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龙二年第一日,皇帝强势回归。一出场,连扔两颗惊|雷。皇帝自己关起门过自己美满的小日子,任由群臣灰头土脸,茫然四顾。
平心而论,兵籍之事,确实操之过急。为何如此,一则真龙帝感叹世事无常,当下便是最好的时机。二则徐徐图之,时间长了,直接成了消极推诿,谁也不肯出头。
真龙帝立志整顿官场风气,禁止溜须拍马上礼之风,奈何二十余年沉珂,不是一两日便能撼动的。
燕戾王谋逆篡位,名不正言不顺,很长时间优待百官。惰性也是在那一时期养成了。栋梁与蛀虫不分家,大齐禁不起伤筋动骨的折腾。
自然不能指望他们自身改变,那就用外力推动,能者居之。
“啊!”华自闲不知梦到了什么,被吓醒了。床边撑着头小憩的真龙帝一下子清醒过来:“黏黏?”
华自闲出了一身冷汗,心跳好一会儿才平缓过来:“吓死我了!”真龙帝为她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安抚道:“怎么了?”
华自闲心有余悸:“梦到这孩子怀了好几年也生不出来,不知该如何是好。”确实是噩梦,“我们黏黏受苦了。”
华自闲倒是不怕吃苦,而是觉得:“生产最可怕的,不是生育所带来的痛苦,而是在这过程中,好似丧失了人的尊严,变成任人宰割的野兽。屠夫刀下的牛羊,全部都不属于自己。很受伤,很羞愧。”
真龙帝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得说:“以后不会了。”孩子都生下来了,再计较,累赘又无用。华自闲是个讲求效率的人,不喜欢将时间和情绪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算了,并不是放过对方,而是放过自己,去拥抱更好的明天。“阿焉呢?”
真龙帝回答说:“吃饱喝足睡着了,睡了有好一会儿,真人在照顾他。”华自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都没见过。”
真龙帝明白,出去片刻,将大红的襁褓放在华自闲枕边。华自闲由真龙帝扶着,撑起身体打量小婴儿,片刻后皱着眉头道:“好小!葛医官怎么说?”
华自闲及笄后搬到白园当家主事,洗三、满月、百日灯习俗没少参加,见过的婴儿没有一百也就几十。自家阿焉这般大的,真还不多。
“这孩子孝顺,知道心疼他娘。”真龙帝对初一的提前出生还是们满意的,产程顺利,危险不大。
华自闲担心孩子:“我们阿焉不会比其他孩子瘦弱吧?将来万一打架输了怎么办?”真龙帝觉得华自闲的担忧太多不切实际:“初一是嫡长子,将来要继承皇位的,谁敢对他不敬!”
“初一?”华自闲不高兴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乳名就变了?皇后娘娘非常不高兴。真龙帝自然看出来了,解释说:“生在大年初一,叫初一多应景!”
华自闲回他:“生在大年初一,改姓初一更应景!”没成想真龙帝也觉得不错:“早有匈奴一支改姓赫连,取‘云赫连天’之意。初一是个不错的姓氏。”
华自闲一脸“怎会如此”的表情,逗笑了真龙帝:“黏黏忘了,元氏祖先出身鲜卑山拓跋部。‘拓跋’二字不过是汉话通译而来,由来意义早就忘了。更别说先主为了融入中原,再次改姓为‘元’。姓氏是传承不假,可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东西。”
“大哥同迂腐的士大夫果然不同,小妹受教了。”华自闲是真心佩服。在真龙帝心中,未来比陈旧的过去重要多了。拘泥于条框,是逐渐陈腐的前奏。
“黏黏喜欢‘焉’字,等初一及冠后,用作他的字可好?”真龙帝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不好!你叫你的,我叫我的。”事关乳名,华自闲坚决不退缩。
“也好,都听黏黏的。”真龙帝拍板道。华自闲满意,再次仔细端详儿子:“真是个命好的小家伙!”
真龙帝可不同意:“朕留给他的东西太多了,希望他承担得住!”强大的光环,同样是无法摆脱的阴影。
不知谁腹中唱起了空城计破坏了气氛,帝后二人相互指责,谁也不肯承认。偏巧都没有当爹娘的直觉,将初一焉给吵醒了。小婴儿很有脾气,嗓门也大,很是不好哄。
谁成想,这孩子哭累了,竟自顾自的睡着了。华自闲好生惊奇:“阿焉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
真龙帝可不想儿子再哭一场,比死谏的御史还可怕,麻利抱给奶娘,有多远送多远。回来同华自闲一同用膳,亲亲热热。
“唉!”长长的一声叹息声,想忽视都难。这是真龙帝在短短一刻钟内听到的第三声叹息声。
真龙帝抬头看始作俑者,瞧着华自闲皱眉苦脸,问:“怎么了这是?”华自闲不明白:“这孩子生出来了,肚子怎么没回去?这般大的肚子,以后行动多不方便!我还想玩冰嬉呢,这下可倒好,冰层不裂就好不错了!”
