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千万,  拖稿占一半。

    姜听澜工作几年,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作者和拖稿理由,什么没灵感,  生病,  家里有事,  手受伤了,  还有类似于为了找灵感进了深山老林回不来,  只有想不到的,  没有作者说不出来的。

    刚开始他也新人过,  后来成了老油条,也不多说,直接上门催。

    他是做好要打持久战准备的,但也因此没那么着急。

    一路骑车驰行,  遇到什么有趣的地方,  卖吃食的小摊,他也会停下来看一看,买点回来尝尝味。

    谢拂也吃了不少,  但他实际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每次姜听澜问他想不想买什么,他都说不想,然后姜听澜假装没听到,依然大手一挥花钱买下。

    从认识至今,  无论是随随便便答应养个孩子,  还是在平时的日常习惯上,  谢拂就没看见这人有什么勤俭节约的念头,  钱这个东西,  对姜听澜来说,  大概只有够花和不够花的区别。

    谢拂真担心哪天这人下一顿都吃不起了,才想起来要节省。

    他一个小孩儿,说话根本没有分量,能做的只有在姜听澜给他钱的时候把钱存着。

    现在刚来这里没多少天,他就已经攒了十多块,姜听澜的散财速度可见一斑。

    谢拂其实知道,存起来的钱天天贬值,是最没用的理财,可他现在才五岁,能指望他去正红火的股市翻手云覆手雨吗?

    姜听澜就更不可能了,这个人就根本没有理财的观念。

    坐在自行车后座,谢拂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今天他们去的是第一个作者,到地方后,姜听澜领着谢拂敲门,几分钟后,一个戴着眼镜,头发凌乱,浑身就穿着一个裤衩和老头背心的男人出现在防盗门里。

    “谁啊?”对方看到姜听澜和谢拂的组合,一时一头雾水,“你们找谁?”

    姜听澜露出一个标准笑容,从斜挎包里摸出一张工作证,“你好,请问是周而复始吗?我是明日见杂志社负责你的编辑,我们有写过信。”

    检查过工作证后,男人表情就变了,有些心虚又烦恼,却还是不得不把人请进来。

    “不是说下个月交稿吗?我前段时间忙着搬家,一直没功夫画。”

    姜听澜环视屋子一圈,眼神询问:搬家?

    那他是怎么循着写信地址找到这儿的?

    周而复始:“……”

    “我帮朋友搬家。”

    姜听澜点点头,假装信了,“请问您下一期的稿子画了多少了呢?您还需要多久把它画完呢?我们老板很大方的,跟我们说催稿一定不要急,要关心作者的心情,体谅他们,帮助他们,所以我这回来是要等到您画完才会走的,您有事的话就忙,您忙您的,不用管我们。”

    周而复始:“……”

    周而复始给他们倒了杯水,转身逃回屋,只留下一句:“很快画完,很快……”

    姜听澜将谢拂拉过来在沙发坐下,“你饿不饿?渴不渴?”

    这人好像忘了他们一路上几乎没停过嘴。

    谢拂摇头,“不饿也不渴。”

    姜听澜伸手就要去揉他的肚子,谢拂皱眉避开,姜听澜逮住他,“跑什么跑?让我摸一下怎么了?”

    说着他在谢拂圆润的肚子上揉了揉,装模作样道:“不错不错,确实不饿。”

    谢拂:“……”要是他的表情没有那么愉悦,他就真的信这人是为了看他饿不饿了。

    谢拂木着脸转身,背过姜听澜,从他的书包里拿出幼稚的作业,开始认真地写起来。

    其实这些他根本不用写,姜听澜也不觉得幼儿园的作业有什么值得做的,只要谢拂说一句不想写,姜听澜都能主动帮他写完。

    这次出门姜听澜也没让带,是谢拂自己要带的。

    他不喜欢把要做的事留到明天和以后。

    哪怕是这种对他而言弱智到根本没必要写的东西。

    看着他认真写字的模样,姜听澜想想刚刚被吓跑回屋的漫画作者,不由啧啧感叹,“要是别的作者都有你这么自觉就好了,如果你画漫画,一定会比其他作者都自觉,你会受到所有编辑和读者的喜欢。”

