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敢威胁朕?”
刑部大牢里,谢鸿归冷冷地看着褚晏庭。
谢鸿归脸上一片青紫交加,看上去像是气的不轻,但其实心内却在隐隐欢喜。
谢鸿归早就想寻个由头把褚晏庭从那个肮脏邋遢的囚房中请出来,现在他自己开口还夹带威胁,倒是让谢鸿归省了一份心。
说实话,撇开原身“谢鸿归”和褚晏庭之间的恩恩怨怨,他自己本人和这位褚晏庭可是毫无瓜葛,所以看到褚晏庭住在这种极差的环境,不仅不会产生任何心理报复上的快感,反而还有些怜悯。
每次来这一趟都会心下感叹一番,哎呀这地方是人住的地方吗?“谢鸿归”也太不做人了,居然把一个前朝功臣囚在这儿,还铐着锁链,毒瞎双眼,打断双腿,也不给人一把椅子,直接让人坐地上。真是……人家不就权利大了点儿吗,还帮你治理国家,你就反过来这么对待的?多大仇多大怨?你要是对人家好点儿人家也不至于反过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褚晏庭居然还在这儿住了两年,真是难为他了。
谢鸿归表演了一轮火冒三丈、怒火中烧、愤愤不平的脸色之后,狠狠地一甩袖,扔下一句“好!朕答应就是!”
若是褚晏庭的眼睛是完好的,他一定会十分匪夷所思地看着谢鸿归的背影。
一个当初情愿隐忍了数年,终于找到机会可以狠狠将他折磨至死的人,现在不仅主动让他参与国事,还给他治伤,甚至答应了他出狱的请求。
褚晏庭十分不解,但让他更不解的是,竟然没有发现谢鸿归的其他可疑行迹。
若是这其中真有诈,就凭谢鸿归那三脚猫技俩,他没道理查不出来。
……
翌日,果然如褚晏庭所说,苏通带着一箱金银来向谢鸿归报备。
苏通跪在地上沉声控诉,“陛下,昨晚老臣府中突然出现了数十箱的金子,既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何人送来。微臣不敢妄自断言,望皇上派人明察。”
谢鸿归叫人打开箱子,刚打开就被满满当当的黄金亮瞎了双眼。
谢鸿归道:“不用查了,这是褚晏庭放的。是用来赈灾的灾款。”
苏通茫然了一会儿,恍然抬头吃惊道:“陛下,那这么说,这几十箱黄金是他褚晏庭送来的?”
谢鸿归沉吟了一会儿,道:“也许吧。”
苏通立刻变了脸色,泣诉道:“陛下,褚晏庭偷偷在微臣府上放黄金,必定居心不良啊!”
谢鸿归懒懒道:“苏大人,褚晏庭的府邸被查收了,他筹到黄金,自然是想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若是放到其他人的府中,说不定就被私吞了,只有放在你那里,才不会缺斤少两。所以,您就别多心了。”
谢鸿归三言两语把苏通打发了,其实,刚刚苏通说的,他又何尝不知道。苏通这位老臣,忠厚仁心,要是没有他,原装货还不一定能撑三年。但也正是因为对原装货的愚忠,成为了褚晏庭的眼中钉,肉中刺,被褚晏庭一党构陷,最后落了个歼灭全家的下场。
那场冤案的时间点,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虽然谢鸿归知道事态发展,但现在的他是褚晏庭重点观察对象。他不能贸然插手其中,露出马脚,否则,就不是褚晏庭眼中那个一脑袋浆糊的糊涂皇帝了。
灾款有了,朝堂上,众官上对于该笔灾款的来源却有了异议。和谢鸿归料想的一样,以宰相梁慈海为首,户部尚书金宝元等人作辅助,共同构陷苏通的儿子苏肃贪赃枉法一事,因为他们知道,以苏通的为人,就算构陷到苏通的头上,只怕天下人是不服的。
但若是将罪名安到苏通的儿子苏肃上头就容易了,苏肃在朝的职位也不小,且为人和父亲大相径庭,是个钱眼子,纨绔不羁,告他贪赃枉法,合情合理。
与此同时,梁慈海还拿出了许多可以佐证苏肃贪赃的纸条证据,即使谢鸿归本就知道这些都是伪造的。但他依然怒吼道:“苏肃,你可知罪!”
苏肃一向都是骄矜自傲的,如今却在朝堂上不停磕头求饶道:“陛下,臣,冤枉啊!”
