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七王子,更加有意思了。他是大王子的同母弟弟,年方九岁。达玛可汗都没闹明白怎么就多出这么个儿子,非常不待见。还是大王子时常将这个弟弟带在身边,怕他莫名其妙的夭折。
达玛可汗酷爱饮酒,七王子又是醉酒后的产物。听说,读书写字都比其他孩子慢些。在大王子全家被杀的当口被拥上汗位,他那位保护两个孩子安全长大的母亲功不可没。
白兰内乱早生,达玛可汗病后,更加遮掩不住,大齐也是早有防范的。不曾想达玛可汗和大王子死得这般突然,倒是有些始料未及。
元照道:“宣五军都督府同知、佥事,成国公。兵部尚书,东阁舍人,华少傅还有卢阁老觐见。”
华自闲同元照一起回到大业殿。路上,华自闲问道:“大哥觉得达玛可汗是谁害死的?”元照回她一句:“万一真的是病亡呢!”
华自闲才不信:“白兰乱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是病亡!”元照无话,华自闲实在忍不住:“到底是谁害死了达玛可汗?”
元照回答说:“也许是三王子,也许四王子,也许是哪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达玛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的了。弑父之名必须由四王子承担。”
华自闲明白:“这种情况,肯定支持七王子。这样想来,四王子的嫌疑反倒小了些。只不过这位达玛可汗,究竟意属哪个儿子?”
元照不屑道:“他呀,同天德是知己,最爱汗位罢了。”说完元照及其嫌弃的补充一句:“还不如天德,就是个糊涂酒鬼。帐中经常有遍体鳞伤的尸|体抬出去,阴沟里翻船也属正常。”
华自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达玛可汗夭折的孩子,不会是被醉酒的亲爹活生生打|死的吧?”
元照觉得不太可能:“白兰王帐都是死人?”华自闲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夭折的王子公主要么母家不显,要不压根就是奴隶所出。本就身如浮萍,更加无力护住孩子。”
明光殿,群臣已至。
明光殿位于大业殿中,紧邻宣政、理政二殿,是皇帝元照办公、议事、接见朝臣之所。修缮完成后,一直没有正经名字。
秋狝归来后,元照为书房取名“明光”,也有勉励自身之意。明光殿是座对称建筑,东阁为元照所有,西阁是华自闲的地盘。中间正殿即为常朝之所。
元照到时,留守在理政殿的几位大人早已等候在此。两位大学士、兵部尚书、成国公、中军都督府的吕佥事。
中军都督府乃五军都督府之首,有一位同知两位佥事。今日值守的吕佥事,正好出身西南天成军,是白兰汗国的老朋友。
吕度,字衡然,原是四川都司的卫兵。后因孔武有力,被举荐入京,考入神枢军。因军功升迁,调入天成军,深耕西南三十余年,历经大小战役无数,德高望重。官至天成军总兵。
调回京城后,任中军都督府佥事。并不是荣养的闲职,可见朝廷对其的器重与信任。朝野上下,都尊称一声吕帅。
这些年,大齐同白兰汗国打交道,建立通向身度的输粮道,间接控制白兰汗国命脉,都离不开吕帅的身影。
吕衡然并不像一位金戈铁马半生的总兵官,身量不高,人有些瘦弱,留着京城时兴的胡须,倒像位富家翁,几乎没有攻击性。“西南八百里加急,陛下过目。”
留在白兰都城的四王子和七王子,无暇顾及出走的三王子和五王子,短短几日,已然交手数次,乱成一锅粥。
元照看完急报,转身交给坐在他身后的华自闲。华自闲快速浏览完,问了一句:“达玛可汗究竟是怎么死的?”
吕衡然不太好意思道:“据小道消息传言,达玛可汗是噎死的。”这是什么新奇死法?“噎死的?”华自闲求解释。
达玛未继承汗位之前,同西南守军的几位总兵关系还算不错,吕衡然见过他几次。“达玛可汗极爱饮酒,每次必醉。酒后行为无状,身边人经常更换。年纪渐长,脾气越发不可收拾。酒后呵斥服侍之人,被呕吐物噎住窒息而亡,发现时身体都凉了。事发突然,四王子最先发现,按兵不动,将消息透露给了三王子和五王子。大王子猝不及防全家蒙难,四王子想坐收渔翁之利,谁知棋差一招,被大王子生母反扑,难舍难分。”
元照对谁当白兰可汗兴趣不大。倒是投奔舅家的两位王子,反倒成了无法预估的变数。“身度输粮道不容有失,西北安宁不容有失。众卿可有应对之法?”