    谢拂:“……”谢谢,无论他做什么,他都会这么自觉。

    姜听澜坐着无聊,他其实带了几本没看过的漫画看,打算打发时间,但是这会儿又不想看了,对他更有吸引力的成了谢拂的书包。

    他将谢拂的书包提过来,“谢拂谢拂,我可以看一看你的书包吗?”

    这书包还是他前不久在商场买的,花了小几十。

    不是最贵的那一款,之所以没买最贵的,是他觉得那款太丑了,没他手里这个好看。

    “随便。”谢拂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或者说,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见不得姜听澜的东西。

    包里其实就一个水杯,一个本子,一本书,东西少得可怜,但姜听澜依旧看得津津有味。

    他把幼儿园发的书翻了两页,觉得它没杂志漂亮,但在他心里是更郑重的。

    本子是白纸,不是写字的,而是专门用来画画的。

    姜听澜正产生这小屁孩儿竟然也画画的想法,没翻两页,就被画纸上的东西吸引了目光和心神。

    那是一幅简笔画,画上的人没有脸,只有一双眼睛,第二张是个古代人,同样的简笔画,寥寥几笔,便已经画出几分神韵,虽然不完整,但大概能感觉出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听澜愣神看了许久,直到谢拂写完所有的字,转头看见姜听澜还在看,伸手将它拿过来。

    他将书本收拾进书包里,“写完了。”

    姜听澜回神,看着他片刻,才笑着将谢拂搂在自己怀里,揉着他肉嘟嘟的小脸,“你什么时候学的画画?还画得那么好?你这是天才啊!”

    谢拂握了握拳,忍,这是小七,不能凶。

    “随便画的。”

    随便画的就能让他爱不释手?这是小看他做编辑几年的履历吗?

    以姜听澜的经验看,谢拂的画笔锋还有些稚嫩,但这是因为小孩子的骨头软,筋骨没劲。

    要是长大了,这手画想要被杂志社收稿,那一定绰绰有余。

    不过谢拂还小,等他长大了,估计杂志社都倒闭了也说不定。

    “你画画这么厉害,要不要给你报个补习班?以后你就往这方面发展?”姜听澜很少想这些,连他自己都比较随意,以前在大都市工作,因为一些原因不想干了,也干脆回家乡,工作这东西,没了再找就是了。

    但是对谢拂,他却罕见地提起了那颗深谋远虑的心。

    “不要。”谢拂干脆拒绝,不是很明白姜听澜为什么会说到这些,他还这么小。

    “为什么不要啊?怕花钱吗?”姜听澜想说他有钱啊,供得起。

    谢拂看了他一眼,小眉头拧成了麻花,“为什么要?在这方面有天赋就一定要做这一行?”

    他前世经常画画,也没把自己真当画师。

    姜听澜单手摸了摸下巴,竟然觉得有道理,谢拂一个小孩儿都明白的想法,他当然不会不明白,他本人也是个极任性的人,可是为什么刚刚会提出那样的问题?

    在他看来跟很多人一样俗气的问题。

    姜听澜认真想了想,随后轻笑一声,大约是即便自己再洒脱,面对别人时,仍然以普通人的想法去考虑吧。

    因为他真的,无论从什么方面来看,似乎都与世俗格格不入呢。

    有当面催稿,这位患有拖延症的作者熬了一天一夜,竟然超时超质完成了下一画。

    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只能说只要能逼,人的潜力就是无限的。

    “搞定!”姜听澜将画稿装进包里,“走,下一站!”

