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的声音在门外传来:“殿下,华指挥使求见。”能请动华寄锦的人可不多。康王坐直身体:“快请!”
华寄锦一身风尘:“殿下恕罪,陛下召见,还请殿下速去圣安殿。”康王站起身,拿了外袍就走:“怎么了?”
华寄锦沉声道:“八百里加急,黄河泛滥,大半个山东遭了灾。山东布政使前来求救。要钱要粮。”
康王倒吸一口凉气:“洛阳哪里还有粮食,我们自己都要不够吃了。泡在水里面的都成了好东西!”
康王和华寄锦走进后殿是,皇帝正和几位朝廷重臣谈话。天德帝半靠在床榻上,用屏风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洛阳要救,山东也不能不管。要户部出粮、出钱,工部出人,即刻远赴山东赈灾。
户部尚书很为难,京邑被淹,一时半刻筹不到粮食不说。洪水阻断了前路,粮食想要按时到达,根本就不可能。
华寄锦出主意:“京邑天灾无粮可用,两广、两湖都是产粮大户。可以征调他们的粮食,尤其是两广,可以走海路,将粮食直接运到山东港去。”
这到是个好办法。众臣将目光看向康王,康王道:“可行是可行。近海航运我不太熟,不知道海况如何?”
皇帝发话了:“宣苍梧国夫人。”近海航运两大牵头人,安郡王和苍梧国夫人。皇帝宁可选择外臣之女,也不要自己亲儿子,可见对安郡王的厌弃程度。
行宫生活无聊,再加上华令家要静养,华自闲早早熄灯睡了。刚睡着被东福吵醒,有气没地方撒,撅着一张嘴。
东福也很无辜,可也要精心伺候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后殿。华自闲扬起笑脸,立马活力满满。东福很是佩服这位夫人的变脸技术。
“苍梧见过陛下,殿下万福金安。”华自闲宫廷礼仪不错,赏心悦目的。天德帝挺高兴:“起来吧。”
华自闲来时路上,已经听东福说了个大概,马上进入状态:“陛下,我家正好有商船停靠在宁波港,码头仓库中正好有存粮。拿了臣女的印信就能提货。宁波到山东诸港,快的话几日功夫就到了。剩下的粮食,福州港、汕头港都有船只可以运输。走海运的船和漕船不一样,一次可以运送好多粮食的。还有,今年身度大丰收,南洋也会有大批粮食运来。只不过远海风险大,不知何日才能抵达大齐。”
皇帝很欣慰,华家人就是稳妥:“朕派督查御史同你交接。粮食和船只,都按市价给你算钱。”
华自闲不好意思道:“国家危难,洛阳都要吃不上饭了,苍梧怎好意思收钱!”皇帝一皱眉:“这般严重?”
康王答道:“雨下得又快又急,百姓仓惶之间撤离,随身携带的应用之物并不多。神枢军已经在大力抢救,可泡过水的谷物都要经过晾晒,还有很大一部分不能食用。再加上阴雨不断,干柴难寻,生病者大有人在。”
华寄锦道:“臣已经派人四处征粮,价格是比市价多三成,卖粮者并不多。已经八百里加急向周边的府县征粮,还需要时日。好在万安山物产丰富,还有野菜、野味可以充饥。”
皇帝道:“京邑安危交给康王和锦哥儿,不要让朕失望。”康王和华寄锦赶紧表态:“儿臣|臣,谨遵圣喻。”
天德帝看向华自闲:“小苍梧呀,这个年景,按市价收购你的粮食,未免有些欺负你。说吧,还想要什么。”
华自闲道:“回陛下,臣女不要粮食钱,也不想要补偿。臣女想要琉璃!蓝色的铺在湖边映着水波,绿色的铺在竹林里,红色和黄色的镶嵌在凉亭顶上,多美!紫微宫有全大齐做好的琉璃师傅。等水退了,臣女还要修宅子呢!”
小姑娘家家,爱美爱漂亮,不知人间疾苦,虽然耽误事,皇帝没说什么,众臣也就听着。听到最后,任谁心里都不是滋味。洛阳城被雨水怎么一淹,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听说黄河都倒灌了!
只有华自闲无知无觉:“陛下,臣女还想求陛下一个恩典。”天德帝打起精神道:“说来听听。”
华自闲道:“康王殿下下令,没有粮食的人家,每人每日两碗米粥一碟酱菜,行宫内外一视同仁。臣女发现有的人家对吃食不满意不说,还糟蹋粮食。臣女这暴脾气忍不了,要是真忍不住抽鞭子,被告到陛下这里来,陛下可不能责罚苍梧。”
天德帝笑了:“不惩罚,不惩罚,我们五姑娘做得对!倒是洛阳洪水,何时能退去?”天德帝话音刚落,一道惊雷劈下,振聋发聩。好似劈到每个人头上,每个人心里。
声响太过突然,华自闲被吓得跳起来:“我的天呀,吓死我了!”叫嚷出声后,才发觉自己失态,顺滑跪倒认错:“惊扰圣驾,请陛下责罚。”
这话还没说完,雷声又至。华自闲膝盖灵活,滑到华寄锦脚边,抱住楼大人大腿:“哥,我害怕。”
华寄锦摸摸她的头,无声安慰。尽管万安山行宫住满了人,在没有烛火的夜晚,依旧阴气森森的吓人。好似一张大嘴,无声吞没所有人。
雷声来得突然,不止华自闲,几位老大人也没吓到了。李阁老捂住胸口,还是李御史最先发现不对,为老父顺气。华北溟暗中塞了一颗护心丹,换来了李御史感激的目光。
雷声像一道道利剑,好在华北溟的护心丹多带了几颗,要不然都不够分。众人静静的等雷声过去,大雨倾盆而下。
天德帝发话了:“夜深了,华家小五回去休息吧。”华自闲磕头:“多谢陛下。”东福跟在华自闲身后,一路护送。
两人站在长廊上,对着漫天大雨发愁。东福道:“看样子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了,要不奴才送夫人回去?”
