套根本行不通。”
见因陀罗冥顽不灵的样子, 本就算不上好脾气的大筒木佑人来了火气。一双灰白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几分钟前还以为是至交的青年,忍不住抓住了他的前襟。
“训练是需要实实在在的用自己的身体去练去累积的,你用写轮眼训练那就是揠苗助长。”
没错,虽然两人商量了很久终于定下一个方案。
但在最终的实施上出现了巨大分歧。
因陀罗认为应该李用写轮眼课堂先速成, 然后在开始打磨。
而更注重基础的大筒木佑人则认为应该在现实中结结实实的打好基础,让身体先适应下来, 再谈进阶课程。
而具体的适应方法也非常简单直白。
说白了就两个字‘挨打’。
只要被打多了, 自然就知道该怎么用了。反正阿修罗可以帮他们治疗,除了疼一点不会有别的问题。
这样还有助于锻炼他们的承受能力, 不至于一被打就慌了。
因陀罗并不否定挨打这件事——毕竟对战过程中受伤肯定是难免的。
但人的耐性是有限的。
尤其对普通人来说, 他们不像自己和弟弟那样有天赋,也不像忍宗的人从小就开始打基础。比起现实中因为痛苦让人打退堂鼓,倒不如在幻术中先适应。
速成基础之后,再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 他们要是把幻术当真了呢?觉得反正不会真受伤而特地去做危险行为呢?”
有了‘不会死’的认知, 谁能保证他们不做不该做的事?
“我自然会盯紧他们——况且再怎么说,也不能像你那样让人天天受伤吧?那才是对人体最大的伤害。”因陀罗拨开大筒木佑人抓着自己衣服的手, 拉开了距离。
吵架就吵架,贴上来干什么。
疼痛和挫折是怎么摧残了一个人的身心的, 去解救过奴隶的他再清楚不过了。
一两天还好, 长久以往这样痛苦的训练只会折磨人的心智让人放弃而不是进步。
然而从未见识过的大筒木佑人却不能理解他的固执。“都说了是要最短时间内学会自保, 那也就只有这种办法了吧?人不打磨肯定是不行的。”
对大筒木佑人来说,包括他自己在内,他认识的所有人都是这样一步步过来的。
身体是一切的基础,想要省略是肯定不行的。如果要缩短时间,那必然要付出一些痛苦的代价——比如伤痛。
大筒木佑人不知道他在固执什么:“而在这期间你可以根据个人的表现情况判断他们是否合适,不合适的人就筛掉,只有这样一遍遍筛选出来的人才是合适并合格的战斗力。”
因陀罗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你的意思是你要放弃不合格的人?那若是他们也有危险呢?每个人都应该有最基础的自保能力了。”
“那太没效率了!”
“所以我才说可以在写轮眼课堂里模拟足够多的场景让他们来学习。”
“再怎么模拟也是假的,身体跟不上也没用。”
“先学会了再练就足够了。”
“幻术不行!”
“伤人不行!”
“你没有写轮眼你不知道。”
“好啊你看不起我白眼?”
两边来给哥哥加油的弟弟们,也有了火药味。
因为‘因陀罗保卫战’而迅速熟稔起来的三个弟弟也跟哥哥一样,亲近的站在一起等着看哥哥们的表演。
不知道是不是大筒木一族的特点,他们兄弟之间都特别容易亲近。
对待外人也经常是‘只要你夸我兄弟,那我们就是朋友’——哪怕之前打的死去活来,现在也彻底冰释前嫌,一点不计较了。
然而现在,这刚刚火热起来的‘弟弟の情谊’,也随着两个哥哥友情巨轮的沉默而产生了危机。
在分歧面前,他们当然优先选择自己哥哥的方案。
而在无法从方案中找到更多优点的时候,他们就只能选择拼哥哥本人的素质了。
阿修罗说:“我哥哥小时候就能跟野猪战斗了!”
大筒木理人和裕人就紧接着:“我哥哥小时候就能杀狼了!”
这边说:“我哥十岁发明了印让大家都能用忍术!”
那边接:“我哥十岁就能用白眼指导其他族人!”
“指导族人这种事我哥干了十年了!”指导谁不会做啊,他哥不仅指导还管理忍宗工作,他炫耀了么!