    为了不让画稿丢失,他还是先回了一趟杂志社,将画稿放下才去第二家。

    谢拂在杂志社露了一面,众编辑才知道新来的同事家里竟然还有这么乖巧好看的小孩儿,尤其是几个女性编辑,就差上手摸谢拂的脸了。

    她们愉快地送了谢拂许多礼物,“小朋友以后可以经常跟爸爸来杂志社玩啊,咱们这里还有很多漫画可以看。”

    他就知道。

    谢拂无奈道:“他不是我爸爸。”

    众人哈哈笑道:“我们当然知道啦,小姜都还没结婚,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儿子!开个玩笑嘛!”

    谢拂:“……”

    他实在不明白,这个笑点在哪里。

    却不知道几个女编辑就是想看他一本正经无语的表情,真是太可爱了,要是画在漫画里一定能吸引很多读者。

    不过她们玩笑归玩笑,出手却也很大方,谢拂走的时候,包包里装满了她们送的礼物,只是他脸上也留下的几种不同味道的香水和护手霜的味道。

    被捏的。

    姜听澜看着好笑,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谢拂的脸,他倒是没捏,大约是觉得捏起来痛。

    “怎么办?你身上有其他女孩子的味道,我不喜欢。”

    谢拂:“……”

    这种话这人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不要无理取闹。”

    “哈哈哈哈……”姜听澜笑得停不下来。

    谢拂……谢拂不理他了,转身往家里走,左右这里离家近,早在刚来的时候,姜听澜就带他走过从家里到杂志社这条路,谢拂记性好,当然没忘。

    “欸,这小子,跑什么?”

    姜听澜骑车追上。

    两人一个骑自行车,一个迈着小短腿,速度根本不在一个档次,可姜听澜放慢速度,就跟在谢拂身边,走走停停。

    “真的不坐车?走路不累吗?”姜听澜不断诱惑。

    “你看,我的后座还空着,待会儿我要是买点东西,可就装不下你了。”

    谢拂依然不为所动,埋头往家走,累了就歇会儿,没办法,他现在的身体很容易累。

    原本十多分钟的路程,他走了半个多小时。

    但是全程任凭姜听澜怎么诱惑,最后甚至告饶请求,他都没有重新坐上姜听澜的自行车后座。

    回到家,看着上楼的小身影,姜听澜一边停车一边郁闷嘀咕:“这小屁孩儿……哪儿来的那么大脾气?”

    其实姜听澜不知道,谢拂对他向来没什么脾气,因为他吝啬的情感不会对他浪费在生气上面。

    但是这个世界的姜听澜实在太喜欢逗人了,谢拂偏偏拿他没办法,加上这个世界的小孩儿身份让他做什么都不方便,心中略有郁闷,只好自个儿不理人。

    不理姜听澜,就不会被他气到。

    回家后姜听澜也不会待太久,后面还有两个作者没收稿。

    但这回谢拂却要留在家里,不能跟他一起出去了。

    因为他要上学。

    当然姜听澜可以请假,但既然有学校能照顾,姜听澜不希望谢拂跟着他一起出门的。

    不说路上多辛苦,就说是到了别人家,无论如何也不比自己家自在。

    “老师可以送你回家,而你回家后,有在家买的吃食零食,每天买早餐,吃饭我回来没问题。”姜听澜决定第二个作者要是拖得太久,中途他也是要回来看看的。

    “我拜托了邻居家的何阿姨,让她时常看着你,你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找她。”

    姜听澜知道谢拂不太喜欢别人进入他的地盘,这个家里,除了他自己和姜听澜,其他人对他就来说都是别人。

    所以他只是叮嘱了帮忙看着,没有让谢拂住进那位邻居和阿姨家里。

    “知道了。”谢拂看着他,觉得姜听澜今天似乎有些话多,但他也知道,这人就是之前没走过超过一天,留下他有些不放心,

    “我会照顾好自己。”

    “你也要。”