华自闲拒绝:“不要!阴恻恻的,我害怕。”东福鼓励道:“夫人放心,奴才会保护你的。”华自闲才不信:“我们两,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我大哥休息的院子离这里不远吧?”的确是个好办法,东福道:“夫人请随我来。”
水汽曼延中,天德帝开口了:“洛阳洪水何时能退?”工部尚书硬着头皮回答说:“回陛下,至少也要一个月。”
皇帝明显不高兴了:“太久了。”工部尚书解释道:“不是臣不想退水,而是雨水堆积,无处可退。陛下容禀,降雨过多,超出了地下水与河流的承载量,一时间消化不了如此多的雨水,这才导致洛阳被淹。想要退水,只能将洛阳积水引到别处。引水可是个大工程。”
康王着急:“尚书大人起草出章程没有?大人没有看到洛阳城的惨样,蚊虫滋生,苍蝇都能压断树枝了。再这样下去,积水滋生疫病,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大人知道药材紧缺吗?”工部尚书也为难着急:“康王殿下,这雨下个不停,臣就是有千般手段,也施展不出来呀!”
华寄锦接话道:“陛下,这几日臣命人到京邑周边走访了一圈,也联系了安徽、江苏的锦衣卫。江苏受京邑暴雨的影响,河堤不稳。如若大量降雨延河道而下,不知会造成何种后果。还有,锦衣卫已经打通一条还算安全的运粮道,想征调些民夫。”
工部尚书趁机道:“泄洪可是个大事。一个不好,那可是遗祸千里的大事。没有个十天半个月,办不来的。还请陛下等等为臣。”
天德帝最后发话了:“优先保证粮食和药品的供应。朕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子民。”群臣跪倒:“陛下英明。”
康王拿出了连夜绘制好的粗糙舆图:“连日来涌入万安山的灾民越来越多,已经超出行宫周边的承载量。臣已命人测量万安山土地,大致规划处居住区。已经和华指挥使商量出了一套布防方案。此事、时正值夏日,开垦土地、建筑房屋都容易得多。臣想雇佣一批劳力修建房屋,一来可以减少事端,二来可以安抚百姓人心。”工部尚书马上道:“臣这边也想雇佣青壮劳力清理河道。”
天德帝点头:“都是好事,和户部商量着来。”几位涉事人员领旨:“臣谨遵圣喻。”朝廷搬到万安山行宫后,千头万绪,犹如牛毛。天都快亮了,这场临时议会方才停息,群臣退去,天德帝疲惫的叹了口气。
东顺适时上前为皇帝宽衣:“陛下辛苦了,厨房炖了鸡汤,要不煮些面条垫垫肚子,再来个菌菇笋馅的包子、清蒸白鱼如何?”
都是没盐没味的东西,皇帝一听就腻味:“算了,你下去吧!”东顺为难,恰逢这时华寄锦去而复返,大步走了进来,神情严肃道:“你们先退下吧。”
皇帝躺在床榻上问:“你小子又怎了?”谁知华寄锦神秘兮兮的走过来:“下面人寻到一只大白鹅,臣命人做了炙鹅腿和五味杏酪鹅,陛下尝尝。”
皇帝高兴:“你小子!”随即又不满意道:“怎么没有酒?”华寄锦拿出水囊:“只有青梅酒,陛下赏个脸?”
皇帝揭穿道:“拿你妹妹的东西糊弄朕!”华寄锦赶忙解释道:“她呀已经不饮酒了。这青梅酒,确实是为陛下您特意准备的。”
天德帝失态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下次寻些羔羊酒来!”华寄锦发愁:“还有下次?要是让胡太医知道了,臣可就没有好日子多了!”
天德帝问他:“胡老又为难你了?”华寄锦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陛下别提了,胡太医守在臣门口,要臣去救他的医案、药方。后来又嫌弃抢救出来的药材没有按品类存放,这个失效了,那个有毒的。您所说那些药材谁认得?慌乱之间能带出来就不错了,老人家要求实在是太多了。白日里见到臣,塞给臣一张单子,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药材,百斤百斤的要,还赊账!臣就算家里开药铺的,一时间也运不来这般多的药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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