吕衡然首先道:“启禀陛下,自瓦剌占据高昌故土至今,嘉峪关外一直不太平。如今三王子部加入战局,成为一线转机也未可知。至于五王子,五王子母家距我大齐输粮道甚远,暂且威胁不到我大齐。身度诸侯邦国林立,倒是可以利用白兰内乱的档口,削弱白兰对身度诸邦国的控制,反而制约白兰。白兰高原地势复杂,不宜冒进。”
兵部尚书听完,上前一步:“吕帅所言甚是。白兰内乱,国力消耗,于我大齐百利而无一害。大可坐山观虎斗,若是就此分裂,一盘散沙,再好不过。”
成国公上前:“白兰地处边陲,弹丸之地,不知为虑。但马种精良,不可或缺。我大齐虽收复东北重地,短时间内战马供应,依旧依靠白兰。”
身度粮食可以走海陆,战马可不行。成国公府自打重掌神策军后,越发低调。除了办好分内事,其他时间恨不得隐身。
能这般委婉表达观点,显然是极为关注西南安宁,并且不太赞成通袖手旁观。若白兰从此能一分为二,各自衰落,那自然是最好的结局。
一起被动拖入,不如主动出击。万一让瓦剌高昌抢了先,打击边防,自西北向西南,可就全部处于被动。
元照决定道:“令中军都督府佥事吕衡然为西南巡抚,总辖西南军事,赐天之剑,择日出京。”
对于支持四王子还是支持七王子,元照还没拿定主意。在他看来,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好处,幼主有幼主的价值。
幼主更好控制,可也丧失对瓦剌高昌的钳制作用。一个让人不太放心的盟友,并不妥当。四王子目前来看,要是肯当一个老实的小弟是最好的,但很容易养虎为患。
要是西北安宁,白兰自然是汗王越多越好。真是应了那句话,世上没有两全其美。
吕衡然前脚离京,后脚白兰国书至。达玛可汗正妃,也就是大王子和七王子母亲,代子云松呈上。
献上白兰舆图,世代向大齐称臣朝贡,愿为大齐养马戍边,请大齐天子出平叛判白兰内乱,救白兰百姓于水火之中。
为表诚意,七王子云松亲自护送舆图以及国礼前来。大王妃还表示,白兰蒙昧落后,先夫一直心往大齐。愿大齐天子为七王子遍请名师教导,以便他成年后接管白兰。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位大王妃,豪杰也!
孤儿寡母,壮士断腕,目光长远,诚意十足。选定了大齐,那便不给自己犹豫回头的理由。人家七王子都在路上了,大齐还能将人赶回去不成?
宣政殿赶紧发了圣旨过去,令西南巡抚吕衡然快马加鞭,迎接七王子的同时,保护他的安全。外加,出兵为白兰平乱。
紧接着,礼部赶制的王印、礼服随着圣旨,再次送往白兰。皇帝封大王妃为白兰王太妃,代子摄政,直到白兰郡王云松成年。
云松虽还不是白兰汗王,只是个漂亮的招牌。可依旧是块响亮,以及正中下怀的招牌。摄政太妃洞察人心的本事的确非同凡响,没有哪个地帝王可以拒绝开疆辟土的诱惑。
保命、借兵、找靠山、掌权摄政,一举四得。一张舆图,换来了太多东西。在她看来,大齐铁骑早晚要踏入白兰的,与其等到兵戈相向,战败臣服,还不如趁着还有转圜之余地,自动献上,还能换点儿好处。
看来,白兰内部亲大齐派的势头还是很强的,摄政王妃是中坚力量。否者,云松郡王和国书,是不可能活着出白兰的。
恐怕大王子死的那一刻起,摄政太妃就由此打算。同四王子的交战,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送云松入大齐,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云松郡王只不过是前任可汗的小儿子,按理说无法代表整个白兰。不过没关系,内有摄政太妃,外有大齐精兵,他很快便能代表整个白兰。
云松郡王同年十二月来到洛阳城。他身体病弱、性格也不活泼,对身边亲近之人很是依赖。
猝然巨变,远离母亲家园,让他变得更加惶恐不安。可偏偏又是个不善已表达的孩子,走走病病,很是不容易。
来到京城,早有礼部官员在此等候,像他们介绍了早已经修缮妥当的白兰郡王府,以及准备好的太监、宫女。
云松拉着表哥的手,一步也不肯多走,全程低着头。最后可能是走不动了,表哥兼使臣便亲自抱着他,走遍了白兰郡王府的每一个角落,期间还用白兰话商量着什么。
礼部官员虽说白兰话不精通,还是长了眼睛耳朵的。这位小郡王,说话貌似不太流利。是表达的问题,还是有什么隐疾?
回去复命的礼部官员们有些忧愁。这位小郡王真的有九岁吗?看起来像个五六岁的孩子,细胳膊细腿的,不太好养活呀!
眼神虽然不呆滞,可也不是那种特别灵巧的孩子。这要是有个万一,不好向陛下交代不说,陛下如何向白兰交代!
摄政太妃胆子也是大,这般需要人照顾的孩子,竟然狠心送出白兰。都不用追兵,光一个水土不服,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所幸使臣都还不错,领头的多杰精通大齐官话,还是小郡王最依赖的嫡亲表哥。希望这位小郡王吉人自有天相,不要辜负陛下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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