    没有姜听澜在,谢拂还是一样生活,第二天一早他就被何阿姨送去学校。

    新的一周开学,小朋友们都很兴奋。

    小孩子就是这样,既不想上学,却也盼着能来学校跟其他小朋友玩。

    谢拂因为那张画,已经被班里的孩子们当成团宠,天天围着他想要他画画,但是谢拂一直不为所动,哪怕被追着想用各种零食贿赂。

    “我有巧克力,是我爸爸从国外买的,谢拂你画一个我,我就分给你吃。”最开始穿着公主裙,要他做王子的小姑娘抱着一小袋巧克力说。

    现在个体户崛起,从前的投机倒把不再禁止,做生意的赚得盆满钵满,这小姑娘身上的裙子发卡就不便宜,一看就是在家里受宠的。

    “谢谢,但我不喜欢吃巧克力。”谢拂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破例,别说是巧克力,就是什么变形金刚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受宠的小公主委屈想哭,老师却已经到了台上。

    “小朋友们上课了!”

    谢拂淡淡对她道:“上课了。”

    这是姜听澜没回来的第三天。

    直到上完这节课,谢拂低头伏在桌上,手里的画笔渐渐勾勒出一个人影。

    那人眉眼含笑,一双桃花眼更是勾人,但是脸上的笑容……怎么说呢,灿烂是灿烂,但似乎……有些欠揍,想让人打一拳那种。

    下午,老师要送每个小朋友到来接他们的家长那里,等所有小朋友都走完后,才会去送谢拂这个没有家长来接的。

    趁着这段时间,谢拂安安静静画着画。

    谢拂画得投入,没注意到自己头上降下一片阴影,并且这片阴影还挺久了很久,很久,直到他快要画完。

    在涂抹最后一笔时,那道阴影终于出声了,“画得不错,它归我了。”

    一只手伸过来,要拿走那张刚刚画完的画。

    谢拂抬头,正对上姜听澜含笑的目光,与他画里的如出一辙,只是没那么欠揍。

    谢拂呆了呆,似乎对于姜听澜的回来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你回来了?”谢拂没忍住,尾音重了一点点,是真的对姜听澜回来而感到惊喜,只是面上没有太明显的表示,只是这么看着他,一直看着他。

    姜听澜笑着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收拾东西,带你回家!”

    忙过这一阵,姜听澜放了几天假,这几天一直在家里,连带着也给谢拂请了假,美其名曰学习太累了,让谢拂回家休息几天。

    老师听着嘴角抽搐,可这是幼儿园,人家家长要让小孩儿在家休息几天怎么了?

    万一真的是累了呢?

    老师给这两人找着理由,然而回到家,这两人却丝毫没有给老师面子。

    姜听澜完全放松地躺在沙发上,“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

    谢拂想要给他拿个毛毯,免得像上次那样也睡着受凉。

    现在虽然快入夏了,但天气还是变化多端,一会儿晴一会儿雨,实在捉摸不定,换季容易生病。

    谁知姜听澜直接从后背将他整个人抱起来。

    谢拂微微瞪眼,“你干什么?!”

    “过来陪我一起睡。”姜听澜说得理直气壮,言行举止也十分自然。

    要什么毛毯,谢拂就是最好的毛毯。

    谢拂被姜听澜搂在怀里,两人一起躺在沙发上,幸好这沙发够宽敞,否则还装不下他们两个人。

    原本谢拂想等姜听澜睡着了再起来,沙发再好,能有床睡着舒服?

    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眼皮也开始打架,没多久,也睡了过去。

    窗外的阳光轻轻洒进来,照在这一大一小的身影上,仿佛给两人盖上了一层阳光被,哄着他们入睡。

    有些人,合该就是天生一对。

    生活步入正轨,姜听澜带着谢拂去市场买了不少菜和生活用品回来。

    “你不是不会做饭?”他问。

    “不会做可以学嘛,哪有人天生就会的。”姜听澜无所谓道。

    话虽如此,可他前面二十几年都没怎么做过,现在来学做饭,真的不会学废吗?