阿修罗冷哼一声。
“那我哥干了十一年!”
是不是十一年另算,总之不能输。
大筒木裕人扬起下巴。
“我哥没成年的时候就掌握了白眼的全部力量。”
“我哥的写轮眼也是最厉害的!”
“我哥——”
“我哥——”
然而阿修罗对战兄弟两人,终究是吃了人数上的亏。虽然大筒木理人不怎么说话,但也基本是他说一句,对面就说一句半的程度。
终于,阿修罗词穷了。
“我哥……”
“你哥怎么样。”大筒木裕人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大筒木理人也跟着露出轻松的表情。
显然他们判断阿修罗已经没有一战的能力了。
“我哥他穿女装——”
时隔许久,被封印在深处的‘壮举’再次被翻了出来。
“我哥他也——”
大筒木裕人下意识的跟着回应,但回到一半及时发现了不对劲。
这、这个哥哥好像真做不来。
“阿修罗!”
另外一边的哥哥场里,顾不上跟大筒木佑人争执,因陀罗闪身过来捂住弟弟的嘴。
但是已经晚了。
不仅大筒木兄弟三人,就连旁观的人们也露出了震撼的表情。
跟直接从奴隶商人手中拯救的人不同,被从其他地方解救回来的人还有忍宗来支援的人们,是不知道这件事的。那件事也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人遗忘到了脑后。
一直到今天。
原来因陀罗大人,还有那种嗜好么,
因陀罗分明从人们眼中读出了这种含义。
“因陀罗你——”大筒木佑人也震撼了。
这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因陀罗冷漠的表情裂开了。
“那是谁想的那样的?”
大筒木佑人还在震撼中,一句话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是——总之不是那回事。”
因陀罗按住了弟弟。
“总之,我们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执行谁的训练,别说那些没有的。”
“是谁先开口的啊。”
大筒木佑人翻了个白眼——虽然他本身眼睛就是白的也看不出来就是了。
几人争论不休,最终又都跑到了阿缘面前。
刚因为村子的工作基本完工而准备摸鱼的阿缘:“……”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整,这间专属于她的房间已经变了一番模样。
除了布置了家具之外,还多了些装饰物。虽然都是些孩子们采来的野花之类不起眼的小东西,但分散在房间里的时候也会让空间多几分柔和感。
进来这样的房间之后,因陀罗和大筒木佑人的脾气也不自觉的跟着收敛了起来。
房间的主人清了清嗓子: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让我选择一个方案么?”
“是的。”
因陀罗沉稳点头。
“没错,你说的我们都信服。”
大筒木佑人紧随其后。
如果是这位大小姐的判断,那他也是心服口服的。
虽然大筒木佑人跟阿缘接触的不多,但如果要在这么多人里选一个他信服的对象。
那么一定就是缘小姐了。
虽然她没有特别的血脉,也没有查克拉,平时也很少跟人接触。但他总觉得缘小姐身上有某种让他不自觉想要听从的气息。
再加上到来之后,一直给他最公平的对待的也是她。
所以无论缘小姐如何评判,大筒木佑人都是会听的。
“原来如此。”阿缘点了点头,“那么我的决定是。”
“你们先来说说对方的优点吧。”阿缘笑着看着面前的两人,“缺点你们已经争论了很久了,那现在也是时候说说对方的好了。”
——找优点?
这个提议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要说找缺点,他们都能说出一二三四五。
但是,找优点……这就涉及到知识盲区了。
因陀罗和大筒木佑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向对方。
他们争论从来都是试图找到对方比自己更糟糕的地方从而说服对方放弃,但找优点?
这……这不就是要承认自己的计划有不如对方的地方了么?
“那是……”
大筒木佑人皱眉。
“不是你们说我怎么决定都可以的么?那我的决定就是,你们先冷静下来找找对方的优点。”
阿缘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
“还是说你们……觉得自己做不到?”
“怎么可能!”
大筒木佑人第一个跳了起来。
“因陀罗才做不到吧,你看他一直臭着一张脸。”
大筒木佑人指着身边面无表情的因陀罗。
因陀罗闻言冷哼一声。
“只有真做不到的人才会咋咋呼呼。”
“你说谁咋呼!?”