真龙帝真是服了:“葛医官说了,毕竟孕育数月,早就撑大了。等过几日,它知道里面的孩子没了,便能恢复原状。”
华自闲有些忌讳:“什么有的没的,我们阿焉健康得很!”确实忌讳,真龙帝认错:“思虑不周,黏黏勿怪。玉蕊羹应该好了,尝尝?”
华自闲坐月子,除了吃就是睡,好似离了床,做什么都能损耗到身体,实在无聊。真龙帝为她寻了说书人,又送了一箱子绢人过来,哄她开心。
华自闲喜欢听志怪传说,且百听不厌。真龙帝有时听烦了,便挪到正殿批折子。心血来潮时,抓着书中漏洞说个不停。
华自闲据理力争,两人吵个不停。打打闹闹间,日子不止有了鲜活气,脚步也变快了。初一焉的洗三礼,华自闲还有些不适应,临近满月,已经能适应母亲这个身份。
华自闲实在闲不住,恶露干净后,强烈要求下床走动。徽猷殿温暖干燥,华自闲打了套养生拳,又用温水擦拭了身体头发,心情大好。拿起一只木偶小狗,走到摇篮边逗儿子。“阿焉快看,这是什么?”
皱巴的小红猴子好吃好睡,退去伪装,逐渐白嫩起来。华自闲闲暇为儿子作画,别看这孩子吃了睡睡了吃的,一天鲜少有精神的时候,哭闹起来特别有力气,嗓门大不说,脾气也不小,小手小脚特别有力道。
有一次不知为何发脾气了,谁也哄不好。华自闲打发走了奶娘宫女,任凭阿焉五河哭喊都不做声。这孩子哭累了,主动去寻华自闲。华自闲见他一抽一抽的模样,可怜又可笑,喊来奶娘喂奶。
这孩子,脾气是脾气,吃饭是吃饭,从不和自己较劲,倒是个拎得清的主!不错,华自闲很满意。
“娘娘,外面都传小皇子是司命星君转世,上天眷顾大齐。”华自闲身边养了几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声音好听性格活泼,跟小黄鹂似的。每日里叽叽喳喳,说着宫内宫外的新鲜事,听着心情好。
“哦?此话怎讲?”事关儿子,由不得华自闲不上心。小宫女不敢隐瞒:“外面都在传,司命星君不忍大齐百姓受苦,特意投胎到皇家,扭转大齐国运。”
还没满月的孩子,哪里看出的造化,还不是他爹为了推行军籍之事,特意造的势。去除军籍容易,让那些世袭军官吐出被吞没的屯田可就难了。
对此,真龙帝决定釜底抽薪,清除军户的同时,削减卫所。卫所没了,田地自然归国家所有。将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世袭军官放在一起,少去祸害他人。
除了日渐减少的军户,失去土地的佃户也是真龙帝的心腹大患。地方世家有田产有人脉,只手遮天,连朝廷命官都不放在眼中,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将失去土地的佃户拉到皇帝阵营,与兼并土地的世家大族站在对立面上。外加寻找更多生存之道,削弱百姓与土地的关系。
等卫所清理的超不多了,即可以雇佣佃户种田,也可以在佃户中征兵。军籍三代而终,免赋税,有卫学读书,还是有一定吸引力的。
武举选拔优秀武官,雇佣军的待遇抚恤都是最上等的。这兵贵精不贵多,大齐不养饭桶!更别说饭桶上供养的蛀虫,早该死了!
真龙帝一为儿子,二为新政,别说有益于江山社稷,就是撞了南墙,也要撞出一条笔直的大路来。
华自闲帮不上别的忙,接连召见了几位在武进院读书的武举人家眷,顺便夸夸她那没满月的儿子。
平心而论,作为亲娘,华自闲左瞧右看,也没瞧出花样。小阿焉从小这般被夸赞着长大,将来能担起他父皇留下的盛事大齐吗?
华自闲愁呀!
真龙帝回到徽猷殿,见到华自闲丢了满地废纸,很是不高兴:“月子里写写画画,眼睛还要不要了?”
华自闲赶忙表示:“没有,不是,大哥听我说。”真龙帝给自己到了杯茶:“你说!”华自闲理直气壮:“大哥看看那字,工整有余,俊秀不足,哪里是我的字!”
真龙帝拿起丢掉的纸团看了一眼,提醒说:“初一还未满月,你这个当娘的未免也太着急了!须知欲速则不达,哪能这般教养孩子。”
华自闲没办法:“还好是司命星君转世,要是文曲星转世,还不给考个状元回来!大哥可是阿焉亲爹,扣那么大一个帽子。我这也是为了阿焉好,将来他学有所成,也对得起大哥的期待不是!”
真龙帝有自己的理由:“一个噱头而已,初一是朕亲子,哪里会承受不住。想当初,朕不也背负着全家的血海深仇和大齐的未来才走到今日。”
算了不说这些,华自闲关心别的:“阿焉快满月了,大哥举办场冰嬉庆祝一下呗!”真龙帝果断拒绝:“不行!月子里没长肉,还是坐双月子保险。”
华自闲突闻噩耗,倒在床上:“大哥,元家哥哥,夫君,我身体好得很。”真龙帝不为所动:“初一的满月礼在大业殿举办,你呀少操心些有的没的,万事有我!”
变得真快!御驾亲征前怎么说的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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