    谢拂持保留态度。

    他以为姜听澜会做得很烂,宫保鸡丁做成宫保炭丁那种。

    然而他发现,自己还算高看他了。

    姜听澜买了本菜谱,听说做汤容易,就先学着做汤,结果……

    姜听澜举着被烧烂漏了一个洞的锅对着谢拂犹犹豫豫道:“我看书上说骨头要煮两个小时,想着这么久干等太无聊,就去睡了一觉……”

    那也没有你这样少的水开着最大的火就去睡觉的!

    谢拂闻着屋里难闻的气味,担心煤气泄露,搬着凳子把门窗打开。

    闻了一会儿味散了,没有发现泄露,谢拂才松了口气。

    “你放心,我已经买了菜谱,也知道一些菜怎么做,这回是意外,下次我就能做得很好了,一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姜听澜学厨艺的冲劲还没消退,谢拂心中已经开始提前响警铃。

    他忙拉住姜听澜被糊得有些脏的手,态度坚决道:“不用!”

    他不想下次继续烧厨房。

    “为什么?你是不是不信我会学会做饭?”姜听澜问,虽然心里也不那么自信,但是被人质疑时依然要理直气壮。

    只要功夫深,有朝一日他一定能成为厨神!

    “不是。”谢拂看着他,眼神不闪不避,语气坚定,丝毫看不出是不是谎言。

    “我只是不想你累着。”

    “做饭这种活,以后我学,学了孝敬你。”

    姜听澜听得心头一梗。

    什么叫孝敬?他有那么老吗?!

    他又不是他爹!

    新公园建成得很快,距离上次聊起不过小半年,姜听澜就看到了他们贴在各种电线杆子、墙上的小广告。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公园里的一些商店贴过来的,宣传他们的店即将开张。

    他们的店开张,那新公园也会开放。

    “你想去吗?开放当天好像有活动,应该会有不少人,很热闹。”姜听澜问谢拂。

    谢拂是没多少兴趣,但他觉得姜听澜很想去,因为他脸上就写着想去两个字。

    因此,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几乎是在他点头的瞬间,姜听澜就没忍住露出了笑意,意识到后连忙忍住,但那模样却更滑稽,令人想笑了。

    谢拂转身回屋时,唇边是微微勾起的。

    他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能感觉到喜怒哀乐。

    曾经于他而言难于登天的事,现在看来,似乎也很稀疏平常。

    原来真正的喜怒哀乐,是不用刻意去感受的,只要对着对的人,其他不过是本能。

    他却不知,姜听澜本人也不是喜欢玩那些游戏,他不过是想享受一下自己带着谢拂出门的乐趣,在别人眼里,谢拂应该会被当做他儿子吧?

    如果穿着父子装就更好了。

    这个念头在心里转了几圈,最终姜听澜还是偷偷去了一回商场。

    买童装区转了转,接待他的店员殷勤问:“请问是多大的孩子?男孩儿女孩儿?”

    “五岁,男孩儿。”姜听澜看了看,“你们这儿又没有大人小孩儿一样的那种衣服?”

    店员瞬间明悟,笑着答道:“您说的是亲子装吧?有的,客人——请跟我来。”

    姜听澜当真就跟他走了,没一会儿,店员就拿着几套衣服过来,“这是最近最流行的款式,宝蓝色也很受欢迎,如果您和您的孩子一定会是现场最引人瞩目的一家!这个颜色女生也能驾驭,您买一套的话,里面还包括妈妈的衣服,价格却只是比寻常买这套衣服贵一倍,可以说是白送一套,真的很划算……”

    店员热情推荐,口才很有说服力,如果不是姜听澜家里没有女主人,没有妈妈,他大概真的就买了。

    可他就是没有。

    未来的不知名对象还不知道在哪儿,操心对方穿什么未免太早了。

    最终,姜听澜买了两件衣服。

    也只有衣服。

    担心送一套会让谢拂反感,姜听澜买回家都没有立马送给谢拂。

    直到公园开放,游乐园开业,他决定出门的那天。

    谢拂将姜听澜给的衣服翻看了一下,觉得姜听澜眼光还不错。

    “送给我?”