“自然是谁应就是谁。”
大筒木佑人想再回应,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落入了因陀罗的圈套,他表现得越激动,就越是应了他的话。
“……哼,走着瞧。”
白发白眼的青年说完对着阿缘行了一礼就率先走了出去。
一直到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因陀罗才突然失笑。
“您还是老样子。”
他想起了还在忍宗的时候。
缘小姐是真的总能想到各种方法来调节他们。
这他真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
“所以呢?能做到么?”
阿缘撑着下巴看着因陀罗。
同过去相比,因陀罗的变化很大——刚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像是一并出鞘的利剑。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锐利的气息。
似乎时刻在警惕着什么,却又完全看不出目标。
就像是在漫无目的的挥剑,或许伤害到了什么,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让自己变得更加疲惫。
迟早有一天在意识到真正的敌人之前,自己就要被自己压垮了。
现在的他身上的气息仍然有锐利的一面,但大多数时候都平和了下来。
就像是金属的素材那样。
虽然冷冰冰的,但作为人们必须的材料,总会在各个地方派上用场,发挥自己的作用。
“当然。”
因陀罗傲慢的一笑。
“我怎么可能输给那个月球来的家伙。”
不管是找茬还是找优点。
因陀罗都不认为自己的气量会输给那个月球来的,没见过世面的‘亲戚’。倒不是因陀罗看不起人,只是在他的认知里,经历过事件和没经历过事件,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思考方式和状态。
至少对他和忍宗门人们来说都是如此。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去修理弟弟一顿吧。
想到阿修罗那口无遮拦的样子,因陀罗就在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想个办法让他失忆。
女装什么的有一次就够了。这辈子都不需要再提起来了。
因陀罗也离开之后,房间里就只剩下阿缘还有……
“您有什么想说的呢?”
阿缘头也不抬的道。
从门外走进来的大筒木羽衣有几分怅然。
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做出这样‘认同别人’的决定。大筒木羽衣慢吞吞的开口:“我一直以为……因陀罗太绝对了。”
就算是面对自己这个父亲,他也是恭敬有余却不会顺从,哪怕自己提了意见,也不会听从——他太过刚愎自用……就像自己的母亲。
就像曾经敬爱,又恐惧的母亲大人那样。
所以他才会更多的关注小儿子阿修罗。
阿修罗虽然缺乏主见,实力也比不上因陀罗,但他性子乐观知道宽容仁爱,也知道团结周围的人,反而能更好的带领人们。
“那现在呢?”阿缘撑着下巴看着站在门口,精神恍惚的老人。
“……或许,太绝对的是我吧。”
大筒木羽衣苦笑一声。
他过来本来是想趁机跟因陀罗谈谈的,但在听到了他们的争论之后,他不自觉的避开了。
因为他觉得比起自己跟因陀罗之间的矛盾,他们所争论的事情或许更加重要——在这个前提下,就算自己真的找上因陀罗说想谈谈,他恐怕也不会给自己多少耐心。
那倒不如让眼前的事情解决了,然后再另找充足的时间。
只是没想到会听到因陀罗那样的回答。
同样是傲慢的语气,但表达的意思却既然不同。
任谁都能明白,刚刚那两人虽然吵得厉害,但其实关系并不差。
“……谢谢。”
大筒木羽衣没有久留,道谢后就转身离开了。
或许他需要再多想想了。
“憋着很苦吧?”
大筒木羽衣离开之后,阿缘笑着看向窗户的方向。
窗外,千手扉间正抱胸靠着,一脸不耐烦的敲着手臂。
是的,千手扉间憋坏了。
作为辉夜城的教育负责人,他有一万种教育方法可以跟人分享。
但偏偏因为他们最大的问题并非是单纯的‘教育方法’的问题,而无法开口。
因陀罗和大筒木佑人之间的争论,与其说是在争论方法,倒不如说是理念的冲突。如果不先让他们冷静下来,那再好的方法,他们用起来也会有怨言。
这种怨言可能一时半会儿不会怎样,但时间长了,迟早会渗透进教学当中。
——若是当初按照我的想法去做,肯定会更好。
——我一定要证明我的方法更加优秀。
等等等等。
就连千手扉间自己在工作中都曾产生过类似的念头,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所以千手扉间就算再怎么觉得他们的工作粗糙、没眼看,也不曾真的插手过。
有些事,就得他们自己去发现才行。
既然不准备常驻,那么比起成果,还是教给方法会更好。
而比起现成的方法,一个成熟稳定的思路,又会更加稳定。
毕竟方法总能更新,也总会又更合适当下的新方法。
而思路却是一切方法的根基。
阿缘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才只是负责把控方向,而具体的方式方法,全都留给因陀罗他们自己去思考。
“还有那个大筒木羽衣。”
千手扉间怎么看他都觉得不顺眼。
优柔寡断又固执,还分不清轻重。
“他每天都不用工作么?”——这么闲留在这里。
“那个忍宗想必也不是什么正规组织团体吧。”
千手扉间一贯看不惯耽误工作的人。
在他看来那就是渎职。
要是作为领导者,那就更是应该直接降级然后拖出去惩戒的。
“……那个嘛。”
阿缘还真不好说。
毕竟这个时代吧……好像也没有专门进行认证的那种机构吧?