苏通看到这些纸条的时候,已经面如死灰了,他跪地道:“陛下,子有罪,父之过,臣请求代子受罚。”
苏肃见身为右相的父亲居然认罪了,突然面目狰狞,猛地冲到梁慈海面前,揪住他的衣领龇牙道:“你这个老东西,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谢鸿归知道事情再发展下去就不妙了,立刻叫出侍卫,抓住了苏肃。
谢鸿归道:“右相苏通,给事中苏肃,贪赃枉法,私藏国家税金,即日起,发配幽州,没有朕的允许,终身不得入京。”
一代忠厚良臣的政治生涯,终于谢幕。
其实这是谢鸿归能想到的苏家最好的结局,若是坚持为苏通翻案,或是让坚持让苏通留在京城,褚晏庭那一伙乱党分子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只有让他们远离京城,远离这个政治中心,才能不会触犯到褚晏庭的利益,自然才能有活命的机会。
灾款下放后,谢鸿归信守诺言,将褚晏庭从牢狱中放了出来。但为了保持住自己还是个“厌褚”人设,谢鸿归命令,褚晏庭即使出狱,也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活动,还得派人监视着。
谢鸿归将褚晏庭安置在了皇宫里的一个小偏院,原先的住客,不是发了疯的皇子,就是被幽禁的俘虏帝王,甚是凄凉冷清。
但褚晏庭过去之后是不会凄凉冷清的,毕竟有侍卫重重把手,严密监视,就算是只苍蝇,估计也很难飞出去。
黄河水灾和苏通被贬两件事结束之后,谢鸿归开始渐渐适应了朝堂之事,每日呈上来的奏折也会偶尔翻一翻,若是遇到一两篇能稍稍看懂的,便直接盖个印然后口谕下达指令。
现在的谢鸿归,勉强能认几个字,但若让他写,那是不可能的。
除了看看奏章外,谢鸿归这几日的日常就是在皇宫到处闲逛,至少认清了太后,太妃,以及几位妃嫔。有时去太后那里请个安,吃几块点心,有时去苏昭仪那里下个棋,聊聊天。
倒是谢鸿归并非乐意这么闲,他知道,此时褚晏庭兴许正在联合他的党羽给朝廷来一个大清洗,凡不属于同一窝且权利在握的,统统会变成这一反动派的目标。
表面上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汹涌。
越是波云诡谲,谢鸿归越是要老实安分,万一被褚晏庭抓住小辫子,轻则政权不稳,重则小命难保。
以不变应万变,就是谢鸿归应对褚晏庭的万全之策。
不过他虽然乐意闲着,有人却并不乐意见他闲着。谢鸿归正趴在书案上打瞌睡,有人来报:“陛下,静安居的褚晏庭说想见您。”
谢鸿归迷迷糊糊地醒来,清醒后才想起来,静安居是幽禁褚晏庭的地方。
按道理说,不管是谁想见皇上,一般都是自己过去亲自觐见的,哪有让皇帝过去的道理。前两次是因为褚晏庭身处牢狱,谢鸿归才每次自己颠颠儿地跑去见他。但如今他都已经出来了,难道还要让他亲自过去吗?
谢鸿归不悦道:“凭什么要朕去见他?叫他自己过来!”
来通报的小太监瑟缩着看了谢鸿归一眼,然后小心道:“褚晏庭说若是皇上要他过来,那他就不见了。”
谢鸿归:“……”
如此嚣张跋扈,难怪被原装货恨得咬牙切齿!
静安居虽处于皇宫之中,但却不似周围宫殿房屋一般瑰丽精致,更偏向于简朴素雅,四周的花草树木也比别的地方多,倒是和“幽禁”二字挺相配。
谢鸿归穿过一条石板小路,和两圈的看守侍卫擦身而过,边走边打量静安居。
静安居的大门外敞着,似乎在等待谢鸿归的到来。
无人迎接,谢鸿归从大门进,瞥到开着门的偏房,才看到正端杯品茶的褚晏庭。
谢鸿归让韩安守在外面,他独自走进去。
谢鸿归在褚晏庭一旁的椅子上施施然坐下,道:“能在朕面前把架子摆这么大的,恐怕也只有褚晏庭你一个人了吧。”
褚晏庭悠然品了一口茶,“没办法,罪臣的腿伤未愈,眼疾也未好,出门实在不便。”
谢鸿归道:“你可以叫人搀扶你啊。”
褚晏庭道:“让别人替自己认路?我不放心。况且,陛下也下了旨的。”
谢鸿归疑惑道:“我下了什么旨?”
褚晏庭用茶盖拨着茶,“不是陛下说的不允许我随意走动吗?”
谢鸿归哼了一声,抓过桌上的几粒瓜子道:“难道有事见朕也叫做随意走动吗?”
褚晏庭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有事见陛下就不叫随意走动啊。但……”褚晏庭将脸转向谢鸿归,“如果无事呢?”
谢鸿归把瓜子甩回去,气道:“无事?那你把朕叫过来干嘛?消遣朕呢!”
褚晏庭嘴角勾起,柔声道:“罪臣斗胆,确实是因为罪臣久困在此,实在无聊,才叫陛下一同陪陪罪臣的。人要是孤独、寂寞久了,可是会发疯的,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谢鸿归心道:你可拉倒吧,坐了两年牢怎么没见你发疯,这会儿成豌豆公主了。
谢鸿归对他暗戳戳的委屈不置一词,只是肃然道:“你现在既然已经出狱了,就不用一口一个罪臣了,听着刺耳得很。难道,你是想回去不成?”
褚晏庭准备放下茶杯的手骤然在空中停滞了几秒,然后他才缓缓道:“可是,微臣仍是戴罪之身。”
谢鸿归看了他一眼,轻咳几声,道:“放心,你很快就不是了。”
谢鸿归没有要继续往下说的意思,褚晏庭也就不追问了。只是微微笑道:“那臣就多谢陛下恩典了。”
谢鸿归矜贵地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去抓瓜子,结果抓到一半,褚晏庭的手忽然朝他伸了过来,摸到了他的小手臂!
尽管只是轻轻一碰,但谢鸿归还是觉得诡异极了,他猛地抽回手臂,在褚晏庭摸到的地方搓了搓,大声道:“大胆!你摸我手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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