    姜听澜毫不吝啬点头。

    谢拂礼貌道:“谢谢。”

    虽然态度冷淡,但微微轻勾的唇角还是泄露了他愉悦的心情。

    他回屋换下自己的衣服,穿上新的,然而当他走出来时,沉默了。

    同样换上新衣服的姜听澜故作平静地问他,“怎么了?快走快走,时间要到了。”

    谢拂微微垂眸抿唇。

    实在不想看姜听澜身上的衣服。

    跟小七穿同样的衣服他当然开心,可前提是他们不是一大一小。

    寻常时候跟对象穿一样的衣服,别人会说是情侣装,可当这两人变成一大一小,那毫无疑问,别人都会说这是亲子装。

    谢拂突然后悔答应姜听澜一起去公园玩的建议。

    他以为姜听澜是想玩,或者寻找童年,可姜听澜根本就是想去用亲子装炫耀“儿子”的!

    被迫要当一回儿子的谢拂差点没被气笑了。

    坐在姜听澜自行车后座,面沉如水。

    姜听澜心情愉悦,骑车都骑得十分愉快,没多久便到了公园的地址,这是姜听澜一早就打听好的。

    正如两人所想,今天公园开放,游乐园开业,很多孩子和家长来这里玩,有的活动还免费。

    在一群大人带小孩儿的组合里,谢拂很姜听澜本来一点也不显眼,可当他们穿着宝蓝色的父子装往那儿一站,多的是人转头看他们,欣赏他们的衣服和颜值的。

    只是每每看到谢拂板着脸,又在心中感叹,这父子俩长得都好,就是儿子好像脾气不太好。

    姜听澜也不气谢拂的冷脸,他脾气超好地揉了揉谢拂的头,笑着道:“这么多项目,你想玩什么?”

    谢拂将头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没什么想玩的。”

    “这可不行,什么都不玩,那岂不是白来了吗?”

    谢拂就想尽早结束今天的游玩,干脆随便说了一个,“那就碰碰车吧。”

    “为什么?”姜听澜问,听听,之前只问玩不玩,说了之后还要问为什么,仿佛非要说出个子丑寅卯似的。

    他随便问,谢拂也就随便说,“我想坐小汽车,大的买不起,小的还不能坐坐吗?”

    姜听澜琢磨着自己的钱和买汽车的钱,最终还是沉默了片刻后才道:“咱们还是去开碰碰车吧,碰碰车也挺好的,真的。”还带副驾坦克呢。

    因为谢拂太小,姜听澜态度强硬地将他塞在旁边的副驾上,自己则坐上驾驶座,兴致勃勃地踩了油门,“坐好了!”

    话音刚落,车子就开动起来,一群车子在里面开动,空间到底太小,车子你撞我我撞你,原本还以为自己能享受一把开汽车感觉的姜听澜很快就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了。

    他这才想起来这个游戏的名称。

    碰碰车。

    碰!碰!车!

    真的很碰啊!

    在一个孩子笑着用力撞上他们的时候,姜听澜没反应过来,被撞得很用力,若非有安全带,谢拂差点被撞得飞出去。

    可有安全带也没那么好,至少姜听澜就眼尖地看到谢拂皱了皱眉,显然不太舒服。

    他眸光一厉,也被撞出了火气,“抓好安全带!”

    他叮嘱了一声,随后一脚踩油门,狠狠朝刚才那个车撞去。

    说到底,这碰碰车的油门也就那样,说是用力怎么也没办法达到真汽车的速度,但姜听澜一直撞啊,专门对着那小孩儿的车子撞,也不针对别人,就找他。

    那小孩儿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来的怒气冲冲,最后快结束时,那小孩儿干脆放弃抵抗,坐在车上哇哇大哭了!