大筒木佑人没有回房间,也没有去找自己的弟弟,而是不自觉的走到了曾经被他破坏殆尽的那个中心广场。
现在想想,自己跟这个村子的所有联系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新修建的广场是下沉式,越是中间就越低周围的阶梯修的比平常的台阶更宽也更低,平时可以直接用作凳子用。
到时候开会或者有活动,人们可以直接坐在上面。
已经完全看不到最初的影子了。
他有些怅然。
就好像失去了什么——虽然从一开始,这里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还有那个‘光荣榜之碑’。
老实说他一直是有想要补一个新的放在那里的想法的。就是不知道自己这个‘罪人’的心意,他们会不会接受。
大筒木佑人怅然。
他其实很久以前就有这个想法了,但是直到今天看到这个全新的广场,才真正下定决心。
回去以后,就拜托缘小姐告诉自己那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吧。
不管别人接受不接受,他自己会觉得舒服一点。
毕竟那是在此付出血汗的人们应该得到的。
“怎么,还想砸一次广场?”
因陀罗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他声音冰冷,但语气却并不见嘲讽。
因此大筒木佑人只是翻了个白眼。
“怎么可能,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努力呢。”
谁会砸自己的心血啊。
“哼。”
因陀罗看着坐在前面的大筒木佑人,没有再说话。
仔细想想,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寻找大筒木佑人的优点而不是缺点。
因陀罗一开始是非常方案这三个月球来客的。
不,应该说一直到不久之前,他都还把这三人当成单纯的犯人,认为他们只是再单纯不过的在此接受惩罚。
只是一直要跟他一起比拼看谁才是穿山隧道的建设者,他才恍惚中注意到他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差。
甚至,因陀罗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几分曾经的自己的影子。
过去在没有经历事情之前,他也曾经这么傲慢,认为自己已经精通了一切,自己的想法思路都是完美的。
——直到出来之后一次次犯错,脑袋才冷静下来。
“我说啊,你不会是真的准备让所有人都一起学习吧。”大筒木佑人突然开口。
“为什么不?”
因陀罗挑眉。
“那太没效率了,而且你怎么保证人们就都喜欢呢?”
“比起喜不喜欢,我认为最优先的应该是让他们拥有最基础的自保能力。”
只有能够自保,才能在日后谈喜不喜欢。
因陀罗再怎么希望自己能庇护所有人,有了几次左支右绌分身乏术的经历之后,也明白只靠他是行不通的了。
既然这样,那他就需要让每一个人都至少有自保的能力。
打不过也能跑。
“像菖蒲这样的孩子,若是一点基础没有,那遇到敌人就只能被抓而什么都做不到。”
听到因陀罗拿菖蒲举例,大筒木佑人沉默了。
“所以还是听我的就好了。”
大筒木佑人沉默了很久,还是咬牙摇了头。“……不要。”
“不过这点可以算你一个优点。”白发白眼的青年反而笑了起来,“区区找优点,我才不会小气吧啦的憋着不说,我一定会都找出来,然后再找出你更多的缺点让你心服口服!”
说完,外表极为有特色的青年就蹭的一下跳了起来,气势汹汹的跑掉了。
被留下来的因陀罗:“……”
——真是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但也许是拂过的风太温柔,这次他并没有跟大筒木佑人吵起来,反而嘴角有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好啊,那我们就来看看究竟谁才能说服对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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