    “爸爸——!爸爸打他——!他欺负我……”

    姜听澜:“……”

    “一个大人,怎么欺负小孩儿呢!”

    “也真好意思,我都替他脸红。”

    “这什么游乐园?能不能别让大人玩小孩儿的游戏?这不是作弊吗?”

    “白长得那么好看,脾气却那么糟糕,连小孩儿都计较。”

    姜听澜:“……”

    不是……这不就是个游戏吗?

    碰碰车不是这么玩的吗?

    合着就许你撞别人,别人不能撞你?

    老天爷都没这么大脸。

    但公共场合,姜听澜还是想大事化小,正当他想去道歉的时候,谢拂一把抓住他,走到那个站在自己爸爸身后狐假虎威的小孩儿面前,“对不起,我叔叔不该以大欺小。”

    姜听澜:“……”这小屁孩儿!

    “不过如果我和你开应该不算以大欺小?你要来吗?”

    小孩儿打量了一下谢拂比自己矮一个头的身体,冷笑一声,“来!怎么不敢!”

    已经九岁的他看不上谢拂的小身板,臭小子,看他怎么把他撞得晕头转向!

    两人再次进了碰碰车项目,谢拂绑安全带的时候微微皱眉。

    刚开始,小孩儿兴冲冲踩油门撞向谢拂,谢拂调转方向,躲开了。

    小孩儿气急,“有本事别躲!”然而他的声音却在游戏场里各种喧嚣的音乐声中被淹没地半点也听不见。

    前几次都是他追,谢拂躲,等他气血上头,不管不顾乱了阵脚时,就是谢拂开始反击的时候。

    小孩儿从一开始的恼怒,后来变得……更加恼怒,只顾着横冲直撞,一副完全失去了理智的模样。

    “你给我滚过来!”

    他失去理智,谢拂却没有,他有条不紊地继续撞对方,或者引导对方自己撞围栏。

    一场游戏十五分钟,其中有十分钟那小孩儿都被撞得晕头转向,头昏脑胀。

    直到结束时,不甘心的他继续恶狠狠道:“再来!”

    再来就再来,谢拂继续奉陪,然而再来的结果也不过是被撞得想哭。

    外面的爸爸脸色难看地看着姜听澜:“你家孩子也太没教养了,也不知道让让人。”儿子被小几岁的小孩儿给欺负,他既心疼儿子,又觉得丢脸。

    姜听澜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般,“哎呀,两个孩子玩闹而已,您这么较真,未免也太计较了。”

    家长气结,合着他还被人拐弯抹角骂小气?!

    又一轮后,小孩儿被撞到怀疑人生。

    等出来后,他跌跌撞撞直接把今天吃的东西都给吐了。

    而那个比他矮的谢拂却面色如常,看了他一眼道:“现在不算以大欺小了吧?”

    小孩儿当即哇哇大哭:“爸爸——爸爸我要回家!”

    家长不好真跟谢拂一个小孩儿计较,当即瞪了姜听澜一眼,随后心疼又气恼地抱起儿子,“好好好……我们回家,回家……”

    父子俩灰溜溜跑了。

    姜听澜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咧嘴笑了。

    笑过之后,他又转身将谢拂抱起来,皱着眉拉开他的衣领,果然,谢拂胸口是一道红肿起来的痕迹,被安全带勒的。

    刚刚还因为谢拂赢了而高兴的他当即皱起眉训道:“小小年纪,逞什么英雄,吃亏了吧。”

    谢拂知道为他出气,姜听澜当然高兴,但训斥还是该训斥,万一以后这么干却翻车了呢?

    谢拂将衣领从他手里拉回来。

    “什么叫逞英雄?”

    看着他从容的目光,姜听澜笑了,刚刚想要训斥的想法,似乎都在这一刻,在谢拂的目光中消散,他眉眼弯弯,无奈又欣慰道:“好吧,你本来就是英雄。”

    他的小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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